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忝道:“难怪公孙爷爷要建新坛,这老教坛太过歹毒。”黄裳道:“鬼谷梓可能是要教徒生敬畏心,见了教体石碑不恭敬者便死在石碑前。”柳无忝道:“难怪那时神教被称为魔教了,如此歹毒,怪不得别人。”黄裳笑道:“你是魔教教主,是头头儿,说这话可不大好。”柳无忝笑道:“无妨,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有什么。”
黄裳向教坛深处望望,心生胆怯,道:“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图纸走,什么也不碰。”她从怀里掏出另一只羊皮纸,那羊皮纸同样的斑驳,纸质相同,想是同一人所绘。那羊皮纸上写着一行汉字:“留白剑秘笈及藏剑处。”她将两张羊皮纸叠放在一起,透过火光看到一条清晰道路,像一条长蛇似的蜿蜒向前。
柳无忝指着道路尽头,道:“这里就是藏剑处了。”
黄裳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了,咱们沿着道路走。”
二人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按图索骥行走,火光一直向里延伸,洞里道路众多、枝桠纵横。这里虽称“鬼狱”,却没有见到监牢,想是人在洞里处处被机关暗器牵制,便似有无数个牢笼似的。黄裳忽道:“这只是一部分图纸,‘鬼狱’地儿大着呢,这里是鬼谷子的宫殿,也就是魔教总坛。”
柳无忝轻轻哦了一声,不敢分神。约莫半个时辰,二人走到道路尽头。尽头处,金光无限。墙上镶嵌了无数颗夜明珠,墙体底座都是黄金铸成。正墙雕刻着一只玉龙,龙体翻腾,龙舌吐珠。那龙离地足有长余,张牙舞爪地悬在半空,形态颇恶,顿生威严。
黄裳眼尖,向玉龙一指,道:“瞧那玉龙舌尖上是什么?”
柳无忝眺望,说道:“像是匕首,不是剑。”黄裳点了点头,笑道:“是了,那就是留白剑。”柳无忝道:“那些匕首就是剑。”黄裳道:“不错,匕首共有九把,每三把是一个组合,共有三个组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三三乃九,三生万物,九化至尊。留白剑不是一柄剑,它可以是两柄,也可以是三柄或五柄,这便是留白剑最为奇妙之处。”
柳无忝听得乍舌,道:“留白剑如此复杂。”
黄裳道:“你不懂剑,复杂至简,同是一理。”柳无忝的无忌剑法神鬼难测,天外飞剑更是奇妙无妨,却被黄裳取笑说不懂剑,不由气苦,道:“你个丫头片子懂剑哩。”黄裳咯咯一笑道:“无忝哥哥生气了。”柳无忝被她一声“无忝哥哥”叫得怒气全消,道:“你怎么……”黄裳道:“你比我大,又对我好,自然可以叫你哥哥了。”柳无忝呵呵笑道:“极是,极是。”黄裳道:“无忝哥哥,你觉得这里有机关么?怎么才能拿到留白剑呢?”
柳无忝笑道:“敢情是要我帮你,才叫我无忝哥哥的。”黄裳拉住柳无忝胳膊,摇晃道:“你帮我嘛。”柳无忝道:“你有哥哥吧?”黄裳伸出两个指头,说:“俩。”柳无忝笑道:“看你的样子,就是被哥哥给宠坏了。”黄裳道:“你帮我拿到留白剑,我就喊你一声好哥哥。”柳无忝见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倒是不敢想歪了,苦笑道:“好,我就做你的好哥哥,亲哥哥。”
柳无忝仔细审视,见厅内摆设奢华,不是黄金,便是白玉,极似皇宫大殿,想是鬼谷梓的龙庭。大殿空荡荡的,地面是原石,由于年久失修,摆设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柳无忝瞧原石排列规则,猜测是按照什么阵法排布,不敢大意,从怀里掏出乾坤错刀,运用神功,乾坤错刀嗖的一声向一块原石击去。
黄裳哪里见过这神威一刀,不禁拍手叫好,道:“这就是乾坤错刀了。”
柳无忝笑道:“你也知道……”一句话没说完,便见大殿陡然像炸了的蜂窝一般,成千上万个箭羽向乾坤错刀射去。那些箭羽非常锋利,力道甚猛。柳无忝和黄裳只听到蓬的一声,那成千上万个箭羽便齐的射在刀面上。
陡听哗啦一声,乾坤错刀跌落在地,断裂数段。那些箭羽也落了一地,黑压压的如虫蚁。
黄裳叫道:“你的刀!”柳无忝也是呆住,那乾坤错刀极为刚硬,且被他贯注雄浑内力,竟然也被折断。想来,就算他身具百年神功,误入阵中,也必被射成个蜂窝不可。
黄裳神情一窒,道:“好哥哥,我欠了你一把刀。”柳无忝笑道:“你这一声好哥哥,抵得上好几把刀。”他生性多情,见了美貌女子性情自露。转眼看到断成数段的乾坤错刀,心里不由得一疼。这乾坤错刀乃是其父柳如烟之物,也是唯一遗物,如今毁在老坛,不免神伤。
黄裳见他神情黯然,知他心疼,扯着他的手说道:“好哥哥,那留白剑我不要了,送给你好了。”柳无忝见黄裳竟然舍得将心爱之物赠于他,心里一热,笑道:“我才不要留白剑,那是好妹子心爱之物,好哥哥一定为你拿下来。”黄裳道:“可是,可是那把刀……”柳无忝打断她的话,说道:“乾坤错刀是先父遗物,断了不免可惜,不过先父曾是神教左使,说不好还到过这里来,也算刀归故里。”黄裳笑道:“好一个刀归故里。”
柳无忝一伸手,道:“把你的武器借用我一下。”他身上没有带剑,无法再试,只有借用黄裳的武器。黄裳将那奇形武器从手上摘下来,递给柳无忝,道:“她叫了了。”柳无忝接过,笑道:“了了,这么奇怪的名字?”黄裳道:“了了,是知了的意思。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她真名叫绳弩。”柳无忝见绳弩虽像铁尺,但手腕处设计极为精巧,密密麻麻都是按钮,扬了扬绳弩,笑道:“了了,了了怎么用?”黄裳笑道:“还是我来吧,这里面有机关,要不是我懂机关,我才不敢闯贵教老坛。”她感谢柳无忝,便不再称魔教。柳无忝将绳弩递还黄裳。黄裳接过,一翻手腕,从绳弩里射出一根极细的绳子,那绳子竟是用天蚕丝做成。绳子前段是一个钢钩,速度极快,叮的一声便射进一块原石里。黄裳正是借助绳弩之力,再施展绝顶轻功,才能在雪地上不着痕迹飞奔。
忽听又是蓬的一声,成千上万个箭羽又像炸开了的蜂窝般射出来。黄裳心细眼尖,绳弩钢钩刚钉在原石上,她手腕便是一翻,天蚕丝脱钩缩回绳弩里。
柳无忝道:“这真是‘鬼狱’之地。”黄裳吐了吐舌头,道:“今天若非好哥哥在,我恐怕已经死了几回了。好哥哥,咱们还是回吧,留白剑不要算了,咱们别死在这里。”柳无忝笑道:“死在这里也不是坏事,有好妹妹相陪,死就死了吧。”黄裳脸上一红,心里却咚咚的跳了起来。
柳无忝向前走了一步,将十二成内力贯于双脚,周身内力上溢,足下施展“灵犀微步”,整个人竟是飘了起来,宛如一根羽毛似的向恶龙走去。
黄裳哪里见过如此神功,竟是看得呆了。柳无忝也未想到,他只是临场发挥,随心随想,随意而为,不想“灵犀微步”用到极致,竟可以如仙人走路,脚踏虚处如在实地。这等罕见奇功,恐怕安化王从未料得到。
柳无忝飘到恶龙舌尖,果见舌尖处有九把匕首。那匕首奇特,每把约有半尺长。匕首是直的,没有把子,只有匕刃,似剑非剑,似刀非刀。他看不出留白剑奇特之处,心想这似剑似刀的匕首有何稀奇,竟引黄裳冒着生命危险来寻。他伸手捡起九把匕首,返身而回,脚踏实地后,双手向前一伸,笑道:“好妹妹,拿去吧。”
黄裳看着柳无忝手中九把匕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柳无忝道:“你怎么哭了?”黄裳止哭声,破涕为笑,道:“我才没哭呢。”柳无忝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心里竟生欢愉,向手里一瞧,道:“不要了么?要是不要,我就放回去。”
黄裳伸手拿起九把匕首,笑道:“怎么不要,当然要了。”她拿起九把匕首,双手一阵移动,忽然这九把匕首变成两把刀、一柄剑来。柳无忝奇道:“怪了。”黄裳笑道:“怪在后头呢?”她双手变换更急,陡然间手里变出两柄剑、两把短刀来。柳无忝笑道:“你会变魔术?”黄裳笑道:“这哪里是魔术,这就是留白剑的奥妙。留白剑不是剑,不是刀,也不是匕首,但它又什么都是。你想变成几把刀几把剑都可以,神不神奇?六十年前,江湖上都想见到留白剑,可就是见到了,也说不上留白剑是什么,因为再见到时,它又变了模样。”
柳无忝咋舌道:“这‘刘家三侠’都各有绝技神通。”黄裳笑道:“‘刘家三侠’谈不上,‘国品侯’刘梦龙是侠之大者,当之无愧。‘少帅’刘白也是大侠,他的故事和他的剑法太过神秘,所以这大侠二字没有他父亲刘梦龙妥帖。而‘燕错侯’刘错毫无侠义可言,他一生一错再错,最终错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是错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成了一个疯侠了。”
柳无忝道:“你很熟悉刘家的事情?”黄裳道:“我家跟刘家有很大的渊源。”柳无忝道:“所以你才会留白剑。”黄裳摇了摇头道:“我谈不上会,只是知道剑理,见过留白剑的秘笈。今日是第一次用。”柳无忝感叹道:“你刚用就已是如此神妙,那刘白的武功境界达到了何等修为啊?”黄裳道:“我听爷爷们说,刘白用剑时,你根本看不到,只能感觉到。我用留白剑,剑一出,是一招。可刘白用剑时,剑一出,是万千招,万千个变化随意而为,端的是神妙无妨。”
柳无忝心里暗想:“无忌爷爷的无忌剑法已是剑法之巅,不想还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剑法,今日若非亲眼所见,他人告知绝不敢信,看来天下武功没有止境,当要勤奋练习,方可成为一代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