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我母亲家的亲戚,都邀请我们好几次了。我哥哥前一阵办好了去大陆的相关手续,结果,因公事又脱不开身,所以,现在我们全家,除了母亲都没有回去过。”
陈小姐听我说起大陆的现状,满脸写着惊异和向往。
27年的采访生涯,我几乎跑遍了大陆各省,对大陆的发展应当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下一站就到士林了。”
陈小姐热情地提示我。到站了,留给陈小姐一张名片,告诉她到北京时,可以找我。
陈小姐很开心。
我下了车,一回头正好看见陈小姐在拨打电话,估计是给母亲汇报家乡的情况吧。
看来,台湾人还是太不了解大陆这些年的发展啊。
说真的,到台湾时间虽然不长,我却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在大陆人看台湾和台湾人看大陆上,这些年大陆人对台湾的了解,可以说相对比较全面。没来过台湾的大陆人,对台湾的印象往往比较好,比较向往;反倒是来过台湾的大陆人说起对台湾的印象,除了“中华民族文化传承”得比大陆强些,别的印象都很一般;而台湾人,特别是那些没到过大陆的台湾人,他们的话语里,对大陆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大陆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认为大陆“贫穷且落后”,显然跟不上大陆的发展脚步。倒是那些来过大陆的台湾人,往往会想尽办法,争取到大陆来发展或者经商。也许,他们看中的是大陆飞速发展的经济。也许,大陆的明天,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5)台北“故宫”
从士林站出来,在路边小店门口买了一瓶矿泉水,收了我10元新台币。店员说,我如果再买第二瓶,只需要5元钱。
逐次递减?台湾人真会做生意。
站在马路上,看着车来车往。为了节约时间,我向旁边一个20来岁的女孩儿问路。
女孩欣喜地告诉我,她也是去台北“故宫”游玩的,说需要搭乘红30路。
一辆大轿车进了站,根本来不及细看它是多少路,只见车头上滚动着的红色显示屏显示,终点站是台北“故宫”,我和那女孩儿连忙跳上车。
坐下,女孩递给我三张打印纸。我一看,是从计算机上下载的去往台北“故宫”的线路图,以及台北其他旅游景点的介绍。
我奇怪地问:“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桃源县人,自己过来玩的。”
原来女孩早上从家坐高铁,40分钟就到了台北。她说,小时候家人带她来过台北“故宫”。长大后自己想再来看看,就过来了。
正说着,车停站,上来一群年岁很大的乘客。
我发觉,台湾八九十岁的老人,还有各种残疾人,在公共场所经常都能看见。他们或是独自或是结伴儿而行。不过,台湾的公交设施也很人文,有不少电动扶梯和残疾人通道。
有个老太太,年纪看上去实在太大了,走道都吃力,司机在耐心地等着。我忙起身搀扶、让坐。女孩跟着我,也换乘到靠后一点儿的位置坐下。
我俩相视一笑。
在攀谈过程中我问女孩,她家乡有什么值得观光的地方?
女孩犹豫一下,低声地说:“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像我们那里的慈湖、大溪蒋公陵寝、大溪老街,都还可以。只是交通没有台北这么方便,每个景点儿交通都能对接上,在我们那里,自己要走很多路的啦。”
女孩怯意的语气把我逗笑了。这有什么可介意的?蒋介石早已成为历史的过去,功过自有历史评说。台湾人到大陆,不是照样到毛主席纪念堂去参观吗?旅游嘛,了解历史,包括历史人物,这都很正常。
我们一路向台北“故宫”正殿走去。
我问女孩,去过大陆没有?女孩说,去过一次湖南长沙,下一次,还想去上海看看。
女孩的穿着打扮,像大陆县城里的孩子,浑身上下,透着淳朴的乡土气,不像台北市区商业区街道上那些匆匆走过的时髦女郎。
跟女孩儿分手,我去了台北“故宫”多媒体放映室,见到台北“故宫博物院”周功鑫院长。周院长说,台北“故宫”于2010年10月将首度全方位举行“南宋在艺术与文化上的创新作为与成就展”。
在现场我了解到,这次展出结合了大陆、日本等17个博物馆藏品,多达410件。其中,浙江省、福建省等9家博物馆馆藏的南宋金器、玉器等,上海市、辽宁省博物馆馆藏的南宋书画等,都将在此联展。
在当天的文物开箱仪式上,台北“故宫”特别展示了借自浙江省博物馆的藏品“修内司铭衔环铜虎”、浙江省衢州市博物馆藏“金娃娃”,福建省福州市博物馆藏“红漆剔犀葵瓣式三层套盒”,浙江省诸暨市博物馆藏“石雕犀牛镇纸一对”,福建省邵武市博物馆藏“银鎏金盘盏”以及浙江省诸暨市博物馆藏“石雕笔架”。
说真的,当场开箱时,我是瞪大眼睛,使劲拉近相机焦距,可还是看不太清这些小得可怜的大陆文物——也就一手握着那么点大。看周院长神态,竟宝贝得不行。想想,台北“故宫”中的那些难得一见天日的宝物,估计大陆专业人士,也会珍惜得不行。
海峡两岸的故宫文物,什么时候才能全部回归原位啊!
周院长说,这次南宋艺术与文化展,时间要持续到2010年的12月底。我一定要再找时间,好好来参观一下台北“故宫”。毕竟,台北“故宫”有许多我向往已久、渴望亲眼目睹的宝物。
(6)台湾的李姐,你还好吗
2010年10月6日一天都打不起精神。
一切缘于上午接到的一个朋友电话。
其实,这个结果,冥冥之中像是早有预兆,可猛然听到,又意外地难以接受。
朋友电话中说,经查证,台湾的肖先生已经于6年前病逝了!
我哽咽着,忍不住泪水流下。
想当年,中年发福的肖进阁先生率领全家来到大陆,那是他第一次来北京,进行希望工程爱心捐赠。
当时,我正负责希望工程的日常报道。
因工作关系,我随行肖先生一家采访。一路上,与他们的感情日臻独厚。
正是从肖先生一家人身上,我强烈感受到台湾乡下人如同大陆农村人一样,内心满满的纯真与质朴。
肖先生一家,可以说是我接触比较长久的台湾人。
肖先生当年的家在台湾的苗栗县,好像是一个叫做头份镇的地方。李姐是肖先生的太太,挂夫姓,叫肖李枝叶。夫唱妇随,李姐身上闪现着许多中国传统妇女的美德。
记得我们当时,从北京出发,经四川到宁夏,再从甘肃坐车到青海。在青海大草原上,留下了多少开心的合影啊。
记忆中,那是1994年左右。
西行一路,肖先生随性地大块儿吃肉,大口喝酒,身体好得不得了。与那些淳朴的大陆西北人拍胸脯抱头颅,称兄道弟,端着当地的青稞酒,杯来盏去,脸颊飞红。
在视察大西北贫困山区在建希望小学的那些日子里,我与李姐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肖先生一家那些年常来大陆,一来北京准会给我电话。而我当时无论多忙,只要在北京,都会第一时间赶去北京华侨饭店与他们共进到北京的第一餐。
肖先生人热情、厚道,乐于结交朋友。所以,我把肖先生介绍给了许多同事,包括台长。
肖先生给大家也留下了非常难忘的印象。同仁见到我,总会提及肖先生,让代话问他好。
后来,李姐和肖先生的儿子毕业了,肖先生让他到大陆来独立生活和工作了一段时间,孩子就改口随她妈妈,叫我小姨。
时过境迁。
接下来一年,听说李姐一家由苗栗县搬到了台中市。电话中,刚搬新家的肖先生笑称:“台中的小吃很好吃的,下次来一定带你去吃啊。”
只可惜那时的两岸,往来并没有现在便利,只能在电话中畅谈而已。
再后来,打去台中的电话声中,传出李姐难忍的呜咽。原来,肖先生中风瘫痪了。
肖先生那么大块儿头的一个人,真不知李姐如何抱得动。
挂念肖先生,也心疼李姐。
一次,我打去电话,李姐在那头说,肖先生躺在床上听到了,哭了。我心中一紧,忙叫李姐把话筒塞到肖先生耳边。
“大哥!”
平时开玩笑,肖先生总让我叫他大哥,可我从没叫过。我觉得跟李姐更像姊妹,要叫也得叫他“姐夫”,肖先生听了总是憨憨一笑。
现在,肖先生病成这样,我心都揪紧了:“大哥,你要坚强起来,配合大夫治疗。现代医学多发达啊,许多中风的病人不是都康复了吗?我还等着你们下次再来北京呢,我陪你们去大陆你们还没有去过的地方。”
安慰的话说了一大堆,说真的连我自己都不信,如果肖先生病情不是很严重,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是决不会掉泪的。
电话中,肖先生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哪怕一个词,他唔唔唔唔地用力发声,太想告诉我什么。可遗憾,远隔海峡,我听不清楚。
李姐接过电话,坚强地笑着对我说:
“他喊你‘玉冰’、‘玉冰’。”
话音到,我的泪水已经无声流下。
李姐说,平时她把肖先生抱到阳台上靠着晒太阳时,肖先生就让她拿出厚厚几大本影集,一页一页地翻给他看。
我知道,那影集上,有我们西北之行的所有美好记忆。
……
好一阵子不敢再打过去长途电话,怕肖先生听见心中难过,这对康复不利。
然而,没想到却就此与他们一家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我也因不停地搬家,电话号码在北京跨区不能移动,只能换新号码。这一来,即使李姐想找我,也不太容易了。
我一直留着李姐台中的老电话。这次来台湾前,不死心的我又一次拨过去那一组号码,回答我的是空号。
到了台北这些天,我多方打听,包括当年由肖先生引荐给我的台湾文笔集团老总洪宝彩女士,还有与肖先生一同到过大陆的黄校长等等,才依稀得到一点线索:肖先生一家可能搬去了台北县淡水镇。
我一阵欣喜。思念之情涌上,一刻也不能等待,坐上捷运赶去了淡水。
到达淡水,按照大陆人的思维习惯,我去了“台北县淡水镇户政事务所”。一打听,没想到,警察姐姐“一杆子”就把我打了回来:“你口说不行,你得从大陆开来证明,证明肖先生曾经何年何月为大陆捐了多少款,要有证据证明你与他们一家的关系,才可能帮你查。你即使知道姓名、出生年月,也不能查的。”
我说:“那能不能你们查着后,直接拨通电话,不告诉我号码,我只要能跟她通上电话就行。”
对方干脆地说:“不行。”转身走了。
其冷漠的态度让我的心当时就凉在了那里。
出了事务所,给台北一位公关高手姐姐打去电话。电话中得知在台湾,民众的个人隐私是受保护的,警察不会轻易告诉你。你只能通过私底下的朋友帮忙打听才行。
走在回程的路上,不满之情渐渐烟消云散。
细想想,台湾警察这样做有什么可厚非的?换位思考一下,这不正说明台湾对公民隐私保护做得很到位吗?在台湾的大街小巷,你都能看到新房子中夹杂着那些陈旧老房。台湾房产私有化,民众对自家的房屋拥有绝对的财产权。只要住宅所有人不同意,政府就不能强制拆迁。这正应了国际上流行的那句“风可进,雨可进,国王不可进”的经典之言。
最后,我通过媒体同仁,找到一位台湾的警察先生。
先生很通情达理,知道了我要找的人的情况,安慰我不要着急,并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我结果:“肖李枝叶现在居住在桃园县。”
我真有点像当年涌到大陆寻亲的那帮老兵,既体验到寻亲的那份焦灼、无奈,又深切感受到已然想到、却又怕听到的那份痛苦。
现在,记忆中肖先生那爽朗的笑声、与我共同主持节目时那充满爱心的关切话语还回响在耳边。人,却已经仙逝。
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痛苦。
我更加揪心李姐。
李姐啊,你还好吗?
来台湾的第14天,2010年10月19日,终天见到了李姐。
那天,当地警察又给我来电话,郁闷地说:“我找到肖李枝叶的电话了。可我打过去两通电话,她都把我当诈骗集团的,第一次才说一句话她就挂了。第二次打过去,我刚‘喂’了一句,她就挂了。没办法,只好把她的电话给你,你自己打吧。”
得到电话号码,我赶快拨号。
在电话中得知,李姐的丈夫去世后儿子又病倒住院。说着电话,李姐又要哭。我忙劝住李姐,说我很想见她。李姐也急急地说,她也很想我。
于是,自认为识道的李姐,要我在房间等她。
将近一个半小时过去,前台小姐打来电话,说有一位姓肖的女士想见我。
电梯里走出细长的身影。
十六七年不见,李姐身材依然如故。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和一头顶的白发。
紧紧地拥抱,泪水飞溅对方衣衫。李姐穿短袖的双臂冰凉,令我感慨和怜惜。半拥着让进门来,李姐放下东西转过身,我俩又忍不住拥抱在一起。
十年前老公倒下,现在生活重担一下子压在过惯了吃喝不愁、穿金戴银的李姐身上。但是李姐言语之间透露出的坚强让我由衷地钦佩。
肖先生热心大陆希望工程,不给自己买房,不给儿女留财产,赚了钱就到大陆去捐赠。可肖先生自己也没有料到,一向身体好如牛的他,会提前倒下。他在病中一次次对儿女说,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习惯了听夫令的贤慧老婆李姐,但是老婆的支持让他感觉自己做的事更有意义。
李姐还说眼前的苦难不算坎坷。眼前瘦小的身影在我模糊的视线中变得高大。
(7)两岸道教首次正面切磋
道教,在我的故乡成都的影响之广泛、之久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深受道教思想影响的数代成都人,性情随和,包容心强,乐观开朗,“无为”而处。
成都的道教圣地青羊宫、青城山,更是家长们必带孩子常去耳濡目染的地方。如果走在成都街头你看不见道士,一定会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对道士,成都人,无论长幼,都能与之亲近相处,报以独有的尊重。
青年时登青城山,下山腿不能打弯儿,是一位面相俊朗、仙风道骨的中年老道,握住我的膝盖,三下两下,就解除了我腿部的僵直,令我至今对他那份“神功”还惊奇万分。
看史书,读周易,那太极图、阴阳鱼、金女真族、全真道,甚至王重阳、马钰、丘处机等等,简直令你眼花缭乱,深奥难懂,剩下的只有敬畏的份儿。
没想到,从成都到北京二十几年,突然一头扎到宝岛台湾,却在这里,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来自海峡两岸如此多的高道大士。400多人的论坛上,龙须白髯、仙道风骨之士,比比皆是。从中国道教协会张继禹副会长,到江西龙虎山嗣汉天师府的张金涛住持、台湾中华道教总会张柽理事长,更有那来自江西省道教协会、台北指南宫、松山奉天宫、慈惠堂、高雄道德院、无极三清清总道院等无数道观天宫的人士。他们身着白色、青色道袍,举止行为是那样的规范,令人不敢妄生轻慢之意。
2010年10月17日,第四届“海峡两岸道教文化论坛”选择在台北的圆山饭店举行。十楼的大会议厅,刚好装下这些远道而来的宾客。这次论坛是由台湾中华道教总会和江西省龙虎山嗣汉天师府主办的。论坛以“同源、传承、和谐”为主题,就是希望两岸道教携起手来,弘扬道教文化,传承同根同源,服务和谐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