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和司马清风两大魔头相继身亡,江湖暂时归于平静。柳无忝携双姊回到铁木峰,只觉心灰意懒,不愿过问武林是非,见逍遥教与天下武林和归于好,便将教主之职交给萧雁寒暂代,他与铁木筝、司马晴择铁木峰一处安静之所居住,享受难得的清净时光。铁木峰共有五峰,那居所便在中峰,峡高千尺,壁立万仞。这居所本是铁木筝别院,是一处三重院落,位于峰头宽阔地带。此峰向西,归属蒙古,称为西峰;向东是大明属地,已被明武宗封赏给了柳无忝,乃是东峰。这中峰犹如人之五指,中峰是五峰最高峰,居于中峰可瞭望四峰。三人居于峰头,有清风明月相伴,有古琴古笛相合,亦可时常开怀同乐。但三人皆知成若冰任性刁蛮,随时都可出现拆散他们,独自一人时不免愁上心头。
约莫半月,初雪降临。铁木峰位于西北,冬日早到。此时,中原大地刚入初冬,枯叶正自飘零,这里便已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初雪过后,晴日无多。半个月后,一场鹅毛大雪覆盖山林,自此两三天一场大雪,雪厚及膝,大雪封山,鸟雀绝迹。在初雪晴日,萧雁寒亲率教众送来粮食、木炭等过冬物资,雪虽封山,天虽极寒,但屋里、炕上都生了温火,亦不觉得冷。三人想大雪隔绝了外界,成若冰也上不了山,便将“二女弃一”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整个冬日喜不自胜、乐不思蜀,如入世外仙境一般。三人虽定情约盟,但未行夫妻之礼,也各守礼数,不越雷池。
柳无忝得享齐人之福,整日来欢喜无比,好时光易逝,不觉到了年关。这日天放晴霓,柳无忝心情大好,见二女忙着收拾过年所需之物,他闲着无趣,想出屋看看满山雪景,便偷偷出了院子。站在绝顶,眼前白茫茫一片,五座峰头被大雪连成一片,宛如在云里雾里,登时心怀大畅。他施展“灵犀微步”自中峰峰头滑到峰下,回头去瞧脚印,竟只见碎雪点点,心下颇喜,知逍遥神功又精进不少。他身居公孙逍遥、萧雁寒、霍仇、陆二羽四人内力,可谓冠绝武林,而且逍遥神功是天下少有的内功心法,一式为阴,一式为阳,一阴一阳互融互生,即便不练,也自生力。
他本想放声长啸,可怕酿成山崩,遂强自忍住,不免气闷,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瞥见一处白雪中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柳无忝心头一紧,暗道:“大雪刚停,这脚印必定是刚留下的。”
柳无忝走上前去查看,只见脚印稍微略陷,狭长瘦弱,显是女子脚印。柳无忝暗道:“难道成若冰来了?”转念想,成若冰武功虽高明狠辣,内功和轻功还不如铁木筝高明,绝非是她。柳无忝心里欢喜,正如将遇良才,他遇到轻功高明之人,不免心下痒痒,要去会会。他施展轻功寻找其他脚印,找了好大一会才在一株松树上找到。那脚印只是一个脚尖,显然是在松树上借力飞掠。柳无忝看树下碎雪也是点点,又看两个脚印的距离约有丈余,不免咋舌。暗道:“此番轻功,就是筝儿的‘万古凌霄一羽毛’也比不上,这是何等轻功?”
“灵犀微步”是以步法为主,他借助逍遥神功,足底生风,这才看起来如同施展高明轻功一般。是以,他见到轻功如斯,不免暗生佩服,想到:“不知跳下回龙谷的韩秋水是否有此轻功?”心里想着,四处查看其它脚印。过了片刻,又找到一个脚印。他一路寻觅脚印,一路施展“灵犀微步”前行,大雪映天,不知夜昼,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抬头竟看到一个山洞。那山洞洞口积雪被人移开,露出一个小洞口来。洞口处,密密麻麻一堆脚印,看来那人施展轻功到了这里。
柳无忝察看地形,见不觉间竟已到了西峰老教坛处,不由寻思:“老教坛几近百年未修,早已成为废墟,此人到这里来作甚?”
逍遥教创教至今,经历两次迁址。位于东峰的教坛,是公孙逍遥迁址所建。老教坛位于西峰,自第二代教主鬼谷梓被国品候之子“少帅”刘白与“燕错侯”刘错合力剪除后,老教坛便封坛不用,至今已有八十余载,早已腐朽不堪。柳无忝虽知西峰有个老教坛,但他对武林轶事不祥,天生懒散不愿事事探究,是以虽是逍遥教教主,却从未到西峰寻觅老教坛密址。他曾听铁木筝偶尔讲起,知道老教坛乃是鬼谷梓所建。这鬼谷梓不但是成吉思汗后人,而且是蒙古第一高手,至于被谁所杀他却不甚了解。此刻,见有人闯入老教坛,想起旧事,心下寻思:“这老教坛早已封藏,此人在大雪封山寻找,定是怕有人窥视,难道此人是教中弟子?可教中有谁轻功如此高明?”
柳无忝思来想去,眼前除了飘忽过韩秋水的影子,再也想不到还有那位教中高手有如此轻功,不免好奇心陡生,暗道:“听筝儿所言,老教坛中机关重重,此人不要被机关所害才好?”
柳无忝向四周看了看,见漫山积雪中一道彩虹高挂,辨明方向后才知已是傍晚。他施展“灵犀微步”滑到洞口,见洞口积雪处有一枝钢弩,豁然明白,原来此人是借助钢弩施展轻功,暗道:“此人小心翼翼,处心积虑,是为何事?难道要对我教不利?”忽然想起成若冰,又寻思:“这女子难道是成若冰?她来了铁木峰?她来铁木峰是要拆散我们么?”
柳无忝心里只觉一疼,竟然揪起心来,担心成若冰误闯老教坛遭机关暗器所伤,心下无想,身子一斜,从洞口滑进洞里。刚一入洞,心里砰然一跳,呆在那里。一道声音在耳边轰鸣:“刚才心疼是担心成若冰么?我不是担心她来拆散我们,而是担心她的生死,难道我喜欢上了这个蛮横无理、刁蛮任性的蒙古公主了?”
这一转念,柳无忝在黑暗之中,只见洞内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可他感觉脸上作烧,不由微微叹息一声,轻声说道:“我绝不能喜欢成若冰,她要来拆散我们,便是我的仇人,我怎么能喜欢仇人?哼,她进入老教坛与我何关,我才不担心她的生死!”
“你是何人?”黑暗中一个女子喝问道。
柳无忝心神一凛,急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是来拆散我们的么?”
那女子噗嗤一声笑了,道:“原来是你!”柳无忝道:“是我。”那女子道:“堂堂魔教教主,竟然跟踪我。”柳无忝道:“我才没跟踪你。”那女子哦了一声,道:“也是,你都不认识我。”柳无忝皱了皱眉,道:“你是何人?”
只听噗的一声,一道火光在黑暗中燃起,那女子点了火石。那女子躲在火光中,看不清脸。朦朦胧胧中,柳无忝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衣衫,身材苗条,年纪约莫十六七岁,一只手拿着火石,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奇形兵器,似弩非弩,形如一把短铁尺,漆黑黑的如木炭一般。
那女子向柳无忝走了两步,道:“我叫黄裳,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可以叫我裳儿。”
柳无忝见那女子不是成若冰,心里一松,向前走了两步。他见黄裳没有敌意,伸手拨开火石,一眼瞥见她的容貌,心里竟是一窒。柳无忝虽谈不上阅女无数,但所识皆是美貌女子,可看见黄裳容貌,竟然呼吸顿止,暗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女子,竟有如此美貌,筝儿和晴儿已经美若天仙,这女子容貌竟似在她们之上。”
黄裳见柳无忝失态,脸蛋上的酒窝一转动,咯咯笑道:“柳大教主,你怎么也来了?你来这里找什么?难道也是来找留白剑的?”
柳无忝道:“什么留白剑?”
黄裳见他不知留白剑是何物,心里一松,笑道:“你是看到雪上脚印跟踪我来此的。”呸了一声,又道:“还不承认跟踪我?你跟踪我,是为找到魔教老教坛吧?”
柳无忝不理她,问道:“你到这里做什么?”
黄裳转身指着山洞,道:“来玩玩呀,不行么?”转过头来,向柳无忝一笑,又道:“这是柳大教主的地儿,敢情是不想我来玩呀!”
柳无忝道:“你怎么认识我?你口口称呼神教为魔教,看来并非教中人。”黄裳道:“我才不做魔教徒。”柳无忝道:“逍遥教早已不是魔教了。”黄裳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叫顺了口,改不了啦。”柳无忝道:“你叫‘皇上’?”黄裳摇了摇头,道:“不是‘皇上’,是黄裳,黄色的黄,衣裳的裳。”柳无忝笑道:“好名字。”黄裳道:“名字孬好,那是我爹的本实。”柳无忝道:“夸你还不领情。”黄裳笑道:“你夸我作甚?你觉得我漂亮么?”她见柳无忝不回答,又道:“你怎么一个人来?蒙古公主来了么?拆散你们了么?”
柳无忝皱了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怎么知道这些事?”
黄裳噗嗤一声笑了,道:“那日蒙古公主到铁木峰找你,我就在她身后,这蒙古公主要拆散你们当真可恶,不过我看得出来,那蒙古公主是真心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