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回到屋中,便一头扎到了床上。夺圣大赛上,她身受重伤,虽然有师父医治,并服下了冷漠闻给的药物,还是觉得说不出地疲惫。勉强支撑到这时,已再没有丝毫力气。
“总是这样勉强自己,要我为你操多少心,才罢休?”
耳边传来凌天痕的声音,蝶舞竟然没有感到惊讶。也许,这个如鬼魅般神秘莫测的天痕,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她都已不会觉得吃惊。
轻轻翻了个身,看着凌天痕掩上房门来到床边,蝶舞懒懒赖在床上,没有起身:“圣者大人偷偷摸摸地到这里,莫不是不顾身份,翻墙进来的?若是被别人看到,一定会以为你是来窃玉偷香的。”
“我倒不是故意偷偷摸摸的。只是,不想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进来,让你觉得难堪罢了。身子怎么样了?觉得乏累,是不是?下次,不许再这样不计后果地逞强了。”说着,凌天痕坐到床脚,伸手摸了摸蝶舞的额头。
向上蹭了蹭身,蝶舞将头枕在凌天痕腿上:“还好意思说我逞强?也不知是谁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割破结界,怒气冲冲地闯到赛场之中。若说不计后果,我还比得上你吗?”
凌天痕淡淡笑了笑,手指轻轻拂过蝶舞头上那萦绕着十色柔光的蝴蝶钗,紫眸中的光芒愈发深邃莫测:“你要去红莲?”
“嗯。”蝶舞轻轻应了一声,沉了沉,突然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凌天痕剑眉微挑,笑道:“噢?难得你任性一次,居然要我陪你?”
“你曾说过,将要办的事情都办了,可以多陪我两天的。”蝶舞伸出一只手,摆弄着凌天痕的一角,“而且……不知为什么,想到这次红莲之行,我就觉得十分忐忑。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安心许多。”
理起蝶舞的一缕秀发,慢慢缠绕在自己指间,凌天痕沉吟道:“此次去红莲的,肯定不止你一人。你刚夺了圣女候选之位,我便陪在你身边,不怕别人看到,传些风言风语出去,玷污了你的清誉吗?不如,我还是暗中相随,一路保护你吧。”
蝶舞趴在床上,用手托着腮,撇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什么时候怕过流言蜚语?何况,我心里本来就喜欢你,还怕别人说吗?大不了,不要这个准圣女的位子了。你为了我,什么都可以抛下,我还会因为稀罕这虚名,而对你避而不见不成?还是说……你觉得我喜欢你,没有你喜欢我那样多?”
“几天不见,你可是愈发伶牙俐齿了。”凌天痕笑叱了一声,俯身伸手掐住蝶舞的纤纤细腰,将她抱到自己膝上,“蝶儿,我不是说过,只要你张口,我便会陪在你身边?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不顾了。何况,让你一个人去救湛清灵,我也确实不放心。”
蝶舞将头靠在凌天痕的胸膛上,静静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天痕,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陪着我,不许走……”
凌天痕溺爱地将蝶舞揽入怀来,柔声道“好,你睡吧。我就这样抱着你。一直等你醒来。”
“小姐,这是……”燕儿端着一碗参汤推开屋门,抬头看到凌天痕抱着蝶舞,心中一震,手中的汤碗差点儿掉落在地上。
凌天痕淡然一笑,伸出一根玉指,在唇上比划了一下,要燕儿不要出声。
燕儿忙使劲点了点头,后退了两步,带上房门。转身走出好几步之后,才恢复了正常呼吸。心中不禁暗叹:凌大人的相貌举止实在太过妖孽。让人一看,就喘不过气来。看他和小姐如胶似漆的样子,还真是蜜里调油啊!
从王城回来之后,云涛便到了女儿所住的院落。刚到院门口,就碰到了燕儿。听燕儿说,女儿已经睡下了,云涛也知道,女儿在选王大典上受了重伤,险象环生,想来十分困乏了。微一思量,吩咐燕儿好好照顾女儿,便回到了书房。
“舅父,你回来了?”云红红已在书房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看到云涛回来,忙迎了上来,“忙碌了一天,也该累了吧?红红这就去给您泡茶。然后吩咐厨房,给做几个可口的小菜。”
云涛定定看着云红红,长长呼出一口气,摆了摆手:“不必了。方才在王城中,已经用过饭菜。红红,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尽管云涛的语气十分平和,云红红还是觉得愈发心惊,皱着眉点了点头,退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虽然坐下了,却不敢坐实,半悬着身子,只坐了半张椅子。
云涛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另一张椅子上,皱眉沉吟不语。
这种沉闷的气氛,使云红红更加心浮气躁,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舅父,你若想问我和冷志冶串通,让他假意求婚的事情,不妨直说。不错,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但是,那天在厅堂中,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就算没有事先商量,我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这个,我明白。在天牢之中,冷志冶已经将自己的罪行一一招认。他也承认,假意骗婚这件事情,是他先找你商量的。我今天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情。”云涛用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凝视着云红红,一字一句道,“我要说的是,你对我的那份,不该有的情意。”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云红红全身一颤,豁然抬头凝望云涛,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咬住嘴唇,没有说出口。刹那间,复杂,爱慕,悲凉,哀怨,心痛,委屈纠葛交织在一起,咽住了她的喉头,让她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说什么。
“红红,这几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是木头,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正因为我明白,对你以往所做的许多事情才没有太过追究。我总想着,你自幼跟着我,情窦初开之时,对我产生些莫须有的感情,也是难免的。等你长大成人,就不会再……”
“不会再怎样?难道,舅父认为,我喜欢你,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少女思春,一时兴起?”云红红终于忍不住开口,跟着泪水潸然而下。她怔怔凝望着云涛,哽咽道,“说什么,明白我的心意?其实你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低吼出两句发自肺腑的撕嚎,云红红猛然站起,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缎面的外衫飘然滑落,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便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了云涛面前。
云涛没有想到云红红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不及上前阻止,忙侧开头不去看。然而,侧开头前的瞬间所看到的光景,让他突然愣住了,没有能够移开目光。目光所及处,云红红的服部,腿部和后背,触目惊心地刻画着道道伤痕:有的像是用利刃划割的,有的却像是生生用手抓裂开来的。
“你可知道,自从我十二岁进云府时,第一眼见到你,便喜欢上了你。你不仅外貌英俊,做事沉稳,也极重义气。虽然在朝中为相,却没有沾染上一点儿官场中的腐秽之气。自那时起,我心里便从来没有将你当成舅父,我只将你当成我所仰慕的男人。然而,你却偏偏是我的舅父,是我绝对不能喜欢的人。”
“红红,你先……”
“你不要说,先听我把话说完!舅父只看到我残害那些在你身旁得宠的人,甚至对其中几个痛下杀手。但你知不知道,我独自一人在痛苦矛盾中度过了多少个夜晚?我也曾赌咒将我生为你侄女的上天。可是,我也明白,如果我不是你的侄女,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你。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喜欢上自己的舅父,但我实在是情难自已。每次闭上双眼,我就会梦到你亲我抱我的情景。然而,当我睁开眼时,一切还是一场空。这种煎熬实在让我难以忍受,我只有通过折磨别人,折磨自己来发泄,不然,我就真的要疯了。哈哈哈……也许,我已经疯,也说不定!哈哈哈……”
一阵近乎疯狂的大笑之后,云红红突然收住了笑声,就那样一丝不挂地冷静地走到门口关上了书房的房门,倚在门框上,痴痴望着云涛:“你……求求你,成全了我吧!让我做你的女人,就算是一天也好!你放心,我绝不会玷污你的清誉。你要了我之后,我就去死。不能成为你的妻子活着,能够成为你人去死,也好!”
云涛呆住了,云红红的这种近乎于疯癫的反应是他所始料未及的。面对泪水涟涟的云红红,他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定了定神儿,长叹道:“红红,你何苦?既然你已长大成人,我便将真相告诉你也无妨。你先将衣服穿上,慢慢听我说。”
见云涛说得严肃,云红红愣了愣,却没有动,摇了摇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云涛无奈,只得道:“红红,其实你根本不需要为你我的身份而苦恼。你我虽是舅侄,却并没有血缘关系。姐姐嫁入韩家多年,一直能为韩家留下后代。为了不使韩家绝后,姐姐和姐夫便商量着从亲戚家过继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你。”
“什么!”云红红一脸惊喜,“这么说,我就算喜欢上舅父,也没有关系,是不是?”
“红红,我说你不该喜欢上我,是因为,不论你对我的感情有多真挚,我都不能接受。因为,我心里只有蝶舞她娘一个人,不可能再容不下第二个女人。所以,不论是谁,喜欢上我,都不过是徒然伤心而已。”
“可是,舅母……云夫人她根本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何况,她已经离开你多年,你又何必对她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不惜为她一世孤独?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云夫人虽然给你留下一个女儿。可是女儿嫁出去,终归是别人家的。云府若大的家业,舅父便任它无人继承了吗?红红不求你能真心喜欢上我,只要你肯纳我为妾……不,只要你肯留我在身边,让我为你生养子嗣,就好!”
看着云红红仿佛在绝望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缕曙光的神情,云涛心下也有些不忍。但他还是将心一横,咬牙道:“之前你做了许多事,也伤及了许多无辜。这些事情是你不对,我对你太过纵容,也难辞其咎。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一错再错。红红,我希望你明白。我以前一直都将你当作亲生侄女看待,以后也只会将你当作侄女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