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上班了。
单位也如他所愿，是一家区级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开发公司，听着名字和江雨欣父亲帮着找的接受单位一样，其实不是，他们分属不同的区。
上班前的头晚，李林请唐琳吃了顿饭。
顺便带着唐琳到自己的卡拉OK店玩了趟。
得知李林是这两家卡拉OK厅的幕后老板后，唐琳很吃惊。
唐琳吃惊的不是李林这么年轻就当上老板了。而是吃惊卡拉OK厅的经营模式。店子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年轻小姐，让唐琳很不习惯。
听人说进卡拉OK店的小姐，都需要被老板亲自‘检查’一下，这些女孩子该不会都被李林‘检查’过了吧。
这些小姐确实都被人‘检查’过，不过这项工作，都被胡少军代劳了。这事李林一直被蒙在鼓里。
唐琳对李林刮目相看，李林对唐琳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许多老百姓看来很难办的事情，往往当官的只需要一两个电话就能轻松解决。
老百姓是被政策玩弄的，当官的是玩政策的人，这就使本质区别。
区房地产开发公司，原来是区委直属机关单位，后来，为适应改革需要，改换成了个事业单位名称，实际职能并没有变化，也就是每个月收收房租、水电费管理费。事情不多，职员倒是不少，有三十多号人。
挂羊头卖狗肉，这种工作性质和李林当初想象的完全是两码事，这一点，让了解内情后的李林很失落。
报完到，被安排了一个单人办公室，接下来的几天，李林每天都第一个到单位，最后一个走，原以为这样的表现，会引起人的注意，没想到，几天下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
在这里，靠努力工作想升官那是扯蛋！
李林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机关里的人，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扯蛋，看谁会扯，蛋越扯得咸越受群众欢迎领导越喜欢。
很快，李林就发现一个怪现象，这个小小的机关里，没有一个不带长的。最大的官是经理，姓张，叫张军，一个富态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另外两个副经理，基本上看不到人影。计划科和审批科各三个人，都是一正两副编制；质量科原本和那两个相同，因为李林的加入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办公室一个主任加一个股长级办事员。会计一名，年轻漂亮的小嫂子，挂职计生主任。后勤科长一名，司机两个，两名司机一个是司机班班长，一个是机关工会小主席。
这些虚职有什么用呢？
第一次领工资，李林看出了问题。
职务津贴那一栏，除了自己是空白的，其余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的数字。
收入和职务是挂钩的！
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后，李林意识到，自己也应该给自己安排一个职务。
职务安排，经理说了算。只能找他公关了。
张军经理不抽烟，喝酒基本上不沾白的，对红酒洋酒更偏好些。
喝红酒他是为了身体保健。当领导当道一定地位后，对自己的身体爱惜程度要比寻常人更注重些。身体是革命（挣钱）的本钱，在位一天就有一天的高收入！
这种认识，最近一些年才在官场流行。在那个年代，经理就有这种意识，说明他的意识很超前。
李林从上班第一天起，就显得很木，说话不多，机关里的是是非非从不参与，人们说话时，他也只是埋头干自己的事情，听到和看到任何事情，从他的神情中，都见不到任何波澜。
刚开始，人们说些背后嘀咕人的话，都还遮拦收敛些，一段时间后，就对他不避嫌了。在科室里的人眼里，李林只是干活的机器。
暗地里打听好经理的住处，李林拎了上千元的东西，在晚饭后的时间段，摸到了经理家。
碰巧，经理在家。
看到李林，经理有些吃惊。在经理眼里，李林属于那种看上去没有什么心机的人，他能有今天这样的表现，多多少少让经理感到意外。
看到李林手中的‘炸药包’，经理眼睛一亮。一千多块钱的礼物，相当于李林两三个月的工资。李林能把自己两三个月的工资‘捐’出来，说明这孩子会很有诚意。
在有些干部眼中，送礼的人是否对自己有诚意，往往是通过礼物的轻重厚薄来衡量。李林的第一次出手，就让经理产生了好感。
礼貌性地寒暄了两句。经理把话转到正题，他的话很含蓄，问李林需要不需要组织关心。
李林捕捉到话语中的信息。
他及时顺着递过来的绳子向上爬。
“经理，我年纪轻，想积极要求上进，您看，有没有什么新任务，需要我为公司分担的？”把要官找一个很富丽堂皇的理由说出来，这一招，是唐琳教他的。
“年轻人要求上进，是好事，我们这些老家伙应该支持，你容我考虑考虑。”经理不是不想为李林安排职务，他需要考虑安排什么职务才合适。
巧立名目也是一门学问！
“小李，你今年多大了？”
“25。”
“是党员吗？”
“是。”
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之后，张军假装随意地问道：“小李，你进公司已经一段时间了，除了向老同事学习业务，做自己工作以内的事情外，还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一些事情？”
李林一惊。他意识到，张军在自己前面挖了一个井。处理得好的话，自己能从井里汲水解渴，搞得不好的话，一脚踏进去就此丢了性命。
沉吟片刻，李林才开口。
“张经理，我刚来公司不久，对公司的内部情况掌握和熟悉还不够。要说发现什么问题，真说不上来。不过有件事情，我觉得比较纳闷的，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军不自然滴先前欠了欠身。同时，他的眼睛很不自然地向自己的妻子瞟了瞟。
“我觉得，公司的人，工作能力都特别强，我的事情吧就是天天加班也感觉做不完。他们呢，却能轻轻松松地干完了。剩余的时间，就是交流思想。”
“噢，都交流些什么思想？”张军似乎很感兴趣。
“他们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些男男女女之间的事情，比如说谁的**毛长，谁的B宽，谁能一个晚上干几盘。好像有一两件事情，和您有关。”
“什么事？”张军的脸色出现了变化，身体再次向前倾了倾。
“他们好像说您不注意身体，有血脂高等‘三高’什么的。”
“放屁！一群闲吃萝卜淡CAO心的玩意。没事就知道图嘴巴快活，不干活拿工资闲出来的毛病。什么叫不务正业，他们这样就是！看样子，不收收他们的缰，他们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的。”
张军动气了。
“张经理，我我嘴巴笨，不会说话，惹您生气了，我下次不说了。”李林表现出很惶恐的神态。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说出的每个字，都是经过仔细斟酌反复推敲的。要不是张军的妻子在一旁，还有更让张军暴跳如雷的内幕被‘维基解密’。
“小李，你没有错，我不是怪你呢。”张军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安抚着李林。
“小林子，在我面前，你以后就不用这么拘谨。听到什么可以直接向我报告。就是说错什么，我也不会怪你的。你是老实人，工作勤恳，我看好你。没事就多来家里玩玩。”张军表现出拉拢李林的意思。
“哎，我听您的。您知道，我在这没有什么亲戚，您要是不嫌弃我笨，我就喊您叔叔了。”李林语气憨憨地说。
“行，大侄子。”张军很痛快地答应了。
张军生的是一个女儿，有个儿子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张叔，您看，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和婶婶休息了。您们忙，我还要赶到公司加个班。”见已经达到目的，李林见好就收。
回宿舍的路上，李林认真把自己今天的表现梳理了一遍，除了感觉到自己表现得还不够足够的傻之外，没有重大的失误，他这才放心。
做领导喜欢使唤聪明人，但不会提拔聪明人，想向上爬，要把领导的想法当成自己的做法。善于掩饰自己聪明之处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几天之后，公司周一办公会上，张军宣布了对李林的任命，公司团支部书记。
许多人听后想笑却没敢笑出来，整个公司，李林这个书记，居然没有一个兵！他只能自己领导自己。
会计刘妍在去年就已经超龄退团了！
宣布完任命，张军话题一转，对办公室机关作风提出了严厉批评。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拍了桌子。
张军发言完毕后，会场一片寂静。就在这个关键时候，李林伸出双手排起了巴掌，会场里的人先是一愣，相互望了望，再看到张军凶恶的眼神后，才极不情愿地伸出了双手。
掌声一片。
李林注意到，除了自己的掌声热烈点外，就是刘妍的掌声响亮点。
散会时，按照惯例，李林最后一个出门。在他临出门前，以前从不顺手关门的同科室办事员吴健也不回头，将房门重重地带上。
“嘣”的一声，李林被一个人单独关在了里面。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李林意识到了某种潜在的危机。但是，他不为今天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领导说话，我鼓掌，带动台下一片响！”这是每一个对上司怀有‘敬爱’之心的下属都应该做到的。自己没什么不对。
接下来几天，李林经过其他办公室时，里面的人看见李林，原本喧闹的办公室，立刻安静下来，人们会自动散开。
“他们这是在防备和孤立自己啊。”李林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是什么让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我没有做什么啊！”检讨了自己的言行后，李林并不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问题出在哪呢？”
人们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是在周一办公会以后。
办公会上，张军在宣读对自己的任命后，在接下来批评机关作风的时候，表扬了李林。这相当于明白无误地告诉公司所有人，他对李林的喜欢吗。从另一个方面，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布，李林是他张军的人。
领导的自己人，不就是群众的公敌和内奸吗。
“这个张军，他在玩什么把戏？釜底抽薪吗，好让自己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自己可以对张军表现得无比衷心，但是，一旦自己被周围的人孤立，自己即使是再忠心耿耿，又有什么用？张军无非是想利用自己掌握下面群中的动态，自己被孤立了，哪还有什么信息提供给他？失去了利用价值，张军还会在乎自己的衷心吗？”
人不怕被利用，就怕没有用！这个道理，李林懂。
“张军喜不喜欢自己，还不能确定，这会儿要是把群众基础都搞没了，今后还怎么混？该怎么补救呢？”李林急速地开动脑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