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淮植在踏入清心殿之前忽然停下脚步,他徘徊地张望大殿之上,紧张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角;身侧随他一道而来的明镜大师沉重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嗯。”钟淮植展露笑容对视明镜大师,他想给大师一个宽心的笑靥,却难以磨灭大师心中的阴霾。
“皇上,钟淮植与明镜大师二人在殿外等候多时。”华瑞通传一声,站在殿下毕恭毕敬说道。
南荣玄桀扭头与身边端坐着的西太后相视而笑,然后示意华瑞可带二人进殿;今日西太后着一身淡金色的绣花长袍,外罩了同色的半透明纱衣,一直拖到地上;头上的云髻璀璨华丽,显得既高贵又夺目。
从钟淮植一进大殿就被西太后艳丽的容光吸引的程度来看,西太后今天的一番苦心可见还是有点成效的;明镜大师眼里的西太后绝不是这张漂亮得令人妒忌的容貌,而是撕掉这祸水的容貌下面有颗肮脏的心,一想到这颗心即将要伸向自己的亲人,她的愤怒便一触即发,在心底滋长,连佛祖也帮不了她了。
“草民钟淮植叩见皇上,西太后。”钟淮植半跪在地上行礼。
“阿弥陀佛。”明镜大师面无表情地念道:“贫尼拜见皇上,拜见西太后。”
“都平身吧。”南荣玄桀微笑说道。
“谢皇上。”钟淮植站起来颔首谢道。
南荣玄桀关心地慰问:“先生的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回禀皇上。”钟淮植俯首说道:“草民其实前三日就苏醒过来,不过大师说草民身子还很虚,加上皇上和西太后也是贵人事多,这才拖延三日,免得打扰了皇上和西太后。”
西太后忍不住轻笑道:“先生多虑了,没有什么事情比先生醒来这件事重要,不过哀家也觉得让先生缓一缓是对的,还是明镜大师想得周到。”
明镜大师避开西太后的目光,低着头说:“阿弥陀佛,三天的时间对钟施主来说至关重要,所以贫尼便自作主张。”
“大师惠仁见智,这个主张一点也不过分。”南荣玄桀也嘉赏。
“所以哀家的建议也是很对的。”西太后偏着头对南荣玄桀说道:“皇上,哀家之前向你提议重修灵镜寺,看来刻不容缓了吧。”
“哈哈,君无戏言,朕既然答应了西太后,定当安排。”南荣玄桀哈哈笑道:“不是已经开始修建金佛了吗?朕会安排下去,加快速度。”
“阿弥陀佛。”明镜大师凝重说道:“贫尼感谢西太后,感谢皇上的厚爱,可是重建灵镜寺实在是劳财伤民,所以…贫尼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话一出,连身边的钟淮植都诧异地怔住了,他不解地看着明镜大师,偷偷地瞄了一眼殿上坐着的南荣玄桀和西太后;果然殿上的人也短时间地愣住,好在南荣玄桀见惯了大场面,对于明镜大师的顾虑,他由衷地赞赏。
南荣玄桀一拍掌,将沉静的气氛缓解;他站起来走下去来到明镜大师和钟淮植跟前,说道:“果然没有令朕失望,大师的苦心朕明白,不过金佛一事大师还是不要推辞了,这是朕和太后的一番心意,也是对佛祖的心意。”
“皇上爱民如子,又有一颗仁慈之心,实在是百姓之福。”明镜大师终于露出笑容,和和气气地说:“贫尼不敢推辞皇上这份心意,请皇上放心,贫尼一定会替皇上祈福,为南绍国祈福。”
“好。”南荣玄桀傲然一笑,大喝道。
***
南荣玄桀和钟淮植并肩走在御花园的廊亭中,身后面的小太监们也不敢靠得太近,基本上都看着华公公的手势伺候着皇上;秋日寒意浓郁,难道有一天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一丝丝暖意很容易化解心中的烦心事儿,可是钟淮植观察皇上的面容,似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走了一会儿,两人沉默不语,终不是办法,于是由钟淮植先开口打破局面,试探性地揣度圣意。
“皇上,见你一言不发,却眉心紧蹙,想必心中有事,却难以释怀…草民斗胆打扰皇上,希望能为皇上分忧解难。”钟淮植说道。
“先生有心了。”南荣玄桀抿了抿嘴,笑着说:“西太后跟朕提了一件事儿,的确和先生有关。”
“敢问何事?”钟淮植紧追着问。
南荣玄桀看了看钟淮植,严谨地说:“想必先生应该清楚事发之后梁仁奕的下场吧?”
钟淮植定了定神,凝重回道:“草民略知一二,是听宫里人说的。”
“万俟侯救了你身边那个小太监,好像是叫意敏,他指证说当日煎药时就有梁仁奕在场捣乱,可惜死无对证,也无法考究事情究竟有何乾坤。”南荣玄桀说道:“朕以为一个梁仁奕还根本没有能力挑起皇宫这么多事情,当然他是个不可缺少的关键,因为在事发之后,他的家族几十条人命一夜之间被人惨杀,可见他的死不但令家人横祸,也令朕陷入了死胡同。”
“如此说来,皇上是认为此事并未终结?”
“先生以为呢?”
钟淮植惊讶地怔住,注视着面前的南荣玄桀不敢随便答话。
南荣玄桀深邃一笑,踱步说道:“不管怎么说,梁仁奕的突然自尽已经将此事告一段落。”
“是啊,梁仁奕的确是个关键人物,他的死又将我们卷入一场没有线头的迷宫里。”钟淮植摇着头说道:“皇上也不要太悲观,至少结果是我们赢了,因为西太后还是醒来了,并且现在基本上康复。”
南荣玄桀转身对着钟淮植说:“这都是先生的功劳,也就是为何西太后会向朕竭力举荐…”
“呃?西太后举荐草民?”
“没错。”南荣玄桀点头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西太后跟朕提了一件有关先生的事情。”
“哦,不就是这场混乱中大家的努力吗?”
“混乱之中大家的确都在努力,其他人已经论功行赏,可是你因为昏迷一直都没有获得任何嘉赏啊。”南荣玄桀说道:“梁仁奕死了,所以他的要职也空悬着,西太后说能者居上,无论出生贵贱,当然朕也有理由相信先生的能力,所以御医监一职非先生莫属。”
钟淮植吃惊说道:“草民不敢。”
南荣玄桀微微蹙眉,严厉说道:“难不成先生还打算返回麒麟村当村医?实在是令朕痛心啊,如若被人知道,还以为朕不懂惜才。”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钟淮植颔首说道:“只是草民觉得御医监一职责任重大,怕有负皇上和西太后的厚恩。”
“你清楚御医监重要那朕就放心了。”南荣玄桀拍了拍钟淮植的肩膀,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朕不强迫你住在什么地方,如若你还是觉得住在麒麟村很舒适,那你可以出宫后继续住在麒麟村,当然麒麟村离皇宫确实远了一点,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上。”钟淮植犹豫地抬起头。
“不必说了,朕心意已决。”南荣玄桀板着脸说道。
华瑞急忙上前打圆场:“钟先生,还不快叩谢皇恩?”
南荣玄桀正色立言根本就不容钟淮植再多嘴,于是他只得跪下叩谢皇恩,然而跪下时,只有钟淮植一人心里明白,他要的,差不多已经收归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