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子,比起男子丝毫不逊色,甚至比一般的男子更专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似乎她也喜欢这种状态。在纷杂的皇宫中,我们喜欢静静地独处,下棋,画画,练剑,品茗。
那一段日子,最我最开心的时候,倘若不是她用性命保护我的安危,我也不知道,我是这么的幸福,也有人宁愿为我付出一切。
但是更让我震惊的是,她拒绝侍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我,但是,我却坐不住了。我纵是再懦弱,也许她受苦。所以娘娘,我来求您了!”
杨选侍再次跪下,“这宫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最宠爱的人是您。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救她的性命。嫔妾求你救救宋婕妤吧。只要娘娘救得了她,嫔妾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
我听得微微动容,甚至有些惭愧了。
什么人可以像宋雪珍那样,默默地爱一个人,甚至可以为她付出生命,宁可玉碎不愿污了这份感情。
我扶起她,“好,我试着去劝劝皇上,会尽力的。”
杨选侍的眼中一下子有了光彩,只是嘴唇颤抖着,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娘娘,谢谢,谢谢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娘娘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才冒死来求娘娘的。我和宋雪珍的事情,万请娘娘保密!”杨选侍激动地说。
我点了点头道:“此刻皇上也该下早朝了,我便去找他一趟吧。”
朝阳升起,洒下万道金光,窗外几树海棠花开得妖娆,渐次渐变的紫红花朵娇小柔软,树枝花间尽是彩蝶翩翩纷飞,细腰蜜蜂上下萦绕,满院娇艳春色弥漫着整个皇宫内外。
三月的天气,花事正盛,风露清气与花的甜香胶合在一起,让人欲醉。
我披起一件扎枝海棠花的锦袍,向乾仪殿走去。
两岸浓荫迎地,古树上绕满野花藤萝,碧水中倒映着岸边的柳丝花影,清风拂过层层片片的青萍之末,涟漪微动似心湖泛波。
宋雪珍,如此柔弱的肩膀,如此清雅的佳人,却要独自的面对风霜,是有何等的勇气。
甫到乾俯殿,看到澹台谨刚下早朝,随身的太监抱着一叠折子,想必是要批阅的。
只是,不见宋雪珍,我心中一紧,莫不是她已经……
想到此节便加快了脚步,澹台谨亦看到我,忙紧上前两步,扶住我。
嗔道:“这么重的身子,怎么也不坐轿辇便过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不觉一笑道:“因昨晚梦到皇上生气,所以睡不安稳,腹中的孩子也胎动得历害,所以特地早起来瞧皇上的。”
澹台谨皱眉道:“你果然与朕连心,朕昨晚的确是在生气。”
他说着,不经意间打了个呵欠。
这是睡眠不足的症状,还有眼底淡淡的青色。
我发现他的左手抬时微微不适,像是受了什么伤。
而且走路很慢,腿挺得笔直,两腿微微分开,不能靠扰。
忽然想到杨选侍的话,差点笑出声,终于忍住了。
假装一无所知地问道:“怎么了?昨晚皇上没有抱得美人归?”
他生气地说:“什么美人,竟比蛇蝎还毒的毒蛇罢了。”
我吃惊地道:“皇上此言何意?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姝色丽人,哪有蛇蝎,皇上说笑了。”
他眉眼冷峻,到了上书房,拿太监退下,这才一拍桌子怒道:“朕昨夜召幸宋雪珍,她不但不侍寝,还举钗刺朕,若不是朕闪得伶俐,只怕,只怕……”
他说不下去,我便接过话柄道:“原来如此,真想不到宋雪珍竟然拒绝侍寝。”
澹台谨冷哼了一声道:“朕已经下令赐她三尺白绫,既然她不愿意侍寝,朕便不强留她。”
我心中一惊,稳了稳神道:“皇上,不可。”
他疑惑地看着我:“为何?”
转眼间我已经想了应对之词忙笑道:“皇上,宋雪珍之父为国殉职,她本是忠烈之后,倘若因为一点小事便处死她,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她实在过份,竟敢刺伤朕,你瞧瞧!”
他撸起衣袖,我看到他臂上赫然一道金钗划过的血痕,血刚凝住,怪不得他举止不适。
我偷瞄了一眼他的下面,心想不知道下面伤成什么样呢?
我又款款地道:“或许她是伤心父亲去世,所以不愿侍寝。而且,臣妾怀着帝嗣,不宜见血,倘若此时赐死人,倒是不妥。既然她不愿意侍寝,皇上不如下旨永不宣幸,免了她的红头签便是。”
澹台谨也是冲动之下的举动,听了我的话不免犹豫,半晌才道:“罢了,就当为皇子祈福吧,传朕的旨意,以后免了宋雪珍的红头签,并降为更衣,永不召幸。”
我的一颗心落了地,虽然降了位份,但保住了命便成。
他又皱眉道:“看来朕还须遵守先祖的规定,所有侍寝的女人都赤身才行。”
澹台谨批折子,我便寻了个由头退下,将此事告知杨选侍。
杨选侍喜不自胜,又是一番眼泪,待她情绪平抚后,我二人才去宋雪珍的殿中探望。
庭院内一树榴花照眼,透过阳光看去,纯正的洋红色中略带些明黄,有零星的残碎花瓣洒落在地上,几乎将地面也映得一片通红起来。
有一身白衣的女子静静立于树下,抬起手去兜揽那飘飞的石榴红花瓣,寸长的指甲在花瓣上掐出血红的汁液,仿佛掌心浸出来的一丝丝新血,艳丽迷人。
我静静地站在院门,心中漫起一股感动的感觉。
她明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帝,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还这样淡定,还能赏花,是怎样的一份胸怀。
杨选侍说明了原因,宋雪珍也只是淡淡地点头,表情无惊无喜。
她向我走来,深深地一辑:“谢娘娘救命之恩。”
我眉眼温软地看着她,轻轻地说:“人的命只有一条,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想一想那些关心你的人。好好的活着吧。”
她的眼中泛起一圈涟漪,深深地看着我,道:“嫔妾牢记娘娘教诲。”
小蝶奇怪地问:“娘娘,你为何,要救宋婕妤。”
我望着高高的宫墙,那明黄一角的琉璃瓦,淡淡地说:“这宫中的冤魂够多了,我不想再添一个。而且,”我抚着小腹,脸上定然满是爱意,“就当为我的孩子多积些善德吧。”
小蝶笑道:“娘娘心善人好,小皇子定然福寿绵长。”
我嘴角有笑凝住:“这一次,我会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
小蝶用力地点点头,扶着我回到淑华殿中。
我命人把贵妃榻搬至殿后的梨树下,斜坐着绣一件婴儿所穿的肚兜,赤石榴红线杏子黄的底色,绣出百子百福花样,一针一线尽是我对腹中孩子的殷殷之情。绣了几针,不自觉地嘴角噙一抹愉悦安心的微笑……
绣的乏了,举目见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深浅浅的雪白花朵或疏或密地簇于枝条之上,姿态千妍百丽,映着身上华丽的嫣红罗裙,红红白白地异常瑰丽夺目。有风吹过花瓣便似片片彩帛飘飘而下,拂面生香,落在衣上,像积了一层的洁净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