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暗,窗外更是满目混沌。
难道还是夜晚吗?
明明我沉入梦乡的时候已经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怎么会睡了这么久竟然天还没有亮?
我揉揉抽痛的额角,缓缓起身。身前的那些准备用作战时包扎伤员用的白布早已经被撕扯成合适的尺寸,妥帖地整理好。
微笑。显然这定是玉宸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悄悄弄好的。
别看他是个大男人,可是他整理好的布条竟然比我做的还要整齐,真是让我汗颜呢。
漾着微笑悠悠回身,以为会看到玉宸熟睡的面容却不想,榻上空空如也,整个营帐中除了我,再无别人。
既然天还没亮,玉宸他又去了哪里呢?
之前的梦境不期然跳入我的脑海,难道他跟我告别并不是梦中的情景,而是真的?
心下不由得一阵烦乱,我急忙披衣出门,走入混沌的世界。
出得门来才讶然发现,整个回鹘的营地竟然空空如也!
只留下几十个兵丁,身影忙碌地穿梭在营地之中,维护着营地内日常的一切……
我顿时懵了,站在原地,环视混沌的周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老兵见我立在营帐外发愣,走上前来躬身一礼,“公主殿下,您起身了。霁月特勒嘱咐过,公主起身后请留在营地中。”
我仰望迷蒙的天空,问那老兵,“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不是天还没亮吗,我们的士兵都去了哪里?”
老兵一愣,“现在已经快要午时了啊!西夏与辽国的军队又在边境上发起了一轮攻势,霁月特勒率兵前去迎敌了呀!”
我心里凛然一惊!
已经近午时,天地却依然一片混沌!难道说大漠之中的沙暴又一次袭来?!
西域大漠之中的居民,没有人不惧怕沙暴,所有人都说沙暴是上天发怒降下的灾祸!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猜测,突地一股狂风猛然刮来,风中夹着锋利的沙粒,一颗一颗全都凛冽地磨砺在我的脸上、手上!
眯住眼睛仰望苍穹果然!果然天空的阴云被狂风渐渐吹薄,露出的那一轮太阳,变成了血红之色!
大漠中的居民们都说,沙暴之日,如果太阳变成血红色,便注定人间必定生灵涂炭,要用千万人的鲜血来洗去太阳上的血红!
脚步,不由得猛然向后踉跄!
我遽然抬头望住那老兵,“玉宸呢?你们谁见到玉宸了?”
老兵一愣,随即会意,“驸马爷他跟霁月特勒要了一匹马之后,在天亮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啊!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心猛然揪紧!玉宸他究竟去了哪里,玉宸他又能去哪里啊?
且不说目下回鹘与西夏和两国已经短兵相接,单说今日大漠上忽然刮起的沙暴,玉宸单枪匹马,又不熟悉西域大漠的地理与气候条件,实在是太危险了啊!
心下如滚油烹过,我急急抓过一匹马,飞身上马,正要催动缰绳,那老兵不顾生命危险一把抓住马匹的辔头,惊急大喊,“公主!这么大的沙暴,您一个人要去哪里啊?!”
我掉转马头,“我要去找玉宸,你让开!”
正在我与老兵撕扯之间,忽然东北方向一线黑色的烟尘平齐着地面喧嚣而起!本来已经混沌成一片的天地霎时间更是被吞噬了仅剩的一点光明!
营地四角负责了望的士兵惊声大喊,“快关营门!西夏人竟然从东北方向杀过来了!”
什么?!
西夏明明在回鹘的东南方向,所以回鹘的守兵都集中在东南方的边境上与西夏、辽国的联军在厮杀,东北方向怎么会突袭来一支西夏军队!
抬眸茫然四望,营地中加上老弱伤病,总共留下的兵力不过百人。就这些人如何能够应付得了西夏军队?!
显然,李元昊这是用了一招声东击西,将守兵全部吸引到东南过境上之后,真正的兵力从东北方向直插兵营腹地。进可以迅速占领敦煌全境,退可以与东南方向的西夏军队形成合围,夹击我回鹘军队!
李元昊的用心何其狠辣,李元昊想要攻占敦煌之心又是多么昭彰!
再无心多想,我急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帮着营地中的士兵拉上营地大门,将所有能找到的弓箭和滚木礌石全都运送上了望塔哨。
现在唯一能够跟上天祈求的是,西夏兵能够到达得晚一点,我们能够多支撑一阵,多争取一点时间,让边境上的守军知道我们的情况,好回头增援!
站在高高的了望塔上,我努力穿透满天混沌望向东北方向那一片黑成纱幕的尘烟。恐惧宛如一支嶙峋的手,紧紧捏住了我的心!
目前营地中的情形,与西夏军队比较起来,简直是蚍蜉撼大象,几乎毫无招架之功,更别说还手之力!
仰头,重重混沌之间、层层阴云背后,那颗血红的太阳,血色更浓!
难道真的要地面上生灵涂炭,难道真的要我敦煌大地被西夏人血洗,这个世界才能恢复曾经的青天朗日?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血流成河的必然是我回鹘子民,为什么野心勃勃的西夏人就可以成为屠杀者的角色!
不……不可以……
绝不可以让我回鹘的子民受到戕害,更不能让父亲埋骨的莫高窟落入敌手!
上天啊,如果注定今日必须要用鲜血来洗去天地之间的尘沙,那么我愿意献出我的鲜血,请用我的鲜血来抵回鹘之难、敦煌之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