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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纵横岱岳显神威(一)

朝阳初升,山谷寂静,红楼消隐,恍然隔世。柳无忝听到一阵脚步声,悚然惊醒,见自己赤着身子躺在木楼地板上,却不见铁木筝。向阳的轩窗大开着,几缕阳光斜照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听到脚步声渐响渐近,忙穿上衣服。

但听一人说道:“没想到这里景色竟如此之美?难怪主人会在这里居住?峄山的微山湖确实景色迷人。”

一人沉声答道:“主人就是在这里尽悟《玄天宝录》所载武功,这里山无土壤,积石相连,络绎如丝,又有微山湖,正是尽得天地之灵气的所在。”

柳无忝闻言,暗道:“怎么又是他们?真是阴魂不散了。”原来这二人便是彭云亭、彭亮瑜父子。柳无忝整理好衣服,转念想到:“那叫醉月的女子难道就是钟山杀死燕掌门的女子?她已练成了《玄天宝录》上的武学?她为何如此对我们?”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彭云亭父子沉默半响,忽听彭亮瑜道:“主人的院子不比南宫府逊色,这五座红楼甚是雅静。”咦了一声,又道:“怎么不见主人?”彭云亭似是心事重重,片刻才回了一声,道:“想是走了。”彭亮瑜道:“爹爹为何垂头丧气的?皇甫观剑武功虽高,但咱们也有法子对付他?他不是也输在南宫剑剑下么?”

彭云亭笑了笑,又长叹一声,道:“你当皇甫观剑真的胜不了南宫剑么?他那招‘空山不空’可御敌人兵器于微毫,断然不可能输的。”彭亮瑜道:“他为何要假装败于南宫剑?”彭云亭沉思片刻,道:“皇甫老贼使的是障眼法,旨在蒙蔽咱们眼睛。皇甫老贼知道咱们的事情,也知当年杀的人不是南宫剑,而是你爷爷,但碍于刘瑾面子,也不能明火执仗的为难咱们。倘若咱们掉以轻心,一作计较,他自可趁机杀了咱们。”

彭亮瑜道:“幸亏爹爹观察入微。”彭云亭叹气道:“咱们要报仇,恐怕难上加难了。这一次,皇甫老贼若再做了神剑盟盟主,助刘瑾一统武林,咱们就再无报仇之日了。”彭亮瑜跺脚道:“要不咱们就请主人将皇甫老贼除了?”彭云亭道:“这也是个办法,爹也想过,是以才带你来峄山,但怕主人不同意。”彭亮瑜道:“主人早有一统武林之心,皇甫老贼正是绊脚石,恐怕主人早有除他之意。”

忽听彭亮瑜咦了一声,似是有所发现。柳无忝想凑到窗前去看,但见二人离得甚近,只要他一动,凭彭云亭的功力便可听到,只好凝神细听。又听彭亮瑜咦了一声,道:“爹爹,这些死尸竟是华山和泰山剑派的人,但绝非主人所杀。这里近邻泰山,谁敢在此行凶?”

彭云亭嗯了一声,便听见死尸翻动的声音,想是在查看死因。忽听他说道:“这人便是泰山青木道长,一手泰山剑法鲜无敌手,竟不敌那人一掌,看来行凶之人武功高绝。青木道长长剑被弹到右侧,想是那人身形旋转,左掌斜斜劈下,右掌却隐在身后,其实那左掌本是虚招,藏在身后的右掌才是真正杀着。这一招虚虚实实,连消带打,而且出手部位奇秘诡异,可算得上是江湖罕见的掌法。”声音消失一会儿,想是翻看其他尸体,又听他说道:“这是华山剑派的高手,华山剑法剑走偏锋,轻灵飘逸,神秘莫测,但那人却不被华山剑法的秘幻所惑,竟掌击他的胸口,那人眼力、胆识过人,绝非一般人物。”又听见几具死尸翻滚的声音,想是彭亮瑜急不耐烦,将死尸踢到了一边。忽听彭云亭道:“休莫踢它,这些人所中的掌法我似在哪里见过?”说完,沉思片刻,道:“是碧螺掌,难道……难道独孤一鹤出关了?这碧螺掌乃是魔教秘功!”

柳无忝本想他们口中所说的“主人”是独孤一鹤,现在方自明白另有其人,心中忖道:“行凶杀死这些人的,定是木筝妹子了。”杀死这些人的正是铁木筝。她和柳无忝鱼水交欢,生平未有,只觉旖旎。次日醒来,见二人赤裸裸的躺在一起,不禁羞得浑身通红,想起晚上的风花雪月,心中咚咚直跳,一双手也不知放在哪里好了,慌忙穿上衣服,打开轩窗,却远见一群人向这里走来,顿时又急又羞,略提真气,见不但真气恢复,伤势也已痊愈,不禁大奇。她呆立片刻,不知如何面对,忽见那群人走到楼下,一急一怒之下,便将众人都杀了。本想回楼喊醒柳无忝,可一想起晚上旖旎之事,便觉面红耳赤,在楼外徘徊片刻,一跺脚独自一人走了。

忽听彭亮瑜道:“十大剑派明日在泰山举行武林大会,推举盟主,皇甫老贼恐怕……”彭云亭截口道:“哪有什么办法?皇甫老贼用柳无忝的仰天剑杀死泰山、华山、武夷、恒山、嵩山五位高手,这笔账自是算在柳无忝头上。封少城虽联合武夷、青城、七星、北冥四派,但他是柳无忝的师兄,其余五派自会对付封少城,终究成不了气候?只不过武夷剑派相助封少城,也够皇甫老贼难堪的了?”

彭亮瑜道:“武夷剑派不助皇甫老贼,那是酸秀才不知其因。到时,也不知皇甫忠如何自处?”彭云亭道:“咱们与皇甫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做神剑盟盟主。爹在这里寻找证据,你且去找宗政掌门,他也是刘瑾的人。”二人说着,渐渐远去。

柳无忝打开红楼所有窗户,见房间凌乱,想起昨晚之事,只觉心跳过速,却是满心欢喜。想起铁木筝扔下自己一个人走了,心中又是莫名失落。走下红楼,见四处死尸横陈,怕有人认出是铁木筝行凶,便将死尸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待火势一灭,便循着山道下了山去。路经灵岩寺,听得佛钟响起,暗道:“佛法无边,无边佛法。佛经中讲一切随缘,还是一切顺其自然的好,木筝妹子既不愿见我,我找到她又能如何?”想起十大剑派要在泰山举行武林大会,便想见识见识,举步向泰山走去。

泰山盘亘在济南、长清、历城、泰安之间,有接地通天之势,擎日拿云之表,雄奇博大,武林大会会址便设在泰山主峰玉皇顶上。柳无忝在山下集镇酒足饭饱,又往乾坤葫里装了二斤好酒,便由玉皇顶山麓拾级而上,越往上山道越险,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一人踪影,心想十大剑派恐怕已在玉皇顶上。

正值晨时,万道金光柔和倾洒,照在山石之上,发出幽幽光来。又行了一程,听得水声如雷,眺望远处,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挂下来,一瀑而泻,愈越千里,屈曲回旋,飞跃奔逸。又望左首,但见天梯十八盘,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徊,势甚险峻,越盘越高,越行越险,心中不由一震一惊,快步登上玉皇顶。

远远的便听到一个朗朗声音:“古人云:莫因恶小而为之,莫因善小而不为。世人都渴慕大事业、做大宗师,却独独不知聚沙成塔、聚腋成裘的道理?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丘一鹤亦风流,切不可小看这个‘小’字?”

柳无忝听出是封少城的声音,心中不是滋味,从石块下捏了一把湿土涂在脸上,将****剑插在背后衣襟内,高高耸起,宛如骨头破肉而出,登时由一个俊秀青年变成了一个畸形大汉。他走近一瞧,但见玉皇顶上黑压压的群集两千余人,八张大棚齐天而盖,中央是一大块空地,乱石被堆在一旁,露出坚硬土质来。北首众人,仙骨飘飘,正是地主泰山剑派,为首之人正是掌门西门子道长。华山剑派占据尊位,东位而设,为首之人正是华真逸,秦凤和华婉君坐在他身侧。东北首是嵩山剑派,为首之人是掌门楚丁克,“绵手通云”陆通坐在他的右侧。恒山剑派一帮女尼位居东南,为首之人是掌门“一剑飘香”静一师太。南首是雁荡剑派所在,宗政靖正在品茗。柳无忝左顾右盼,却未看到彭云亭和彭亮瑜父子。

西首棚下人数最多,为首之人正是封少城,朱紫翊在他身后坐着。柳无忝看到二人,忙移过目光,不敢再看。猛见西南方向,衡山剑派掌门云二先生正自酌自饮,身后都是从三山五岳赶来的江湖豪杰。瞧见西北首坐着的八人,心中好奇:“那不是大哥么?他们怎么来这儿了?”那八人正是:步青云、觉恩大师、裴沧海、温良玉、残君珩、金蝉儿和俞氏兄弟。柳无忝略一沉思,便走到西南首,挤到云二先生身旁,朝他呲牙一笑。云二先生回头一瞧,呸了一声,道:“******,又是一个怪物。”顺手将一碗酒递给柳无忝。柳无忝接过喝了,道:“多谢。”云二先生微微一笑,又自行饮酒。

忽听身后一人暴喝道:“格老子,俺不懂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懂‘小楼一夜听风雨’,格老子,就算你胸怀乾坤,但龟儿子并非十大剑派中人?”柳无忝向身后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个满腮虬髯的大汉,他“格老子”、“龟儿子”的称呼,显是川人;但又“俺”来“俺”去,又像是山西人,想是故意隐瞒身份。

封少城笑道:“十大剑派虽名号相连,但并非与金刀盟一般。金刀盟若选盟主,外门刀派就是刀法再强,也是不能参与的,这是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何况金刀盟的刀法,已是天下刀法的最高极致,外门刀派也难望其项背。可十大剑派就有所不同了,凡在剑之一艺上有所建树的,均可夺这神剑盟盟主之位。但这只不过是在下陋想,不足为信。咱们不妨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向德高望重的前辈垂询。”

虬髯大汉喝道:“龟儿子想问,格老子就答,俺怕你怎着?”

西门子道长见二人针锋相对,似乎没完没了,不想让定盟大会成为嬉笑怒骂之所,顺着封少城的话答道:“今日天下英雄云集泰山玉皇顶,见证神剑盟定盟,乃是泰山剑派的荣幸。泰山剑派是方外门派,对这些名誉什么的没放在心上,心想只要随着大家伙往前走,不做孤家寡人,有什么事有大家伙帮着担待些,这就是泰山剑派加入神剑盟的初衷,是以贫道认为只要令天下英雄心服口服之人,都可以来比剑夺帅。贫道有幸请得几位高人,听听他们的想法?”顿了顿,指着湘妃仙子,又道:“这位女侠就是北峨嵋何掌门的师妹,人称湘妃仙子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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