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在他再度不仅将柏蓉临压下，自己同时也趴下躲避不知从何处直奔自己这里来的暗箭时。孙仲衡将自己的身躯伏在柏蓉临的背上，在转身的同时竖掌运气，使得那已逼至自己面门前三寸的箭尖被迫生生的停顿了一会儿。侧掌，咄咄的箭尖像擦着光滑的弧面般就这么地滑去了巷内，不出意料的听到了下方传来的惨叫声。
“啊——！”
“老六！”
“老大，癞老六死了！”
“这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冲着这里放箭！”
不知发生了些什么的流痞们慌了手脚，他们哪有见过这架势，还死了自己的一个弟兄。
“啊！我的腿！”只是被吓得多停顿了一会，就又有一个弟兄被莫名其意的流矢伤了。顿时流痞头头也不顾着要银子了，钱没收多少，反倒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折了个弟兄。
“快走！带上老六的尸体！”银子和自己的小命相比，还是先保了自己这条小命先。
孙仲衡一边将不断射来的箭矢引至下方，一边听着下方的动静。当听见那些流痞里死了一个人时蹙了蹙修长的眉，他分明只是将那些箭矢引到下方起一个引起恐慌的作用，怎么会让那些流痞中的一个死了？
这时那些莫名其意的流矢停了下来，孙仲衡又继续等了一会儿，确定了射箭的人是真的走了之后便从柏蓉临背上利落的翻起。伸手将挣扎着爬起的柏蓉临提起，理了理她被压皱的衣摆。
“临儿没伤到哪里吧？”孙仲衡虽然知道在自己不算太迟的发觉了危险的情况下，外加自己那么周密的保护，柏蓉临就是没有躲在自己身下也不可能被伤到。
柏蓉临瘪瘪嘴，委屈的道：“伤到了！”
孙仲衡闻言顿时被吓到了，怎么会？自己那么周全的保护，也没有箭矢伤到柏蓉临，十四根箭根根在下面。
“伤到了？伤到哪里了？给孙爷爷看看，有没有事？”一连几个问句砸下来，柏蓉临有点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对刚刚自己的话进行解释，孙仲衡就已来到身前伸出手就要帮她检查，很显然他被刚刚柏蓉临的话给吓没了理智。
“不，不是的，孙爷爷！”柏蓉临拽住孙仲衡的手，急忙对刚刚自己的话进行否认。虽然孙仲衡没有挣脱柏蓉临的手，但是很明显他并不信柏蓉临的话，质疑的眼神表明他认为只是柏蓉临害羞，不愿让自己帮她检查伤势。
“那我们现在就回府，我去药藏阁问箐老要伤药。”孙仲衡不容抗拒的开口道。
问箐老要伤药，那明天全府的人估计都会知道我受伤了，特别是父亲……“孙爷爷……”别告诉箐老……
“我们现在就回府，不用怕你父亲知道……”
“我没事孙爷爷！”
孙仲衡拧眉，临儿就算是怕了她父亲，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除非……
孙仲衡也不急着走了，冷静的伫立在柏蓉临面前等着她的解释。如果能忽略了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是别人家的屋顶的话，从远处望去，的确是一副夜下美景。
柏蓉临见这架势，咬咬牙道：“我，我鼻子被擦破皮，毁容了！”柏蓉临欲哭无泪，哪里见过趴下时没掌握好平衡擦破了鼻子的！要真被流矢伤到还不至于那么丢脸，可这又是个怎么回事！
孙仲衡愣住，虽然这个时候灯会已经差不多散了，但借着每户人家门前的灯笼的幽光还是能够看清夜晚里大致的轮廓，而对于孙仲衡来说，想在夜晚能如白天一般视物，也不过是一念。闻言如此，他忙运功，伸出手轻轻抬起柏蓉临的脸，看着柏蓉临皱巴着的脸不由心生好笑，同时也看到了柏蓉临嘴中所谓的毁容了的伤口——不过是鼻头那里被擦红了一块，只是因为柏蓉临的皮肤太嫩了才会觉得很痛。
心里好笑，脸上也便笑了出来，不期然泄出的笑让柏蓉临的脸上如点燃了黎明时的云霞一般。气呼呼的挥开了孙仲衡的手，偏头不再看向孙仲衡，却恰好看到那地上的老人竟还没死，蠕动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登时柏蓉临不再与孙仲衡调笑，从屋脊上一跃而下。孙仲衡见状，忙跟着一并接着柏蓉临跃下的步子后脚就落了地。
柏蓉临小心翼翼的扶起老人坐到墙边，从自己的袖内掏出了一瓶以备不时之需的回灵丹，孙仲衡在柏蓉临亲自给老人喂药前眼疾手快的接过了那瓶回灵丹给老人喂下。想到老人的身体太虚，孙仲衡便搀起老人的手，握住他的脉门给他伴以自己的内力中和那股太过滋补的药力。
“老爷爷，你好些没？”老人幽幽睁开眼，柏蓉临放轻了声音问道。
老人显然很是惶恐，一睁眼就见到一对对于他来说实是天人之姿的男女，那仙女还那么亲切的问候着他。“小人，小人……回仙女，小人已经好了，不劳……不劳挂念……”老人尽量让自己在仙女眼中的印象好一点，想起自己以前曾经读过的那些个书里所教，硬邦邦地套到了这里。
柏蓉临忍不住笑了笑，唇边勾起和煦的笑容，一派天真之色。
“老人家，冒犯了，不知您住在哪儿？不如我和舍妹送您回去？”孙仲衡温雅而疏离的问道。
柏蓉临转头望向孙仲衡，不解他为什么要自称兄长，看见孙仲衡疏离的笑容，识相的没有问出来。
“哪里的事……小人可以自己回去，就不劳驾仙人和仙女了……”老人愈发惶恐，连连摆动才恢复丝许力气的手臂。
“哪能让老人家自己回去，在下刚刚见有几个市井一流跑出了巷子，怕老人家受了惊。”
“唉，那冯老大是我们这里青斧帮分会的头头，时不时就要我们交出自己的银子，说是帮官府收税，但谁不知道那些个狗官都是和他们勾搭在一起的，最后全进了他们的口袋！”老人愤愤道，“可怜我那孙女就是因为这些败类，今天好不容易攒的救命钱又没了！”说到此处，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流。
孙仲衡抿抿唇角，老人虽然可怜，但是这世界那么大，可怜的也不只有老人这么一个，各都有各的苦。只要那些败类还在，老人就不可能真正安宁……孙仲衡突然感觉衣袖被扯了扯，余光扫到柏蓉临乞求的眼神——没办法，谁叫这个老人有刚好遇见了柏蓉临与他一起呢！如果今日只有他一人碰见这种事，他肯定会在看到那些流痞丑陋的嘴脸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但是……
“老人家，这是舍妹与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拈出五两银子，足够老人去救他的孙女了。言毕，牵起柏蓉临便想走，老人突然对着他扑通跪了下去，被他发觉躲了过去，老人想要磕头，却被人扶住没能磕到地。
“老爷爷，你这是作甚？”
“小人，小人感谢仙人的恩情，但是小人真的不能收啊，小人会不安的！”老人颤巍巍的将银子毫不犹豫的递还给柏蓉临，柏蓉临推也不是，拿也不是，只得求助于孙仲衡。
“老人家是卖糖葫芦的吧！不知老人家还有糖葫芦吗，就用这些银子来买好了，一串也可以。”孙仲衡道。
柏蓉临的眸子亮了亮，跟着道：“对啊对啊老爷爷，你还有糖葫芦吗？”
老人愣住，他望了望地上被泥泞的稻草靶子，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两串糖葫芦，因为体温而有点化掉的糖葫芦卖相实属不佳，不想却被柏蓉临伸手拿过，怕老人反悔般匆匆扔下一句：“老爷爷，快去给你孙女治病吧！”便扯着孙仲衡跑出了巷口，只留下一阵风。
不知是因为被她带起的风而迷了眼还是其他，老人眯了眯本来就沾了不少黄脓的眼，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眸色，如同没了生气一般。突然，像木偶一样坐在地上的老人脸上突然浮现一种诡异的笑容——
仙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