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妃指着我,喝道:“是你,是你这贱人设得计引本宫来这里!上次没有让你和那太医云雨一番,真是太可惜了,反倒让你算计了本宫!”
澹台谨疑云大起:“什么太医?”
我一声断喝道:“皇上,别听她胡说八道!燕妃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宫中还有刺客为她卖命,且懂得驱蛇之术,连承怡殿下都被她祸害,简直罪大恶极,请皇上速速将她抓起来!”
“你说得不错!本宫就是“清天教”的人,正是受万民所托来祸乱你这昏君的后宫,要你的狗命!”她蓦地抽出一柄短剑,划出一道白光,却直刺向我。
“娘娘,小心!”
颜炽大喝一声,直扑上去,不料半空却有人放出冷箭,颜炽纵身一跃,闪过冷箭,将其抓在手中,反手握箭,要来救我。
燕妃的剑直逼我的面门,在这危急时刻,澹台谨合身扑上来,将我兜头兜脸地搂在怀中。
那浓郁的龙涎香味让我几乎窒息,来不及推开他,却听到极细微的一声哧!
有利刃刺进了他的后背。
我瞪大眼,努力地伸出头,看燕妃的脸变得狰狞而扭曲,尖笑着道:“昏君,你果然不出我所料,为了救这个贱人把自己送到刀口上了!”
这时大批羽林郎已经将淑华殿包围,袭冷箭那一人已经被射翻,颜炽也一剑穿心,将燕妃穿透。
澹台谨的脸开始慢慢变白,有温热的液体染到我的手上,我抬手,一片腥红……
他看着我惊惶的面孔,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轻声道:“不要怕,有朕在……这一剑,是朕应得的报应,是朕看错了人,冤枉了你,对不起,妤是!”
我哆嗦着说:“皇上,你流血了,你千万别说话了……”
他却努力地握着我的手轻声道:“妤是,你肯原谅朕吗?”
我心思如潮,复杂而酸涩,不由得滴下泪来。
半晌才道:“快叫太医……”
一顿忙乱之后,太医匆匆赶来,早有人去查封广寒宫,竟意外查到一只哨子。
据有经验的人道这是专门用来驱兽的哨子,澹台谨恨声道:“怪不得皇宫中会有蛇出现,怪不得朕在狩猎时会被熊捕杀,这贱人实在是居心叵测。来人,传朕的命令,将她五马分尸,并将此事追查到底,所有牵连的人一律诛九族。”
羽林郎轰然遵命去查,我忙安慰他燕妃已死,好好养伤才是。
我只知道燕妃是皇后的棋子,万料不到她竟然有另一种身份,怪不得她妖治媚君,祸乱后宫。
她那一刺虽不致命却也是重伤,让澹台谨下不了床,消信被严密地封锁,澹台谨便称病不去上朝。
而朝中却有人趁势散播妖言说我是妖妃,让皇上留恋以声色,误了朝纲。
我苦笑,自己衣不解带地服侍他,还要担这虚名。
午时的秋阳极为明丽,我细心地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喂给他:“皇上,服药了!”
澹台谨皱眉,孩子气地道:“苦!”
我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道:“哪里苦?”
澹台谨微微震动道:“妤是?你,你竟为朕喝药?”
我淡淡一笑道:“皇上为臣妾连命都舍得,臣妾做这一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出神地望着窗外,低声自语:“朕欠她的,何止是一条命!”
窗外一树朱蓼花开的殷红如血,给初秋的清冷平添一痕灼灼之温,清风掠得细碎花瓣纷纷凋落,好似凭空下了一场迷人的蓼花之雨。
我装做不知,依旧执拗地将汤勺放在他唇边:“皇上,喝药!”
这次他不再撒娇,顺从地喝下,只是眉眼间涌起淡淡惆然,似乎在想着什么。
二人都望着窗外不愿说话,如此静静看了半日已过午时,我笑道:“只怕传膳的人都已经急疯,皇上原本就身子不适,若是饮食不当反倒更不好,不如出去用点膳食再进来看罢。”
澹台谨缓缓坐起身,朝外扬声道:“传膳!”
外间的小太监果然答得清脆响亮,澹台谨忍不住笑出声道:“你听这架势,朕不过晚吃了一刻的饭,他们便急得这样,只怕要传上一头牛来。”
我轻笑道:“可是呢,膳食司的人又怕饭冷了,得隔一刻便加热一下,又怕菜过烂不合皇上的胃口,哪能不急呢。不过这次是臣妾亲自命淑华殿的小厨房做的,上次没尝的,皇上现尝尝吧。”
片刻之后,膳食上来,一色是清淡的菜系,连粥也胭脂米,只配了一碗参汤和松菌蓬篙羹。
澹台谨尝了一口松菌汤满意地道:“这汤很鲜,还有篙的清香味,不错。不过这茄子做成这样好吃吗?”
他指着一个完整的炸茄疑道。
我用筷子分开茄子笑道:“这是合和如意茄,做法是将大茄子切成两半,挖出籽瓤,酿入调好味道的肉糜,早将茄子合并,用竹签固定好,放入油锅炸了再合成一个。取名如意,吃了以后保证皇上万事如意。”
他笑着尝了一口赞道:“嗯不错。”
想是菜色新鲜,他反倒吃了不少。
吃完以后,闲着无事,澹台谨笑道:“朕常人说闺房之乐,在于画眉梳头,朕难得清闲,来让朕为你梳梳头发、描描眉,算作是我病中的乐事。”
我正低头整理着腰间的束带,烟霞色的嵌珠双叠样式,恰到好处将身上繁复的藕色双层宫纱束贴,闻言嫣然笑道:“不敢,还是臣妾自己来好了。”
澹台谨弯下腰身贴住我,拾起妆台上的刻金丝桃木梳,对着镜中我温柔微笑,目光中有着无限爱恋缠绵,柔声笑道:“没事的,朕不觉得累。”
铜镜虽然打磨得十分光滑,然人影依旧有些模糊不真切,我在那蛛网似的目光中有些迷乱,任他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
小李子探头探脑伸进来,我从镜中看到,轻笑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小李子这才长舒一口气,跪下来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正跪在殿外请罪,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澹台谨冷笑道:“她好大胆子,私放反贼进来,还敢来请罪!”
小李子犹豫着道:“皇后娘娘说她不见到皇上就跪着不起来。”
“她爱跪便跪吧,朕不想见她。”澹台谨放下眉笔寒声道。
我安慰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道:“还是让臣妾劝劝皇后吧。”
他冷哼一声道:“这种女子德行失仪,朕不该封她为后的。既然朕答应了她不废后,那便让她担着皇后的名吧,妤是出去告诉她,让她马上搬离凤仪殿,住到静心堂去思过。”
“是,皇上。”
我理了理发,含着一缕胜者的笑意,缓缓地走了出去。
皇后钗环皆去,一身素衣,静静地跪在地上。
她看到我出去,显在一惊,既而一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地跪着。
我缓缓地蹲下身道:“皇后娘娘,皇上他不肯见你,还下旨让你速速搬离凤仪宫,臣妾是特地来传旨的。”
她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道:“在这宫中沉浮不过寻常事,今日鲜花着锦,明日也可能被人踩在脚下,你不要再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