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择一块空地坐下,月光如水般泻了下来。残月天在死尸中扯了衣服,堆在一起燃起了火,火光映容,但见他一脸沧桑,神情中却露出欢愉神色。只听残月天道:“那年五月,正是荷花舒蕾、百花齐放的季节。西湖一聚,在两年前便已约好,我想在西湖之约上露一手,自是勤练武功。一日,我在院中练习笔法,忽听墙外有人微微叹息。我正准备出去瞧瞧,却见一枝箭羽向我射来,速度不快,我伸手抓住。那叹息声又自传来,道:‘将这封信函转交给慕容清月。’说完再无声息。我见那人轻功如此高绝,呆立片刻,这才将信函揣入怀中。”
司马晴道:“那人定是我爷爷慕容皓天了。”
残月天道:“正是。皇上颁下圣旨,说慕容皓天死了,其实不然,我那时又怎能想到是慕容皓天前辈?我赶到西湖,见柳如烟先到了,司马青风还没到。我二人便一同住进了雨来客栈。也该那年出事,慕容清月将他刚娶进门的夫人带来。慕容夫人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我第一眼瞧见她时,虽知她已为人妇,但一颗心兀自乱跳。”说着指了指司马晴,道:“你和你娘长得很像,也难怪柳无忝喜欢你。”司马晴脸颊一红,低下头来。
残月天脸上出现少有红晕,似沉浸在美妙的回忆中,道:“雨来客栈的天顶是用纱窗做成的,万道阳光笼罩在慕容夫人身上,她便如同仙子一般。那一瞬间,我几乎停止呼吸,胸口如重锤击打一般。当时,柳如烟就在我身旁,瞧见了我的窘样,拉了我一下,道:‘残兄,咱们已有两年未见,小酌一杯如何?’我回过神来,重重叹息一声,随柳如烟到了他的房间。我哪里还有心思喝酒,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我一向眼光太高,二十五六了还未成亲,那一刻我竟有了成亲的念头。当我想起她是慕容清月的妻子时,这酒再也喝不下去,便告辞回房。我刚出门,却见一道人影闪入柳如烟房中。我一见那人身影熟悉,竟生卑鄙之心,隔墙去偷听。我将耳朵贴近窗户,只听一个女子声音,道:‘如烟,我虽和你才不过相识两日,却……’我听到那女子声音,差一点惊叫出来。”
柳无忝道:“那女子定是慕容夫人韩秋水了。”
残月天看了看柳无忝道:“正是慕容夫人韩秋水。我闻言乱猜,暗骂柳如烟怕我抢他之美,哎,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当时鬼迷心窍,什么想法都能编出来。只听柳如烟道:‘夫人,此话休要再讲,在下已有妻梅氏,怎可再喜欢旁人?何况夫人已是慕容兄的妻子,贵为一品夫人,当要洁身自好才对。’我听到此处,暗骂柳如烟是伪君子,秋水如此美貌,世上男子哪有不喜欢之理?又听韩秋水轻声道:‘可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一颗心儿便放在了你身上。’说着轻轻啜泣。柳如烟安慰道:‘夫人垂青,我甚是感激。但慕容兄与我乃是生死之交,岂可夺他所爱?你快快走吧。’韩秋水仍是哀求:‘今晚我来见你,是冒了多大风险,你……’一跺脚出了房门。我见韩秋水出来,忙闪到一边。哪知身后一人说道:‘残兄,你怎么在此?’我惊愕回头,见是司马青风到了。”
朱逸事道:“当日本王也在雨来客栈,后来见你们二人出了客栈,似是去了西湖苏堤。”
残月天点头道:“那时我一会儿心灰意冷,觉得天下如此之大,竟再也找不到像秋水这样的绝色女子;一会儿又是咬牙切齿,怀恨柳如烟。其实,我怀恨柳如烟是没有一点道理的,可面对情之一字,任谁也不能清醒得了。我和司马青风在苏堤走走,望湖山深处,视野之内既有如烟似雾的幻境,又有清晰可见的峰峦,倒映衬了我的心境。”
司马晴道:“前辈将书信交给我爹了么?”
残月天道:“坏就坏在这上面,我们走着走着,信函竟然掉落下来。司马青风捡起,问是什么?我哪里有心思搭理他,让他自己看。司马青风看过信后,笑道:‘残兄喜欢慕容夫人?’我吓了一跳,道:‘你开什么玩笑,慕容夫人已为人妇,咱们岂能再有非分之想?’司马青风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残兄就是喜欢慕容夫人也是人之常情,那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叹道:‘造物弄人啊!’司马青风笑道:“那可未必,残兄若想得到慕容夫人,兄弟愿意相助。’我很好奇,问他如何得到。司马青风道:‘杀了二人。’我这一次真的跳了起来。我虽痛恨柳如烟,但却从未想过要杀他。司马青风拍了拍我的肩头,道:‘你有所不知,柳如烟乃是逍遥左使,魔教中人残忍狠绝,人人得以诛之。咱们杀了二人,再说慕容清月也是魔教中人,慕容夫人岂非就是残兄的?’”
朱逸事喝道:“司马青风可恶至极,幸亏他生死不明,否则本王这便杀了他。”
残月天道:“当时我很吃惊,问他柳如烟怎么是魔教逍遥左使。司马青风从怀里掏出一道密函,道:‘这是魔教天王独孤一鹤派人给我的,里面写明了柳如烟的出身来历。’我见他和独孤一鹤有瓜葛,心生怀疑。司马青风看了出来,笑道:‘我和独孤一鹤素不相识,这封信是他人转交。’我半信半疑地打开信函看,里面果然详细写着柳如烟的生平事迹,道:‘没想到武林四公子之中也有魔教中人,我这就找他去。’”
柳无忝道:“先父的确是神教逍遥左使,但我却不明白独孤一鹤为何出卖先父?”
铁木筝道:“看来独孤一鹤早就排除异己,想做教主了。若非神教教主出身蒙古贵族,恐怕他早就是了。如今心愿达成,自是野心勃勃。”
残月天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已经发黄,显是多年旧物,递给柳无忝,道:“这就是当年独孤一鹤写给司马青风的密函。”柳无忝接过打开,司马晴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独孤一鹤写的,这分明……分明是我爹爹的笔迹。”
残月天惊道:“这是司马青风的笔迹,可……可为何截杀柳如烟和慕容清月时,魔教会帮忙,难道司马青风是魔教中人!”司马晴要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很少出王屋山,也很少见爹爹,他忙的很,经常不在山上。”
残月天摇头道:“这就怪了。当时我要找柳如烟,揭发他的身份,司马青风却不让,道:‘柳如烟武功早已超出你我许多,名动江湖的‘逸烟双客’你可知是谁?便是柳如烟和朱逸事,这二人是魔教逍遥左右使,你我怎是他的对手?’我心中着急,手足无措,只能听司马青风安排。司马青风道:‘慕容清月和柳如烟约好同去慕容府,独孤一鹤既然传信于我,定会派人狙杀,咱们远远跟上,见机行事。’”
朱逸事道:“本王和如烟兄情谊深厚,你们西湖之约,本王闲来无事,便随如烟兄到西湖玩耍,你们二人在苏堤密谋,本王虽未听见,但见你们行事诡异,本王放心不下,也跟着你们去了姑苏。”
残月天道:“我们四人各怀心事,武林四公子之约便淡而无味了。四人只聚半日,便即散了。我和司马青风逗留杭州,等柳如烟到西湖城外的别院接了梅氏,我们便紧紧跟上。”
柳无忝道:“我娘长什么样子?”残月天道:“你娘也是天生丽质,乃是宁夏梅庄梅中亭之女。”柳无忝惊道:“我娘的家,就在宁夏梅庄。”残月天道:“正是。宁夏城言:南王府、北梅庄。可想梅庄之富了。你外公梅中亭武功相当了得,但你娘却不会武功。”
残月天见衣服烧焦味道难闻,便熄了火,寒气登时袭上身来,道:“到了姑苏,慕容府防范得紧,竟好几月下不了手。司马青风邀了百十位高手,后来才知都是魔教坛主级的人物。我整日想着韩秋水,似丢了魂一般,没心思去想之中疑点。临近中秋,司马青风说要在中秋行事。我一听提起了精神。司马青风说:‘有一件难事要请残兄去办。’我答应下来,问他什么事。司马青风说:‘柳如烟将一份魔教名册交给了慕容清月,有意拉他入魔教。残兄轻功高明,可夜入慕容府,找到这个名册,咱们将魔教一网打尽。’我问他魔教名册是什么样子,他说上面写着四个梵文。我哪懂什么梵文了。司马青风道:‘不懂也好,见不认识,就拿过来。’我想正好有信函交给慕容清月,可到慕容府熟悉府中格局,便给他送信。隔了一日,我夜入府中,找到慕容清月书房。哪知却瞧见柳如烟走来,便悄悄躲在假山后。谁知柳如烟也到了假山后面,悄立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慕容府高手如云,岂能如你所愿?’我知他是对我言语,见他走后,自是离去。司马青风见我空手而归,眼中闪过一丝怒容,却是瞬即消失,但又怎能逃过我的眼睛?只是,那时我怎能想到被他利用。司马青风道:‘离中秋还有几日,后日咱们一块去。’”
朱逸事道:“你们是否早就发现本王在姑苏?”残月天道:“是的。司马青风知王爷爱听戏,便在明月茶庄请龙翔戏班唱了几个月的戏,是以王爷赶到慕容府时,慕容世家上下三百余口,死得一干二净了。”朱逸事叹了口气,道:“只恨本王听戏入迷,这二十年来,本王再也不听戏了。”
残月天道:“过了两日,我们到了慕容府,这次倒没人发觉,到了书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司马青风很失望,我倒没什么,只觉对他不住。”
司马晴道:“其实柳伯父早已觉察,只不过不想惊动你们。柳伯父也想知道你们再找什么东西?”
残月天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找一本叫《玄天宝录》的秘笈。”柳无忝道:“那是一本高深武学秘笈,真是让司马青风得到,十年前便是天下第一了。”
残月天道:“我们没有找到《玄天宝录》,便决定中秋夜屠慕容府。我有点不忍,毕竟出身名门,倘若连无辜之人都杀,我们也岂不成了魔教中人?但情之一字,有谁能想到它威力之巨?中秋节那晚,我和司马青风到慕容府时,却发现慕容清月和柳如烟二人被百余名黑衣人围攻,慕容世家上下也死得差不多了。我一心挂念韩秋水,怕她有危险,便在府内寻找。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路上有人阻止我,我要么把他杀了,要么点住他们穴道。后来我找到了韩秋水,却听到一个惊人的秘密来?我老远瞧见韩秋水,便冲了过去。她在一个屏风后面,我刚要出声喊她,去听到一个男子声音,你们猜是谁的声音?”
柳无忝道:“难道是司马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