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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回到自己院子中,心中酸涩的很,明日册封的诏书一早便会传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正在我怅然不定之时,爹爹带着娘和汀儿走了进来,眼中含泪,我和汀儿已是皇家的人,爹爹唯我们二女,纵使为了崇府明知晓我们是要入宫为妃为嫔的,此时也叹然道:“明日一别,相见不易,今晚便好好陪陪你们娘。”

娘闻言更是伤心,默默擦泪,我闻言拉着汀儿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道:“沅儿只求父母安康,别无所求。”

爹爹连忙拉起我与汀儿,惶急道:“无须挂心,后宫深似海,小心。”我这才仔细看向爹爹,这个一生为崇府劳心劳力的男人,第一个身份是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崇琦,第二个是明宜太后崇氏之弟,第三个才是我崇沅的父亲,在这一刻第三个角色战胜了前两个,慈父的心态尽显无遗,我只好勉强举袖拭泪道:“爹爹放心便是。”言罢,爹爹便快步走出了屋子,走到门口时背向我们道:“澜萍,今晚你便在这儿陪着沅儿汀儿把。

说完便走出院落,月光照在爹爹身上,显得他有些蹒跚,我方才想起爹爹才不惑之年,竟显得这么老,白发虽然很用心的拢在了辫子中,却在月光中一览无遗。回过神进入内室裁云和缕月一个扇着风一个拿过帕子给娘、汀儿擦着脸。我连忙吩咐裁云道:“今儿个夫人和二小姐宿在这儿,去拿两条薄毯来。”说罢又转身吩咐汀儿的贴身丫鬟静姝静娈道:“你们去二小姐的芙芯阁把明儿的衣服拿来,莫要耽误进宫的时辰。”许是见我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娘亲唤我上跟前,温言道:“好孩子,自小我便知你是有主意的。”话音刚落又向着汀儿道:“你切记,行事前万万与你姐姐商量后再做,说话前想想再说。”汀儿听完瘪了瘪嘴,答应道:“娘安心吧,我都记着了。”

娘闻言,不觉双眉微挑道:“以后进了宫,对着皇上对着皇后万不能说这我字。”未待娘亲说完,汀儿努了努嘴,学着宫中的礼仪福了身道:“进了宫要说臣妾,女儿都记得了。”

我淡淡一笑,并不多言,见着丫鬟们端了热水进来,梳洗后我和汀儿依偎着娘沉沉睡去,自选秀以来没有一日像今晚睡的这么沉,一觉便到了天亮。

一大早,尚未清醒,犹然带着些许的慵懒,缕月裁云便开始伺候我穿衣起床,转脸一瞧汀儿与娘已经不在了,还未发问,缕月便笑着道:“夫人与二小姐已经回去用早膳了,小姐快起来吧。”

我这才懒懒的起了身,由着缕月为我穿衣打扮,直到缕月轻声提醒道:“小姐,已经好了。”

我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镜子中明艳娇嫩的容颜,不觉抚上了脸庞道:“这是我吗?”

一旁的裁云扑哧的笑了出来:“小姐花容月貌的,便是不涂胭脂不抹唇也比奴婢们强上个千倍百倍的。”

我嗔怪道:“一大早便满嘴幺蛾子。”言罢从雕花的首饰盒中拿了个碧玉玲珑簪子插在了暖冬为我用心挽的如意髻正中,额上贴上一朵镶金桃花钿,一身碧色长裙,纯白色的腰带将腰部盈盈系住,倒是让我作出了一句诗,桃花艳艳额中俏,楚腰盈盈一握间。

“小姐再戴上白玉的耳环这才是真真应了那句美丽不可方物。”裁云伶俐道,正谈笑着,福管家慌忙跑来行礼道:“大小姐快去正厅吧,册封旨意来了,就等着大小姐了。”

听完这话缕月裁云忙上前一左一右扶着我走去了正厅,刚进正厅便跪了许多人,我便与汀儿并列跪了下来,三呼万岁后,宫里的内监朗声念道:“兹选得户部尚书兼协办大学崇琦之十六岁女崇氏,端庄舒睿性情温良,著封为从六品才人,赐封号庄,居景阳宫甘泉殿,即刻进宫,钦此。”微顿片刻又道:“兹选得户部尚书兼协办大学士崇琦之十四岁女崇氏,轨度淳和敦睦嘉仁,著封为从六品良人,赐封号淳,居景阳宫永安堂,即刻进宫,钦此。”

言毕崇府上下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和汀儿上前双双接过圣旨,爹爹向着身后的福管家使了个眼色,福管家忙从袖中取过两封红包塞到了领头内监的手中,嘴里道:“这红包便给公公讨个吉利,还望公公笑纳。”

领头内监满脸堆笑道:“这说的什么话,两位小主是富贵相,奴才还指着两位小主多多提拔才是。”爹爹勉强笑道:“承公公吉言了。”内监两手一拱笑道:“时辰不早了,轿子仪仗都在外面候着,两位小主还是准备准备,快些随奴才进宫吧,万不可误了时辰。”

话音一落,娘忙上去执了我与汀儿的手,默然无语老泪纵横,爹爹更是背着我们,一言不发。我屏息静气道:“见天子安知非福,还望爹爹和娘亲保重。”言罢我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出崇府,在踏出崇府门口时,身后传来:“臣崇琦恭送两位小主,愿两位小主万福金安。”我忍住眼中热泪,心下一横在内监的搀扶下踏上了从崇府抬进紫禁城的途中,我朝祖制,只有皇后才能从承顺门正门抬进去,妃嫔便只能从偏门抬进去。

在内监的搀扶下,我与汀儿转眼间便到了承顺门偏门,领头的内监引着我们往皇后的长春宫觐见后妃,我也格外紧张,直至到达长春宫门前,远远望去椒房殿石阶前跪着七八个人,心下虽有些疑虑却也不作声,只能跟着内监往前走,待到了门前,内监才转身清道:“两位小主先候着,待我进去先禀报皇后。”

我点头道:“劳烦公公了。”这才看向先前跪着的人,看到了前些日子和我一起选秀的那位伍月音,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月英抬起头来冲我笑了笑,看见相识之人,我才渐安。

过了好一会,才听有个尖细的声音:“宣各位小主进殿。”身旁的宫女们便上前扶着我们的手,进了椒房殿。

妃子们本还在谈笑着,待我们进去,方才止了笑声,我忙随着几位秀女跪了下来,口中齐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静默片刻,皇后笑道:“各位妹妹快请起吧。”我这才起身仔细审视周围。

正中凤位上端坐的便是大周朝的皇后叶燕绥,因着今天是新晋妃嫔进宫的日子,皇后一身捻金银丝线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戴金凤面首,雍容华贵,对着右手边的妃子道:“如妹妹瞧瞧,这批新晋的妹妹们如此年轻,倒让本宫想起当年进宫的情形了。”

“掐指一算,皇后娘娘已经进宫数十年了,还能记得当年的事情,这记性可真让妹妹赞叹。”我细细的看着,发话的妃子约莫就是万妃了,怪不得皇上如此宠幸她,肤如凝脂艳光逼人,不露声色谈笑间便将对手打压到如斯境界,成为后宫中仅次于皇后叶氏的第二位人物。

皇后的笑声滞了滞,脸上的表情却纹丝未动,倒是如妃发了话:“皇后娘娘陪伴皇上数十年,这情分自然不是低门小户的女儿比得上。”万妃脸色一沉,正要发作,皇后放下茶杯道:“今儿个是新嫔妃进宫的日子,莫要胡闹。”

万妃一阵气闷,却也只能随着众嫔妃道是,不再发话。皇后这才满意的笑道:“以后各位姐妹们便要好生相处,早日为皇上诞下子嗣。”

几个脸皮薄的秀女已经悄然红了脸,连连称喏。皇后环视众人笑道:“时候也不早了,皇上为各位妹妹拟定了位分封号,居所也定了,本宫也乏了,如妃陪着本宫说会话,其他人便散了吧。”说完便撑着额头,似有体力不支的模样,我也不敢多看便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出了椒房殿,皇后身边的宫女采薇和采菽便安排内监引着我们去了各自的宫室,临安宫属于西六宫,主位是入宫多年却不甚受宠的敦贵嫔。刚走到临华宫门口便已有宫女等候,采薇便福身道:“敦贵嫔已知会宫女迎着两位小主呢,奴婢便送到这儿了。”

我点了点头,还未多话,临华宫宫女已然走到面前:“见过庄才人、淳良人,我家娘娘等着两位小主好些时候了。”我和汀儿便走向正殿,准备参见主位敦贵嫔。

临华宫的装饰并不奢靡,很是素净,让我也很好奇这位敦贵嫔是个怎样的人,思绪间珠帘浮动,敦贵嫔慢慢走了出来,容貌并不出众,何况在不缺美色的后宫,更是难以让人注目,但是眉眼间很是和善,我和汀儿便一同施施然的行了礼:“臣妾见过敦贵嫔。”

敦贵嫔见状忙上前扶起我们:“两位妹妹莫要客气,快坐吧。”

我和汀儿这才入了座,宫女也上了茶,汀儿举起茶杯便喝了一口,刚入口便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静姝连忙拍着汀儿的背,这才稍稍好点,脱口道:“这是什么茶?”

敦贵嫔闻言微微苦笑道:“妹妹见笑了。”之前已听闻敦贵嫔并不受宠,却不曾想连像样的茶叶都拿不出。

我恍若不见,淡淡笑道:“娘娘性情温婉,日后定能博得圣宠。”

敦贵嫔叹息一声,半晌道:“承妹妹吉言了,甘泉殿和永安堂已经派人打扫好了,内务府也等着两位妹妹选几个宫女内监伺候。”我和汀儿便福身告退,各自回了宫室。

甘泉殿是临华宫的偏殿,居正殿宣明殿东南角,离御花园倒是很近,也很是僻静,转念一想临华宫怕是没有不僻静的地方了,因着今天是新晋妃嫔入宫的日子,宫女们大多着粉色等艳丽的眼色,刚入院中便跪满了宫女太监们,缕月见状扶着我的手走进了甘泉殿正位坐了下来,接着内务府总管海德安便进了殿中,跪头请安:“奴才内务府总管海德安见过庄才人,愿小主吉祥如意。”

我朝着缕月使了个眼色,缕月便从袖中取过红包交与海德安手中。

海德安忙满脸堆笑道:“多谢娘娘赏赐,奴才特地带了宫女太监们,由小主指了便入了甘泉殿当差。”

我看了看跪着的宫女太监,淡淡道:“且都抬起头让我看看吧。”

众人这才抬起头看向我,我便挑了两个内监两个宫女,看上去都是本分老实之人。入宫前,爹爹便嘱咐我,莫要败在奴才手中,奸猾之人万不可留在身边。

海德安微有迟疑道:“你们可得仔细伺候主子,以后便留在甘泉殿当差了。”又上前一步,小声道:“掌事宫女还在外面候着。”我点了点头道:“进来我瞧瞧吧。”

云便出去引着一位并不年轻的宫女进来了,口中道:“奴婢松柏见过小主。”我这才细细打量起松柏,约三十上下,很是稳重。我含笑命她起了身道:“日后便是我的人了,好好做事便是。”沉吟片刻我又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话音一落四人皆恭顺道:“请小主赐名”

我看了看跪着的四人,含笑道:“取名不若女诗经男楚辞,我不爱拘着这些理儿,小沉子小寅子,至于你二人,便唤作朝曦浮梦吧,且起来吧。”

四人忙接话道:“奴才不敢,谢小主赐名。”

我看了一旁的缕月一眼,缕月便上去伸手扶了一扶,给了每人一封红包,海德安谄媚道:“小主先歇着,奴才还要去别的小主那里,先告退了。”

我唤过裁云送了海德安出去,累了一天嘴角也笑累了,心底有些凄然,日后便要这样生活下去,盼着皇恩,不愿多想便进了内殿,还未休息,汀儿便跑了进来,后头的静姝静娈也跟着小跑嘴里唤道:“小主跑慢些。”

我笑了笑,好在后宫之中还有我的亲人,脸上添了些温柔,拿过帕子擦着汀儿额上的汗,嘴里嗔道:“跑这么快摔着可怎么办。”

汀儿扶了扶髻上欲坠的红翡滴珠簪子笑道:“姐姐,宫里什么都好就是太静了,都没人说话,还好姐姐在,不然汀儿多可怜。”我抿嘴和声道:“又来糊弄姐姐了。”

我和汀儿的谈笑声渐渐淡下,房里的烛火被吹灭,留得一室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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