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中,时间又过去了好一阵,才看见一位身着职业工装的飞机维修师,走进机场,向机头走去。一阵机器响动,又没了动静。几位空中小姐走来,面带微笑地告诉大家,很抱歉,这架飞机故障修不好,需要换乘一架相同机型的飞机。于是,大家起身拿行李,没有一声抱怨地转身从机尾有序地走下了飞机。
一辆接驳车,早已等候在飞机面前。空姐忙着搬运报纸等物品,大家一齐上了接驳车。一扭头,发现飞机驾驶员和他的副手就站在我身旁。车子启动,停下,下车,再排队登机,整个过程,都是那么的有序,衔接得有条不紊。
在台湾,人们无论什么职业,无论贫与富,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常常能在细微处让你感受到。这方面令人非常感叹,特别是台湾人整体的那份修养和素质。
(2)寻找外婆的澎湖湾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醉斜阳
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
一遍遍回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
有着脚印两对半……”
由潘安邦演唱的那首《外婆的澎湖湾》,把两岸多少人的思绪带回到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这首歌在大陆最流行的时候,我正在上大学。
每当校园停电的夏夜,男男女女的同学,三三两两,或坐或靠在山坡的草坪地上,男同学弹起吉他,女同学合着旋律,总会唱起这首脍炙人口的台湾校园歌曲:
“……那是外婆拄着杖
将我手轻轻挽
踩着薄暮走向余晖
暖暖的澎湖湾
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
消磨许多时光
直到夜色吞没我俩
在回家的路上……”
时隔二十多年,再一次哼唱起这首青年时代的歌曲,我正站在美丽的台湾澎湖岛上。原以为台湾最美的海景在绿岛。没想到,踏上澎湖岛,有更丰盛的视觉盛宴呈现。
如果你问我,最想在澎湖岛上看见什么?我肯定会回答:“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说了半天,全是歌词。可不嘛,澎湖列岛,对大陆来的游客,多半也只能说得出这些。所以,当汽车围着澎湖最大的岛屿马公岛兜风时,我的眼睛全在四处寻找那美丽的仙人掌。因为阳光、沙滩、海浪不用寻,满眼都是,就是没有仙人掌。
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地、滩涂、绿蓝的海水,从车窗前掠过。为我开车的导游兼司机张先生是澎湖马公岛人。有他做导游,我了解起澎湖来如鱼得水。
大,是澎湖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如果游澎湖岛,没有汽车真的寸步难行。有人说,可以骑自行车啊!是啊,当地政府倒是鼓励大家绿色出行,可澎湖岛上,上坡下坡特别多,更重要的是,澎湖的太阳那个晒啊,无遮无拦的,如果是在夏季,估计人早就热晕了。站在澎湖岛上,你才能更深刻地体会到,海岛的女孩为什么从小到大总是用个大大的布巾把自己包缠得那么严实。即便如此,黝黑的皮肤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是来自阳光泛滥的海边。
“澎湖县是台湾唯一不在本土的县,也是台湾人口最少的县。它处在大陆与台湾之间的台湾海峡上。”张先生一边开车,一边沿途为我做着介绍。张先生说,如果按退潮时的海岸线计算,澎湖列岛有大大小小100多个岛屿;而如果按涨潮时露出水面的岛屿计算,澎湖县就只剩下64个岛屿了,其中,还有44个是无人小岛。而岛屿中,以马公岛面积最大。
张先生说,马公岛在当地又被称做“本岛”。本岛与白沙岛、西屿岛呈环状连接,三岛中间,就是著名的澎湖湾。126平方公里的澎湖岛上,有户籍的居民14万人左右,但真正居住在岛上的居民,只有八九万人,其中,市区人口6万多,剩下各乡镇、离岛乡下人口2万多。张先生说,澎湖县的城乡差距特别大。特别大是多大?张先生似乎又说不清。
“我们澎湖居民做生意免交营业税(台湾的营业税率是5%),坐公车,不要钱,坐飞机去台湾,政府规定,可以享受六折的优惠。”说起地方待遇,张先生的声音满是自豪。
难怪,我看到台湾做的一项最新调查显示,台湾人的幸福指数,恰恰是澎湖县最高。阳光、沙滩、海浪,自然风光极美,还有这么多地方优惠待遇,看来,澎湖居民,特别是我接触到的这些澎湖城市居民,对他们的生活满意度还是相当高的。
“不过你一会儿会注意到,澎湖岛上的居民,多半以老年人为主。”
“为什么呢?”我不明白。这么美丽的地方,年轻人为什么选择离去?
“因为本岛没有工业,主要是以捕鱼为主。壮劳力能找到的工作,也只有捕鱼。所以,年轻人在岛上呆不住,都跑到台湾讨生活去了。”
真有意思,澎湖马公岛上的居民称马公岛是“本岛”,称马公岛周边的小岛屿是“离岛”。而我在台北时,又听台湾人称澎湖是“离岛”。看来,屁股决定脑袋,在海峡两岸都一样。
“澎湖岛上最多的植物,就是银合欢树和麻黄树。”
麻黄树,我在台东就见过不少。台东志工导游程小姐就告诉过我,麻黄树的主要功能是固土防风。估计澎湖岛上的这些麻黄树也起这些作用。毕竟,澎湖群岛地势平坦,无高山遮蔽,每到冬天,岛上总是吹着强劲的东北季风,狂风挟带着海水中的高度盐分,形成“咸水烟”;而到了夏天,西南风刮过平坦的地形很难产生地形雨,所以,别看澎湖是海水边岛屿,年降雨量却非常少,平均只有1000毫米左右。
“在澎湖,如果围着车能到达的地方跑一圈儿下来,起码得2个小时的路程。”张先生提醒我。
好在我将在岛上留住一夜。我请求张先生带我去看他认为大陆人来澎湖后最应当观光的地方。于是,张先生第一站就把我领到了一处关帝庙旁的螃蟹博物馆。
澎湖的螃蟹博物馆,位于澎湖县马公岛西屿竹湾的大义宫旁,是一家陈姓夫妻私人建造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博物馆,设施虽然简陋,摆设却像模像样,据说,它是台湾最大的螃蟹博物馆。博物馆里有各式各样的螃蟹标本,还有活的螃蟹。
在观看的过程中,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热心地为我做着详尽的实物解说,让我在惊叹、好奇中了解了众多螃蟹的生态知识。
在澎湖的螃蟹博物馆,我见到许多罕见的蟹种,像世界上稀缺的长眼蟹、狡猾的巨螯拟人面蟹、“煮不熟”的乌龟怪方蟹、体形雄伟的阿拉斯加“帝王蟹”、巨毒的“绣花脊熟若蟹”、会爬树的台湾“椰子蟹”,还有长着羊角的“羚羊密刺蟹”、走路直行的“玉蟹”、跑起来时速可达70公里的“角眼沙蟹”、生长于百米深海的“三角脊龙蟹”……
馆长陈先生夫妇,简直可以称做是螃蟹专家。他们常年累月到世界各地收集螃蟹。目前,他家馆藏的螃蟹数量,已经多达600多种,有的蟹种,连书上都找不到名称。
在台湾,特别是在海边,有经验的大人总会提醒孩子,在海边抓到不认识的螃蟹,千万不能带回家煮来吃。澎湖近海的那种身上长有11个斑点的螃蟹,也是有毒螃蟹。
在螃蟹馆里看着形状各异的螃蟹,对我这个生长在内陆而非海边的人来说,新鲜而又刺激,还特别长知识。按照大陆人的习惯,螃蟹一蒸就熟,一热就变红,然后就可以食用了。谁知道螃蟹里,还有一种叫“乌龟怪方蟹”的耐高温蟹种啊。这种蟹长年生长在水温高达70度的火山口附近,专门吃被煮熟的生物,所以,它又被称做“煮不熟的螃蟹”。
在螃蟹馆里,我知道了螃蟹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也知道了贵宾蟹虽小,却吃大海星。还有那种一条腿大一条腿小的螃蟹,往往就是寄居蟹。小腿的作用,是为了往贝螺里伸,以便抓出贝螺吃掉,占领贝壳。还有会爬树的台湾“椰子蟹”。还有大陆福建的厦门农贸市场上,常见到的那种海洋生物活化石——鲎。两只鲎背着走,在上的小只是公鲎,在下劳力的大只,一定是母鲎。鲎的血是蓝色的,壳内没什么肉,厦门人主要用来煮汤,而台湾人已经不怎么食用它了。
澎湖的螃蟹博物馆,陈列螃蟹的分类也特别生活化,像“海产店常吃到的螃蟹”、“最贵的食用螃蟹”、“最毒的螃蟹”等等,让人一看,就忍俊不禁,又熟悉又开心。当然啦,在每种螃蟹的旁边,都标有正确的学名和解释。
可以说,澎湖螃蟹博物馆并不大,收藏却是相当丰富。加上解说员细心周到的解释,80元台币的门票,还是非常值得的!
澎湖有个天后宫,在台湾的地位非同寻常,是台湾历史最悠久的妈祖庙,被称做是开台天后宫。澎湖人说,泉州妈祖,漂泊过海,从大陆来到澎湖,最先落脚在马公岛,建起天后宫,然后妈祖才在台湾繁衍开来。澎湖的天后宫,始建于明朝万历二十年(1592),已有418年的历史。在明朝万历三十一年(1603)时,荷兰海军将领韦麻郎率舰侵入澎湖,在马公岛登陆,占领天后宫。当时,福建金门守将沈有容率部赶来,下谕荷兰人退出,表明澎湖是中国的神圣领土,不容侵犯。
而史书上有汉人居住澎湖,确实记载始自南宋。在南宋理宗宝庆元年(1225),宗室赵汝适著《诸蕃志》中明确指出:“泉有海岛曰彭湖,隶晋江县。”澎湖人说,这些都是有据可考的。为此,澎湖人自豪地说“先有澎湖,后有台湾”。
澎湖的天后宫,现在是台湾的一级文物古迹。我从澎湖的天后宫参观出来,看见门外一拨来自大陆福建的团队游客,正带着虔诚的心情,专注地聆听着当地导游的讲解。
作为大陆人,我对海边人的妈祖信仰不太了解。但澎湖的另一处庙宇,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印象来源于莲花珊瑚洞。
莲花珊瑚洞位于澎湖县西屿乡竹湾村的大义宫地底下。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我这个大陆来的记者,时常游历于北京、陕西、山西、河南、四川、云南等地,见识着中国大陆动辄上千年、几千年的文明历史、文物古迹,刚来台湾时,觉得台湾历史短暂,不是很重视去探究,只想着要多去台北“故宫”看看当年国民党运走的北京故宫中的那些珍稀国宝。后来,随着撰写台湾见闻的博客日渐增多,逐渐有了去深刻了解的兴趣,对台湾的历史,也开始格外关注起来。
不过在台北,除了“故宫”藏品,很少看到有百年以上,或者有几百年历史的建筑、文物;而在澎湖,动不动就是300年、400年的东西那么不经意地摆在你面前。难怪澎湖人会自豪地说,历史就是他们生存踪影的最好见证。
位于澎湖县西屿乡竹湾村的大义宫,始建于公元1862年,至今已拥有近200年的历史。这里供奉的是武圣关公。以关帝尽忠大义的精神,将庙宇名命为“大义宫”。
重新修建过的庙宇,在阳光下,金碧辉煌、凛然正气。导游张先生说,这座庙宇,是澎湖县西屿乡居民自愿捐款翻盖的。当地人认为,捐钱建庙是积德。所以,即使向亲朋好友借钱,也要捐出自己的那份“功德钱”。
在关帝庙殿内的右侧,有一处不显眼的地下通道。很窄,充满着神秘。沿着狭陡的石梯到地下,眼前的景色让人两眼顿时一亮。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摸,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
“全是真的珊瑚石!”导游张先生肯定地说。时常带人来参观,也常常被问及这个话题。所以,当我用眼神质疑时,他便用得意自豪的话语迅速回答了我。我在莲花珊瑚洞中,瞪着好奇吃惊的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
据说,这个洞是在上世纪70年代建成的。建洞的时候,莲花池中的7只老龟和玳瑁就已经存在了。人们叫这7只老龟“绿息龟”。台湾人传说,只要许愿时,能把钱币投到绿息龟的龟壳上,愿望就能实现。
“这些池中的绿息龟和玳瑁,有多大了?”
“没人知道。”导游张先生说。
似乎听到我们进来的脚步声,也似乎为了有礼貌地向大陆来的客人打声招呼,当我的大陆同伴儿开玩笑地冲着老龟温柔地“命令”说“出气”时,一直在做着“龟吸功”的老龟,竟然真的慢悠悠地从水中探出头,“呼——”地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把我们惊呆在池旁,面面相觑,开怀大笑。真是寿高功厚的神龟啊,都成精了!
澎湖隶属中国,有据可查的历史有700多年。不过有人也说,秦汉时期,秦始皇求海中神仙,寻找长生不老药,有人可能就到过澎湖,但那只是传说。史书记载,公元607年至610年,隋炀帝先后派出朱宽、何蛮、阿棱等人,率众到过澎湖等地。不过,严格算下来,澎湖比台湾的开发还是早了有400多年。虽然后来,澎湖列岛的开发速度比起台湾来显得十分缓慢。
“先有澎湖,后有台湾。”——成为澎湖人,时常挂在嘴边上的骄傲。
说澎湖在台湾的历史长,一点儿不夸张。走在台北,你没有历史的沧桑感,顶多觉得像有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和二十一世纪建筑的混合体的北京,新旧交织,五味杂陈。而当你站在澎湖县西屿乡二莰村“聚落保存区”,感觉就会完全不一样。
二“聚落保存区”是澎湖保存比较完整的老旧社区,三合院的建筑风格,许多都是百年以上的闽南风格老屋,它是台湾第一个传统聚落保存区,也是澎湖县历史建筑十景之一,更是台湾历史建筑百景之一。有人说,二“聚落保存区”的意义在于,它保存了汉族人开拓台湾、澎湖的足迹,将原有的生活文化、民俗风情真实地传承了下来。
我倒觉得,澎湖毕竟只是海岛,岛上的许多建筑都是应运海边生存的环境而建造的。用大陆人或者中原人的眼光去看,只会觉得奇特、新鲜,不像大陆沿海地区,特别是闽南地区的人们,估计他们在澎湖的二村,可能会找到祖辈生活形态的历史痕迹,毕竟,澎湖大部分人的祖先,都来自福建的漳州和泉州。那些建筑,是他们从小就熟悉的,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踏上澎湖时,又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迎接着我。大概台湾人信奉“冬天到澎湖没有看头”的结论,所以,二村的冬季,人烟相对稀少,这倒正合我意,可以不受打扰地仔细观看、拍照。
走在村落的小巷中,那独特的建筑,那别致的景观,令相机中留下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绝佳风光。
澎湖人最自豪的,是立在马公岛上那一堵高墙似的“大果叶玄武岩”景观。二村居民,就地取材,用造礁珊瑚做院墙,以玄武岩石做墙基,修建出的建筑独具特色,非常美观。
在一个个院落间的小路口,或者风口对着的墙壁上,总会看见当地人设置的一个个有意思的避邪物件儿——坎。
我参观的这个村子,大约有50户村民,不到100人,但65岁以上的老人占了一半多,而且家家几乎都姓陈。随意走进一家陈姓夫妻的家,与一对已年过半百的中年夫妻聊了起来。夫妻俩告诉我,他俩在村里应该算是“年轻人”。他们说,这个村子过去家家户户都做中药。后来,台湾规定,做药的人必须要参加资格考试,考试合格有了证书,才能制药售药,村里许多老人嫌麻烦就不再做药了。
我问夫妻:“为何不开办民宿?”因为我看他家很宽敞,建筑风格又很有品味,很奇怪他们怎么不开家旅店,以便赚大陆游客的钱?没想到,夫妻俩众口一词一语否了:“我们不喜欢开民宿,嫌闹得慌。就这样,每天想要进来参观的大陆游客也不少呢。”
原来,这二位是隐身澎湖岛上的收藏爱好人士,丈夫热爱收藏,女人喜好绘画,两个儿女都在台湾本岛读大学。夫妻俩高兴时就开门迎客,免费让大陆游客参观家中;不乐意时就关起院门,过自己的清闲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