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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真相

第5章 真相

有很长时间,鲁班没有和郗慧琳联系。她以为他不会主动找她的,他在她这里想要的,郗慧琳都给了他。郗慧琳下定决心,不主动和他联系,当然,她有点心疼那三十万,想想算了,就当打了水漂吧。不主动联系,为的是计划不受干扰。

这天,钱多多说要过来吃饭,郗慧琳去超市买了些吃的,回来时却看见鲁班在楼下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是来还钱的?郗慧琳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鲁班两手一摊道,还钱?我已经身无分文了,这次是被小人害了,你想办法替我弄五十万,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说得轻巧,张嘴就五十万哪,郗慧琳问,先前给你的三十万全赔了?

是的,不光你给的三十万,我还和其他人借了五十万的高利贷,也全部赔了。

从鲁班的诉说中,郗慧琳知道了大致的情况。鲁班刚进股市时,赚了几万块钱,后来听了一位股评大师的怂恿,又向私人借了五十万。这五十万是高利贷,为期一个月,利息五万,也就是说,借五十万,实际只能拿到四十五万,五万元利息先行扣除。

郗慧琳意识到鲁班完了,他惹了大麻烦了。鲁班,没人能救你了。

你不能见死不救呀。对了,钱多多有的是钱,你让他想想办法。只要再给我一百万,我定能起死回生。

你以为你是谁呀?是索罗门?多少比你有能耐的资本大亨,都知难而退,何况你。郗慧琳讥讽道。

你真的不愿意帮我?

我无能为力,真的。

既然你无能为力,我就不免强,我去找能帮我的人。不等郗慧琳回话,鲁班扭头就走。

郗慧没想到鲁班会这样,想去追他,又觉得不妥。回到家里,发了一会儿呆,想把鲁班的事理出个头绪,却越想越乱,越想越烦。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说服鲁班用平常心面对现实。可是,鲁班能听她的话吗?

她心里没数。

晚上,钱多多没来,说有个突发的应酬,可能时间会晚些,太晚就不过来了。

钱多多没有来,郗慧琳一夜无眠。她的脑子里总是晃着鲁班的影子。因放心不下他,没到中午她就赶到鲁班住的地方。自从鲁班开始炒股,就租了一套公寓住。

到了十二楼,鲁班租公寓的门开着,郗慧琳有些犹豫,她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其他人。正想着,从里面出来三个黑衣黑裤的平头男人,个个像凶神恶煞,他们没有理会郗慧琳,快速坐电梯下楼。

郗慧琳感觉出事了。她走进屋里,看见鲁班满脸是血,痛苦地倒在地上。她上前想扶起他,鲁班粗鲁地推开她,说,看见我这样你开心了吧?

你怎么这样说话?他们是什么人?

追债公司的。

欠债还钱就是了,他们怎么能打人呢!

这些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不还钱,我只有等死。

我送你上医院吧。郗慧琳又一次上前去扶他。

送我上医院,不如给我点钱。不然我就死定了。

鲁班,我真的没有钱,钱多多就给了我三十万,我已经都给了你。

没钱你就走吧,用不着假慈悲。郗慧琳明显地感到鲁班对他的敌意。

两人再没有什么话可说,郗慧琳离开了鲁班住的公寓。她可以离开他,甚至永远不再见他。最难办的是,她没有满足他的欲望,她想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知道她太多的秘密,他会走极端么?不是说最亲近的人,其实是最危险的人。鲁班的欲望太多,期望值太高了。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十天半个月过去,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郗慧琳的心稍微平静了些。她没再给鲁班打过电话,她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烟消云散,她对鲁班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不再是校园里那个生机勃勃的男生了。

鲁班没有出来搅局,郗慧琳即心存幻想,又有些担心,整天忐忑不安地过着日子郗慧琳久久没有怀孕,钱老太太的赠火烧火燎的,以为儿子人到中年,****方面力不从心,她下决心调养儿子的身体。钱老太太虽然没什么文化,对传统的中医中药却崇拜至极。她认为人就要适时进补,才能保持精力旺盛,特别是男人,男人是靠精气阳气来支撑的,没有了精气阳气,或是精气阳气不足,传宗接代的事就很难完成。所以,她亲自带着家人拜见了有名的老中医,开了不少中药,每天亲自熬煎,亲自督促钱多多按时服用。

钱多多从小就害怕喝中药,又不敢违背母亲,只能任凭老太太折腾。老中医的药方还真起作用,弄得他有空就往郗慧琳那里跑。

钱多多去得越勤快,许卉就越是害怕。任何事情的改变都不会是瞬间的,总有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郗慧琳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许卉?她心里没底。为了不被郗慧琳钻了空子,她想提前实施拟好的计划。

其实,郗慧琳同样醒悟了,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时间一长,肯定会出乱子。且不说鬼迷心窍的鲁班出来搅局,就是钱老太太她就难以应付。正当她想打电话给许卉时,许卉出现在她的面前。

许卉是给她送医院的检验报告来的。她要郗慧琳尽快将报告递交给钱老太太。

最初,钱老太太看了报告就懵了,是儿子不能生了,如果是这样,她老太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恨不能就此从楼上跳下去。

开始,钱老太太压根没想到不育症是能治愈的。慢慢地,钱老太太恢复了应有的理智。不对呀,不能生育,他不是给我生了四个孙女了么?即便是真有问题,也应该是小问题。有问题就治,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没什么病治不了的。

针老太太要儿子和她上医院。钱多多说,妈,你别闹了行不行,我这几天忙的脚不着地,去什么医院,再说我身体好好的。

身体好好的也要去,时间快半年了,郗慧琳还没有怀上,人家可去医院检查了,什么问题没有,我看问题就出在你身上,到医院让医生给你治治。钱老太太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不放。

行行,明天去,我明天就去,让郗慧琳陪我去。

晚上,钱多多进门就问郗慧琳去医院的事。郗慧琳说,是老太太要她去的,老太太抱孙心切,我就满足她的要求呗。

难道我真有问题。钱多多像似自言自语,又像似对郗慧琳说。郗慧琳紧接话尾,有这种可能,不然我为什么没怀上。

老太太要我明天去医院看医生。钱多多随口一说。

去看医生?你可不能去。郗慧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为什么?

你想想,你在本市是个名人,而且已经有了几个孩子,专门去医院看不育症,传出去会不会……

郗慧琳见机行事的话,引起了钱多多的重视,他认为郗慧琳说得有道理。可是不去,如何向老太太交待?再说,真要是患了不育症,生儿子不就没希望了。

许卉知道钱老太太要带钱多多去看医生的事。她力劝钱多多不能去,她说,没有面子比没有儿子更可怕,面子的事无小事,你不能无动于衷。

钱多多听从了许卉的话,尽量找借口,能拖就拖。反正医院他是不会去的。

除此之外,许卉对钱多多特别的殷勤,对他不再说些难听的话,温柔体贴得像换了个人。钱多多有时会觉得对不起许卉,觉得人家已经为你生育了两个女儿,自己还在外面胡搞,有没有儿子其实没什么,此生快乐比什么都强。

拖了一个星期,钱老太太急了,她说钱多多再不去看医生,她将第三次以绝食来抗议。钱多多只好让郗慧琳陪他去,说找个人为他作证。

其实,钱多多和郗慧琳根本没去医院,他带着郗慧琳到临江公园散步。这时,钱老太太的电话打了过来。

钱老太太问,你在哪儿呀?

钱多多说,我们刚到医院。

钱老太太又说,是在医院?

钱多多想,难道她跟踪了自己,不可能,可是听她的口气是不相信他在医院。他坚定语气说,是呀,正在候诊呢。怎么,有什么事吗?

你告诉我,在哪家医院?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难道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了。钱多多有些不高兴。

钱老太太支支吾吾,半天没说一名话。钱多多连叫了几声妈,钱老太太才说,那行,你先看医生吧,看完医生,你给我打过来吧,把结果告诉我。没等钱多多说话,她就把电话挂了。

钱多多和郗慧琳沿着湖边慢慢走着。钱多多说,慧琳,既然我不能生育了,你就不必陪着我,一切按合同办。另外,你如果没什么其他想法,就回公司上班吧,到下面的分公司或者是上海分部都可以。不过,有一点必须做到,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的关系,既然过去了,就当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能做到吗?

郗慧琳说,那就真的……谢谢了。我会尽力把我的事情做好的。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只有半年多,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是从不拿别人的隐私当话题的,再说这里面还牵扯着我本人,今后我还要找婆家的。

郗慧琳的话说得既合情又合理,钱多多点点头。说,你是这样心态,我就放心了,我们今后也好相处。其实,我不是怕什么,我喜欢一码事归一码事。

郗慧琳连忙点头。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地解决了,有点像是在做梦。

钱多多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看号码,说,老太太今天是怎么了,又来电话。

你还在医院吗?老太太开口就问。

钱多多不耐烦了,说,怎么啦?我不在医院在哪里?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你就说嘛。

钱老太太在电话那头沉默着,大约过了几秒钟,又问,结果出来了吗?

钱多多随口就说,出来了,是我的问题。

钱多多的话音还没落,钱老太太就喊着,儿子,你想气死我呀,郗慧琳是不是在你的身边?

是的。钱多多看着郗慧琳,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然老太太也不会发火。

你们马上回来,现在,立刻。老太太一连说了几个。

钱多多和郗慧琳出门后,钱老太太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打电话人自称是郗慧琳的朋友。他告诉钱老太太,郗慧琳根本不可能怀上钱家的种,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因为她一直在吃避孕药物。她之所以这样,就是想骗你们的钱。

钱老太太不想信,她觉得郗慧琳没有必要这样做,她替郗慧琳作着辩解,不过她说着说着,就发现这样的辩解软弱无力,甚至不能自圆其说。

放下电话,钱老太太相信了,她恨不能将郗慧琳生吞了。

钱老太太见到郗慧琳就问,有个叫鲁班的男人,你应该认识吧?

郗慧琳愣住了,钱多多要她一起过来见老太太,她就感觉到出事了。

钱多多看着郗慧琳,郗慧琳和老太太对视着,房间里的空气凝重的就像随时可能爆炸似的。

郗慧琳知道没办法隐瞒下去,干脆全部都说了。不过,她隐瞒了和许卉商量对策的细节,她觉得此时还不能出卖许卉,也许她能帮她做点什么。

郗慧琳被钱老太太赶了出来。钱老太太还说,要她一个星期内,归还三十万,否则她会找人划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郗慧琳忐忑不安,她拼命压抑着心头的恐慌。此时,她对鲁班恨得咬牙切齿。看来,爱一个人容易,恨一个人更容易。郗慧琳满腔的诅咒无法渲泄。鲁班——这个无耻的男人,真是个胸无大志的愣头青。郗慧琳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被她曾爱过的人断送了。她真想拿把刀,狠狠地刺入鲁班的胸膛。

男人就是这样的?这样的男人还有可以依靠吗?眼下,她只能依靠许卉了。

郗慧琳马上联系了许卉。许卉正好也在找她。

这些日子田亦夫和许妍都尽量克制自己,像许多夫妻的生活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过得比较平静。许妍不再为钱的事和他斗气,田亦夫也不再为一顿吃而闹别扭。夫妻间本着包容对方的心态,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但不再那么闹心了。

在一个很宁静的晚上,许妍突然告诉了田亦夫一件事。儿子进入名校快三个月,可是他根本没办法和其他的小同学融合到一起。经常一个人独处,上课的时候,对老师的讲课也没兴趣听,几次偷着跑出课室独自在校园里玩,老师发现后批评他,他就躲在厕所里不肯出来。

尽管许妍叙述的简明扼要,田亦夫还是看出了她内心的不安和失望。田亦夫安慰说,也许是儿子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较弱,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

许妍叹了口气,但愿是这样吧!

安慰归安慰,田亦夫心里同样堵得慌。想到为儿子转学花巨资买的房,想到目前的窘境,他的心里就隐隐作痛。尽管他明白,儿子出现的状况,和转学没有必然的联系,心里总会不自觉地往这方面联想,都是转学惹得祸。

田亦夫将大多精力投放在儿子的身上,接送他上下学,周末带他出去玩,他想让儿子尽快适应新环境。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儿子的情况没有多大的改变,田亦夫的父亲又住院了。

这天,他去了局长办公室,局长找他随便聊聊。说是随便聊聊,田亦夫很受用,新局长来了几年,还是第一次主动面对面,单对单和他聊天。

果然,局长先是和他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就直奔主题。他说,市里准备创建大工业园区,市政府抽调了几所大学的有关专家学者,组成一个评估小组,全面评审入住企业的资质。其中对环境保护的评估,被定为重中之重,凡是污染严重、破坏性消耗资源的企业,一概要拒之门外。局里决定让你参加市里的评审小组,你是环保方面的专才,希望你不负众望,铁面无私,确保任务顺利完成。

田亦夫知道此项任务非同一般。他的心情很矛盾,严格地说,是在接受和不接受之间徘徊。因为他知道如果接了任务,手中就会有实质性的权力,当今社会,权力和利益是紧紧联系在一起,再说局里将任务交给他,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大工业园区是举全市之力兴办的,想进去的企业很多,环保又是重头戏,能不能把好关,田亦夫连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明白,评审结果最终不是他说了算,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职务的小公务员。

田亦夫刚走出局长的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庆幸手机没有在局长的办公室响起,否则局长肯定对他有看法。他以为电话是许妍打来的,却不是。打电话的是他的母亲,母亲告诉他父亲住了院,要他赶快过来。

田亦夫回处里说了一声,拔腿就往医院跑。路上,他和许妍通了电话,许妍正在医院办手续。从许妍电话中,田亦夫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田亦夫离开家后,许妍因为儿子田野的事和婆婆吵了起来。田野没有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许妍生气打了儿子几下,婆婆不干了。婆婆说,我的孙子不允许你这样管教他,不是你,田野不会成这样。

许妍心里很不爽,她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我这样做都是为了田野好呀!

为了田野?我看是为了你自己。你不就是想住好房子吗?你看把我的儿子、孙子折腾成啥模样了。

婆婆的话,一字一句,像刀尖扎在许妍的心头。几个月来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她扯着嗓子和婆婆打起了嘴仗。公公劝了半天也没用,没过多久,公公就像一面突然失去支撑的墙轰然倒地。

许妍终于等到了田亦夫。她说住院要交五千元的押金。

五千?田亦夫愣了愣。家里仅有五千块钱,是前天刚发的工资,不过,这钱是要还银行的,每月还银行房贷五千块是铁定不能少的。

田亦夫正犹豫着。他不能不犹豫,五千块对有钱人不算多,然而,这是全家每月省吃俭用的全部积蓄。田亦夫问了一句:能不能和医院商量少交或者缓交?

许妍无言地摇着了摇头,她说,不交钱医院根本就不做任何抢救。

一旁的母亲不高兴了,说,田亦夫,你放心,钱算我借你们的,以后一定还你们。

妈,不是这个意思。田亦夫不再犹豫了,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愧疚,他很关切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马上回去取钱。

田亦夫回家取了钱交到了医院。医院是交待了,银行怎么办?银行的钱同样是不能拖的。他想到了借钱。在这座城市,借钱不是件容易的事,和单位的同事借,田亦夫张不开口,更怕同事有别的想法;和朋友借吧,他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对象。他想到了于涛。他决定去向于涛借钱。说也奇怪,向于涛借钱,他反倒没有顾虑了,一见面便说,于涛,我想向你借五千块钱。

田亦夫想好了,如果于涛问他借钱干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反正房子是他介绍买的,说不定他还从中狠狠地赚了一笔。于涛听说要借钱,先是一愣,大概不相信田亦会向他借钱,不过他什么也没问,便从包里点了五千给他。

田亦夫接过钱时,心里的感受是复杂的。先是一阵轻松,觉得于涛还是很够朋友,紧接着是一阵酸楚,他看见于涛的包里装有大叠的钱,少说有一两万,想想自己的窘相,竟然愤愤不平起来。

钱的问题暂时过去了,儿子的事,却让田亦夫和许妍头痛不已。儿子的孤僻性格越来越严重,许妍决定带他到医院做检查。结果让他们吃惊,儿子有轻微的自闭倾向。

那晚,他们谁也没有睡,两人围着刚刚入睡的儿子,在寂静中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房间里钟表的嘀哒声,格外的响亮,快天亮时,许妍似乎困了,她坚定地说,我寒假带儿子去北京大医院看看。

田亦夫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捏了捏她的肩头,一切就这么决定了。这是个不容易做出的决定,这个决定需要一大笔钱的支撑,他很希望许妍能改变决定,但是,他无法对她说出自己的渴望。

田亦夫父亲的病开始好转,右手和右脚却不太灵活,日常的起居完全要专人照料。出院后,许妍的婆婆承担起了照顾他的重任,许妍在幼儿园工作,起早早贪黑,晚上回了家还要帮婆婆做饭洗衣,辅导儿子功课,寒假一到,许妍就带着儿子去了北京,事前他们估算了一下,费用约需两万元。许妍说,给儿子看病的钱我去借,供房子的钱你去借。许妍的话算是命令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许妍带着儿子走了,田亦夫正式开始了评估组的工作。走之前,局长特地找了他,嘱咐他千万要认真对待,他的一票有着至高无上的作用,环境保护无小事,这方面越苛刻越好。

田亦夫实地考察了几家即将入住的企业,前面两家还是不错的,到了第三家,田亦夫发现问题还不少,于是他连夜起草了整改的报告,要求企业将所列问题整改后接受二次评估。企业对他的意见十分重视,企业的总经理一个星期内,多次上门向他讨教整改方案。一个月后,第一批通过的企业开始入住大工业园区,等待二次评估的几家企业没能过关。

许妍和儿子回来了,田亦夫满心欢喜地将他们从机场接回家。许妍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田亦夫心头的欢喜冲刷的荡然无存。

许妍告诉他,儿子的病,没有什么特别的医治办法,只能靠环境改变他。专家建议了几种方法,其中一种,就是多参加各种课外活动,努力改变儿子的性格。

既然如此,田亦夫必须将心思用在儿子身上。他打算将不合格企业存在的问题写个报告,然后将他们列入“黑名单”逃汰出局。这样,他的评估工作可以告一段落。

连续一个星期下班后,田亦夫都带着儿子,参加少年宫的各种活动。这样的生活让他感到心力交瘁。他想,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更重要的是经济上的压力。于涛的五千块钱至今无法奉还,当初自己可是许诺尽快还他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接到了于涛的电话。于涛要请他吃饭。他本想回绝的,自己欠的钱还没还上,怎么还敢要人家请吃饭。然而,他又不能回绝。他欠于涛的钱,如果连面都不见,显得太没仁义了。但是,见了面又如何解释?按照现时的收入和支出,即使每月再省吃俭用,都很难还清于涛的钱。

钱,钱,命相连。他的耳边不停地出现这句话。晚上的饭局没有出现田亦夫担忧的场景,于涛根本不提五千块钱的事。田亦夫几次想解释,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这以后,两人像多年的老朋友,关系近乎了起来。没过几天,于涛又把田亦夫请出来聚一聚,还请了专职的老师教他打高尔夫,他们相互之间越来越熟,隔三岔五见一次面。

田亦夫和于涛的交往,于涛的老婆很不高兴。她对丈夫说,你发什么疯,房子已经卖给他了,你用得着这么巴结他吗,钱没处花了呀?于涛说,你懂个屁啊?田亦夫大有用处,再说又不是花我们的钱。

没过多久,田亦夫的父亲再次住进了医院,这次是脑溢血。许妍和田亦夫赶到医院时,父亲仍然是昏迷状态,医生说要尽快做手术,否则就有生命危险。医院要求先交两万元押金,不交押金医院就不安排做手术。

许妍从包里掏出三千块钱。这是家里目前能拿出的所有的积蓄,她茫然地望着田亦夫,心想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呀,人要是不顺时,什么烦心事都能让你赶上。田亦夫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指望,亲戚倒是有一些,家境都一般,要拿出一大笔住院费,是不可能的。

田亦夫知道妻子的心思。他说,你先在医院照看着,我想办法借钱。

你找谁借呀?许妍知道借钱不容易,她想到了自己的姐姐许卉。

你别管了。田亦夫说。

其实,他心里同样是茫然的。他不知道该向谁张口,平时称兄道弟的人不少,关键时刻能出手帮你的不多。他试着打了几个电话,开始声音都是高八度的,提到借钱,马上就变调了。他只能再次拔响了于涛的电话。

于涛,你能再借给我两万块钱吗?我爸爸病了……病得很重……等着做手术。医院秘须先交押金才肯做手术,我,我……田亦夫想尽可能让于涛相信他说得事实,他怕于涛觉得他是在编故事,唉——,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行行,你别说了,什么时候要?他听到于涛问。

尽快。

于涛很快就将钱送到了他面前。这里是五万,够了吧!于涛问他,样子很是认真。

两万就够了。

多带些吧。万一不够怎么办?病人耽搁不起。

田亦夫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他感动极了。论感情,他和于涛算不上什么,但是,他却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而且出手就是五万。此举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谢谢。我田亦夫是知恩图报的人,我会永远记住你对我的好。钱,我一定想法还你。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田亦夫郑重地写了张借条交给了于涛。

父亲出院了,成了半身瘫痪的老人。田亦夫借的五万块钱所剩无几。欠下的债何时能还清?许妍整日愁容满面。

有一天,许妍对田亦夫说,我们买些福利彩票吧,碰运气!妻子的话犹如一道闪电,点燃了他心头致富的灯。是的,为什么不可以买点呢?报纸上经常报道有人中了五百万,应该去试试。一旦有了想法,田亦夫晚上的时间,不再上网或是看书,大多时间用在计算上了。田亦夫对数字没有特别的敏感,但是,他认为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规律性,他就是想找出它的规律,从而找出他理想中的如意的号码——五百万大奖之号。

当一个人将他的精力和全部希望集中到某件事上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如痴如醉。田亦夫把近三个月的中奖号码全部抄了下来,认真研究起它们出现的规律。

三十六选七,别看只有三十六位数字,想找出这些数字出现的频率和组合情况,比大海捞钱还难。田亦夫的眼前就像一台不断跳动的大屏幕,三十六位数字不停地在他面前翻腾,一会是0,一会是10,一会又是36,他有些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理出头绪。

许妍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就说别浪费时间了,能不能中大奖完全靠运气,哪有什么规律性?

你不懂,田亦夫虽然头脑里面乱七八糟,他认为自己已找出些规律性的东西。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嘛。为了让妻子相信,他按照总结出的规律,算出了下期开奖可能出现的三组数字。

你有多大把握?许妍问。

田亦夫说,百分之二十吧。

许妍睁大眼睛看着田亦夫,似乎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名堂,可是看来看去,叹息了一声,说能中个十万,我就心满意足了。

是的,许妍明白五百万只是梦想,她心里盘算着,如果中个十万,先将借的债还了,剩点余款,可以缓解目前家庭的经济困境。

于是,她又说,明天就去买吧。

许妍期望突然致富来改变生存状态,然而,她没能等来中奖的喜讯,却等来了追债的电话。于涛的电话直截了当,他说要他们尽快还钱,他等着钱救急,至于救什么急,于涛没说。

欠债还钱,自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涛追债合情合理,田亦夫能说什么,只是他觉得于涛的行为怪异。不是么?要债不给他打电话?反而去找许妍。

三天后,于涛又打电话给田亦夫,约他在某酒店的咖啡厅见面。约好是下午五点。田亦夫先到了。五点十分,于涛没有出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李和平。田亦夫颇感意外,没等他开口,李和平抢先说,没想到是我吧?田亦夫心里哼了一声。

两人各自点了奶茶和咖啡。茶点上来后,李和平轻松自如地往咖啡里加伴侣和糖,动作熟练快捷。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聚焦在田亦夫的身上,神情很淡定。

田亦夫忍不住了,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李和平打开皮包,拿出一张银行卡,摆到他面前。田亦夫不解地看他。李和平说,里面有五十万。

田亦夫问,是给我的?

李和平说,只要你在我进住大工业园区的报批书上签上你的大名,里面的钱就是你的。我知道你很需要钱。

田亦夫看着那张银行卡,眼神完全模糊了。心跳霎时变得急促起来,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对田亦夫这样缺钱用的人,完全没有能力压制不断上升的欲念。他考虑着该如何应对。

李和平又拿出了他写给于涛的借据。这是你向于涛借钱的借据,一并还给你,从此你我两清了。

你和于涛……明白了,再蠢的人此时也应该明白了。田亦夫实在找不出准确的语言来形容他的心情,如果没有于涛的借据出现,他可能会接受李和平的钱,因为他实在太需要钱。于涛的借据犹如迷底答案,他有一种被人随意捉弄的感觉。

李和平意识到,借据拿出的不是时候,他借喝咖啡来调整自己的神情。田亦夫更是坐不住了,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想立刻离开这里,然而,他的腿却不听指挥。

李和平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放下杯子。实话对你说吧,你能代表环保局参加评审组,同样是我的安排。

田亦夫惊愕得瞪大了眼睛。他更加明白了,其实他就是他们棋局中的小卒。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额头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向服务生要了杯冰水,一口气喝了下去。他考虑了很久,一咬牙,拿过桌上的银行卡和借据。

李和平笑了笑,以胜利者的姿态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田亦夫对许妍说了银行卡的事。她没有表态,这个家很需要这笔钱,有了这笔钱,以后的日子就不会过得紧巴巴的。可是,这钱能拿吗?

许妍眼睛看着别处,脸上没有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胆小如鼠?田亦夫看着妻子。

不,许久,许妍说。

你告诉我,这钱要不要?田亦夫很认真地问。

我不知道,你自己拿主意。许妍说。

田亦夫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期盼许妍为他拿主意,又害怕她肯定的表态。他无法拒绝钱的诱惑,又无比清楚地知道,拿了就是一条不归路。因为里面的钱不属于他,是李和平用来钓他上钩的诱耳。如果他贪恋里面的钞票,最终可能被这些钞票害死。

然而,他又怎么能不贪恋钞票呢?他的生活里,有太多的地方正等着钱用,还银行的贷款需要钱,父亲治病需要钱,孩子读书需要钱,用钱的地方很多很多……没钱寸步难行。

有了这笔钱,能使自己活得有滋有味,至少可能拥有短暂的解脱。然而,拿了这笔钱就是等死。

短暂的快活和永久的死,哪个更值得争取?他和李和平之间,只有共同的过去,不会有共同的未来,这样的合作是危险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了断彼此的关系。

可是,他不甘心。

没过几天,局长找田亦夫谈话。局长先是说很多别的事,田亦夫大多没听进去,当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仅有一点,他记住了,局长要他尽快将李和平公司入住大工业园区的事办妥。

他想向局长做解释,局长似乎没有耐性听他说。局长说,你尽快办就是,别的就不用想那么多。

田亦夫明白,他和李和平之间的事,局长全知道。本来还心存一丝贪念的他,现在则完全变成愤怒……

李和平的行为,完全是财阀干涉行政的行为,先是用财力收买,不成就用公权施压,难道有钱就可以有恃无恐,操纵任何事情?

田亦夫的情绪很低落,几天没回单位。他无法在官商相辅的利益集团里混下去,他毅然决定离开。可是,离开后何处又是栖身之地呢?

几天来,许妍忍了再忍,希望他有所觉悟,没想到他越走越离谱——他竟然想辞职。

许妍觉得是到了必须阻止他的莽撞行为的时候了。

辞职了日子怎么过?她问。

我没想过辞职以后的事。田亦夫说,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我不希望因你的莽撞,严重影响我们以后的日子。

我更不希望被人当枪使。田亦夫的话掷地有声的,其实内心是恐慌的,他必须承认,他还没有撑起自己一片天地的实力。

不过,田亦夫最终还是离开了环保局。

许卉已经知道郗慧琳的事。

她没有主动和郗慧琳联系,尽管她无法判断郗慧琳会不会出卖她,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

只过了一天,许卉就接到郗慧琳的电话。郗慧琳说想和她见个面。许卉听出来,郗慧琳的声音很低,想必是心情不佳。许卉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叫上钱多多。郗慧琳一口拒绝。说不用了,是我们之间的事。

见了面才知道,郗慧琳是来和她谈条件的。

郗慧琳没有任何的掩饰,开口就说,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许卉点了点头。

你没有向钱老太太告密吧?郗慧琳先发制人。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钱多多不仅把我开了,还要追讨先前付的三十万。不过,三十万已经花完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你吃喝住行都不用钱,三十万这么快就没了?显然,许卉不相信她的话。

被人骗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别问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想你做做钱多多的工作,不要再追要三十万了,我真没钱。要不,我给她打工,用打工的方式还钱。如果,你不肯帮我,我就把我们之间的事全部告诉给钱多多。你看……

你威胁我?许卉很生气。

对不起,我是没办法,对于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来说,任何有用的救命稻草,她都会试着去抓的。

如果?也许?要不然你就为他生个儿子算了。许卉的想法有引起改变。

你……你改变想法啦?郗慧琳问。不,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生孩子事不要再提。

你是说这种生活不正常?许卉的心像似被刺扎了一下,有点痛。

是的,其实,你的生活也是……不正常的。

许卉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虽然是富商的合法妻子,这些年来,她的心病不比郗慧琳轻松。钱多多和他母亲,为了钱家能延续香火,不断地挑战她的忍耐度,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她为了能轻松地驾驭亿万财富,只能忍气吞声。

她说,好了,我不想和你讨论正常不正常的问题。不再追讨三十万,是不可能的,毕竟你没有兑现约定的事。就打工还吧,我和钱多多说说。

许卉和郗慧琳分手后,来到了多多公司总部,进了钱多多的办公室。许卉的目的明确,绕来绕去,都是围绕着生儿子和郗慧琳的事转。

钱多多同意不再追郗慧琳要三十万。他说,钱的事,老太太的工作容易做通。难的是,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抱上孙子,郗慧琳做假的事,她气得不得了,这不,今天又在张罗找姑娘呢!

这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呀,老婆取了一个又一个,你都赶上昔日的昏庸皇帝了。

钱多多不想和她争出个高低来,嘻嘻一笑,说,我的老婆,我的夫人,我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这样的。可我也是没办法,老太太……

我看是钱多烧的。没钱人家的老太太能这样么?许卉大声地喊道。

当然,没钱谁会为你买命。你我争了半天也改变不了什么,老太太说了,不任由她做她想做的事,你我就离婚。离婚,你不想,说实在的,我也不想,所以只能随她去吧。

随她去?正常点的女人没人承受得了。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婚姻,竟然遇到如此多的麻烦。钱多多说得对,她不想离婚,更无法阻止钱老太太的行为。她想到了许妍,也许她犯了舍近求远的错误。

欲望似乎都不是刻意的谋划,而是无意中滋生的,而滋生之后就会不断地膨胀。许妍的生育功能是正常的,何不借她的子宫用用?她和钱多多生的儿子,其实就和自己生的一样呀!

这样的欲念头闪现后,许卉就有点蠢蠢欲动。可是,能不能实现要取决于许妍,还有她身边的人。比如田亦夫,还有母亲许丽华……

要许妍为钱家生儿子,钱多多举双手赞同,钱老太太更是喜上眉梢。她说,我早就有此想法,就是不没敢说出口。许卉的点子得到了两人的充分肯定。

任务交给了许卉。她不知道如何对许妍挑明。想了许久,用电话约了许妍,说是要她陪自己逛商店。许妍答应了。

许卉开着自己的新款式宝马车来接许妍。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刺激许妍。换句话说,无非就是用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去诱惑她,看到许卉开着靓车来接她,许妍心里确实不舒服。有钱就是好,换汽车就像换自行车一样。不过,许妍没有说出来,免得自己难堪。

上车后,许卉一边开着车,一边问许妍,过得还好吧?许妍说,没什么好与不好,没钱人的日子天天如此。

许卉感慨道:其实许妍啊,说句实话,钱多多花,钱少少花,夫妻俩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真的。此话一出口,连许卉自己都颇感意外,这不是她想对许妍说的话,难道是自己心声的真实表露?

许卉不知道。

许妍说,姐,没有钱,夫妻俩感情再好,能维持多久呢?。下面的话,许妍没有说出来。她想,你嫁了个有钱人,不知没钱人的日子苦,要不咱俩换换,你愿意吗?

许卉却想,钱多有什么用,丈夫一样在外面******,还非要生个儿子不成。不过她看出许妍有心思,话语一转说,你和田亦夫吵架了,为什么事?

许妍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没想到他说辞职就辞职。她眼睛无力地望着前方,神情里充满了无奈。

许卉赶紧劝道,辞都辞了,再生气也没用,想想今后的事吧。

许妍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姐,你不知道,他辞了职,家里就少了一份收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许卉心中暗喜,认为机会来了。她安慰许妍,不就是工作,不就是钱吗?许卉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帮你们想办法。

许妍不知道她说得话有几分真,在她的印象中,许卉虽然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却不是大方的人,更何况她家的财权在钱多多手里。她拿不准许卉的真实意思,只得说,救急不求穷,你不可能帮我们一辈子。

许卉借机说,是呀,要钱多多倾力相助你们,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对你意见很大,如果你能帮他做件事就好了。

我能帮他什么?他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可能有求于我。

许卉欲言又止,她心跳加速。

在商场里,许卉显现出了富婆的购买欲望,看到什么都想买。许妍仔细瞅了瞅价格,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她的心都揪了起来。经过买鞋专区,许卉坐了下来,认真挑选了两对皮鞋,试过之后,又为许妍挑了一双,要她坐下来试试大小。

她说,我觉得这双鞋很合适你。许妍瞟了一眼价格牌,一千八百多。许妍摇着头。许卉说,你不喜欢?许妍说喜欢,就是太贵了。许卉有些心酸,她对售货员员说,你开票吧。许卉拿着信用卡结了账。

许妍拎着那双皮鞋跟随她上了商场的五楼。五楼是女性服装专区,许多女性在选购、试穿服装,她们的脸上是闲暇愉快的神情,面对几百上千一件的服装,好像手里花出去的不是钱而是纸。

许妍猜想,敢在这里撒钱的女人,应该是和许卉一样的人,背后有有钱的人做着后盾。想到目前家里的处境,想到辞了职的田亦夫,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样是人,生存的境遇却差别太大了呀。

她们在商场的休息区坐了下来。许卉问她,喝点什么。许妍说算了吧,这里的东西贵得下人。

许卉笑道,你不是说我发了吗,干吗还为我省?说完,她就交待侍应生点了几杯饮料。

许妍,我请你帮我做件事。许卉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你,你,你能不能为你姐夫生个男孩儿?

许妍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在做梦吧,这样的事你也想得出?

许妍,我没有做梦,你正处在生育的年龄,生个孩子不是难事。当然不会让你白辛苦,可以给你一大笔酬劳。

许妍木木地看着许卉,她简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仔细想想,实际上没什么,生活中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别人是别人,但我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道路,何况我现在已经有儿子……

我知道你有儿子,我不是无法生育了吗,我那个老不死的婆婆,又在物色为她生孙子的女人。与其让别的女人生的孩子继承钱家财富,不如你生一个,至少跟我还有血缘关系。

你太自私了,你只为你着想。你为我想了吗,为田野想过吗怎么说只为我着想呢?你永远是孩子的母亲,孩子拥有的一切,你同样有份。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呀。

许卉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很自信。许妍感到很不舒服。你说的没错,可是你忘了,这是有悖于伦理道德的事。你想过孩子将来的感受吗?想过田亦夫、田野的感受吗?

无论许卉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许妍仍然义无反顾的拒绝了。

许卉只好求于母亲许丽华。她进门时的表情怪怪的,虽然脸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笑,却掩饰不住笑容后面的忧郁。

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什么事吗?

许卉目光转向别处,说,妈,我想让许妍帮我生个儿子……

许丽华大吃一惊,没料到许卉说出这样的话,惊愕之余问道,你和钱多多之间又出问题了?

许卉将郗慧琳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道,想来想去,我觉得只有许妍为生的男孩子最可靠,她是我的亲妹妹,不会和我争抢什么,我不想我的后半生,在你争我夺中度过。

许丽华沉默了。她清楚许卉的建议意味着什么。她有过预感,没料到来得如此之快。当时,干得好不如嫁的好的观念,左右着她的思维。许卉与钱多多的婚姻,风光无限,可是,富商与漂亮女人组成的家庭,始终缺少共同的基础,如同诸多的中国家庭,表面上风风光光,夫荣妻贵,实际上却相互折磨,同床异梦。

如今,年过三十的许卉,为了维持婚姻上的虚假繁荣,哀求地坐在她面前。作为母亲,她同样尴尬,像做错了事的家长,自责和内疚。

许丽华慢慢缓过神来,克制住内心的慌乱,面对无助的女儿,她不能自乱阵脚。必须为许卉拿主意。何况,许卉的提议有道理。与其面对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不如面对自己妹妹的孩子。许卉只能这样选择。

许妍不会轻易同意的,她不是个容易服软的人。许丽华了解许妍的性格。

许卉突然跪在许丽华面前。她说,妈,你必须帮我!

许丽华将她扶起来,傻孩子,快起来,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许卉道,你去劝劝许妍,她听你的。

许丽华没有在许妍的家和她谈,而是把她叫了出来。在小区旁的一间冷饮室里。

许妍说,妈,你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许丽华笑道,死丫头,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呀?

许妍笑道,我没这么说。说着为母亲要了杯冰水。

许丽华上下打量着许妍说,又黄又瘦,过得不开心吧。

许妍笑了笑,没说什么。许丽华看得出,那是强装的苦笑。你呀,这样硬撑下去,何时是个头?当初不听妈的话,现在知道错了吧。

妈,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许妍的心情很坏。我不会想那么多,得过且过吧。

这不是许妍想要的人生。她的人生之路走了不到一半,就如此的心灰意冷,看来,她领悟了没有钱的艰难。许丽华说,怎么不提?什么是好男人,能赚钱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你看许卉,早就开上宝马了,你到现在还骑着辆破自行车,妍儿,你不能总这么过下去,妈妈必须帮你。

许丽华说着,从包里拿出本存折。存折里面有三十万,是许卉给你的。

许丽华见许妍满脸的惊诧,解释说,你缺钱,姐妹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就拿着吧。

妈,她不会是白给的吧?

许丽华迟疑了一下,说,当然,许卉遇到点难事,你就帮帮她,你能做到的。

许妍把存折塞回到许丽华手中,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昨天,许卉用小恩小惠来“劝降”,今天母亲又亲自用重金来“招安”,真是用心良苦。她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许妍说,妈,我是缺钱,不过,钱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你转告许卉,人无论是干什么,不能没有做人的底线。

许丽华料到许妍会拒绝,没想到如此坚决,而且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她忽然带着哭腔说道,妍儿,你们是亲姐妹,无论如何,你要帮许卉,她不容易呀。

许妍说,我想帮她,但是。这样的忙我帮不上。

许丽华拉住许妍的手说,你能帮的,不就生个孩子吗,女人那能不会生孩子,许妍,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许妍轻轻地推掉母亲的手说,妈,你不要逼我了,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

许丽华叹息一声,脸上布满了忧虑和愁容走了。

田亦夫的父亲去逝了。

许妍和田亦夫刚把老人的后事安顿好,不速之客于涛就找上了门。直到这时,许妍才知道,田亦夫前后在于涛手里借了十万。

于涛说,你们借的钱是李和平的,你们要尽快把钱还上,不然李和平会向法院起诉的。

许妍晚饭没有吃,她待在卧室里,不断地抹着眼泪。田亦夫的母亲问他,许妍怎么回事。田亦夫不敢说实话,只是说她在幼儿园遇到些不顺心的事。田亦夫的母亲不高兴了,说,外边不顺心,回家就不要板着脸,板给谁看呢?

吃过饭,田亦夫趁母亲回房的时候,去敲卧室的门。田亦夫劝许妍,你先出来吃点饭,别饿坏了呀。卧室里依然是没有动静。

许妍实在没有胃口。田亦夫的母亲从屋里出来,见饭桌上的东西还没有收拾,疑惑地看着他说,不想吃就算了,一顿没吃饿不着。

田亦夫心里有火,很想顶她俩句,最终还是忍住了。许妍出来了,但没有出来吃饭,然是叫客厅里写作业的田野回屋睡觉,以后就再也没的动静。

他把剩饭剩菜放入冰箱,凉也没冲就躺到了沙发上。起初是后悔,渐渐地,又有些委曲。他必须承认,生活是现实的,男女间恋爱时的山盟海誓,根本无力抵挡现实的冲击,没有人能不吃不喝地恋爱一辈子。

田亦夫有些愤恨了。

第二天,田亦夫早早起了床,早餐没吃就出了家门。他要尽快去找一份工作。

田亦夫先去了人才大市场,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中午只花了五块钱吃了份盒饭。只一天功夫,悲伤的情绪现次笼罩着他。小小的人才市场,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出入,能找到满意工作的实属凤毛麟角。在这里,比他学历高,比他专业好,比他年轻的大学生比比皆是。面对现实,田亦夫流下了悔恨的泪。李和平的钱为何不敢拿?许多贪官污吏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按局长说的办,做个顺水人情多好。此时,田亦夫的心里很乱,觉得做人真难啊,人生之路走错一步,就会步步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田亦夫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转了半个多月,只有两个建筑工地答应可以试工。他彻底失望了。他想过给局长打电话,就是跪下来求他也行,只要同意他再回到原来的岗位,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人穷志短啊。

这天,田亦夫撑着张苦瓜脸,回到家还没喘口气,法院的传票就到了。法官告诉他尽快还钱,否则法院将按有关法律,拍卖现有房产抵债。

田亦夫的母亲说话了。我早就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借钱买房子,没那个本事就别逞能。

妈,借的钱和买房子没关系,你用不着说三道四的。许妍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田亦夫瞪着眼。

你想叫我怎么说话?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许妍大声道。

狗屁!老太太火了,一旁插嘴说,借钱给他爸治病你不高兴呀,许妍,不是我说你,做人要讲良心,你也有老的时候。

老太太大概觉得,这句话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又加了一句,如果当初不是你坚持买这套房子,这个家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说来说去,责任都在你身上。

许妍怔住了。一团怒火快速地升腾起来,形成了无法言说的痛楚和感受,她极力地忍着,不想让这种痛楚感受变成语言冲口而出,可是,她越强忍着越难受,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买房子是为了给你孙子买未来,不是为我!要怪只能怪你儿子没本事,无能。

田亦夫先是愣了愣,随即追问,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没本事,无能。许妍想都没想,完全是随口而出。她的话音未落,田亦夫的巴掌就到了。

许妍捂着脸,泪水沿着她的手指缝向下流淌。她没再说什么,回卧室拿了包,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野在后面不停地叫着说,妈妈,妈妈,……

许妍没有理睬,快速地冲下楼。

田亦夫呆呆地站在屋子里,半天没动一下身子,随意朝屋外看了一眼,奇怪,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而且越来越大,还伴着闪电和雷声。田亦夫突然间清醒了过来,他后悔打了许妍。大雨天,又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岳母家?田亦夫害怕许妍去她母亲家,只要是去了,他少不了一顿骂。还有,许妍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田亦夫不再往下想了,急忙找出雨伞,开门奔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许妍就在大雨的浇注下慢慢地走着。马路上看不到几个行人,偶尔有车驶过,溅起一阵水花后,留下的只有沙沙的雨声。

田亦夫很快就追上了许妍,他为她撑伞,被她推开了,他问她要去哪里,她说不用你管。田亦夫了解许妍,她没有消气,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听他的。他只好折进电话亭,给许卉打电话。

许卉听说田亦夫打了许妍,许妍又离家出走,现在大雨中游荡。她骂了田亦夫两句,问清了地点。她说,我马上开车过来。

许卉强行把许妍接了回自己家,详细听了许妍讲了事情的经过后,就暗暗打定主意。她无情地责骂着田亦夫,甚至说他不是男人。其实这个时候,许妍需要的是劝慰,不是火上浇油。许卉的话,使得许妍更加觉得委屈,心里的怒气越发高涨。

许妍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活着真没意思……

别说傻话,活着怎么没意思?是你那个没用的丈夫,让你觉得没意思。没事的,有困难,大家想办法。

许卉安慰着她,渐渐地,她心里竟然涌上了一种开心的感觉。许妍的生活越不如意,她实现目标的机会就越大,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全力打消许妍的顾虑。

当晚,钱多多没有回来,电话里说是出差去了省城。许卉没心情管他,她把希望全寄托在许妍的身上。她陪着许妍躺在客房的大床上,两人各想着自己的心思,久久难以入睡。

田亦夫看着许妍被许卉接走后,他的心平静了许多。可是,进了家门,愁绪再次笼罩着他。有钱人和没钱人,对生活的感受永远不一样。莫非命中注定要过艰苦的日子……骨子里自视清高的平民子弟,为何总是不得志……什么时候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一直以来,田亦夫都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很少考虑这种问题。辞职以后,残酷的现实迫使他思考这些耐人寻味的问题。

市区有几个大的在建楼盘,规模都很大,位于市中心区的边缘。楼盘已接近封顶,估计近期开始发售。他按照别人的指点,走进了售楼处。一个近漂亮的小姐迎了上来。请问你是来看的楼吗?

不,卖楼。田亦夫把每个字都有说得很清晰。

你?你卖过楼?

田亦夫摇摇头,没有。

小姐笑了,她说,看你像是个读过书的人,你还是去找一份专业对口的事做吧。

你说了算么?田亦夫有了火气。

不算。你找我们老板去吧,看看她会不会要你。小姐的口气是不屑一顾的。

小姐的轻视激怒了田亦夫,他大声喊道:你告诉我,老板的办公室在哪儿?

没等小姐告诉他,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女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边走边问,谁找我?

我?田亦夫迎了上去。女老板看了他的简历后说,年纪大了点,又没有行业的经验,你还是到别处看看吧。不过……女老板递给他一张名片说,你可以留个联系电话,有合适的机会,我会考虑的。

女老板叫赵小茜,她和蔼的态度多少给了田亦夫一些安慰。

田亦夫已经是第三次碰壁。他才三十多岁,老板们就说他年纪大了,这是什么世道。不过细想起来也是,和那些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相比,自己是老了。工作没有找到,他就每天上网海聊,然后就是喝酒。喝多了倒头睡觉,家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理不睬。田亦夫自己似乎觉得他的人生之路走到了尽头。

他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没有过硬的社会关系,想出人头地,就得靠自己的勤奋。上大学前,勤奋和努力成了他行动的动力。那时,别人说他是书呆子,他只是笑了笑。他心想书呆子有什么不好?古人早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坚信,知识或许能改变他的身份和地位。

他追求许妍,同样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他娶到了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做老婆。婚姻的成功证明了他的追求,然而,随着日子的移动,日复一日地为着柴米油盐,房子,孩子,父母闹心发愁时,他就觉得日子过得没意思。没意思的日子过久了,更使他明白拥有财富比拥有知识重要。财富可以瞬间改变命运,知识是无法做到的。

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需要钱不等于可以不择手段,他拒绝李和平,除了自身的良知之外,就是他没有冒险的胆识。这是许妍给他的评价。他当然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政界要想有进步,必须小心规避这些风险。他没想到,事件会影响他的前途和事业。表面上看似正义的事,却让他丢了饭碗。当然,按许妍的话说,你如果不主动辞职,领导不敢把你怎么样。许妍说得没错,可那样的日子过得有意思吗?

但是,现在的日子过得有意思吗?家庭失去了固定的收入,母亲长年需要服药,儿子田野的病也要用大笔的钱,只靠许妍微薄的收入,如何维持家里的正常运作。

本着良知做事,却把自己的生活推到了如此艰难的境地。良智没用的,生活要靠胆识,要敢冒险。

许卉向许妍提议,叫田亦夫到多多公司工作,有一份固定的收入,就能减轻你的负担。

许妍认为这样的建议不错。但是,田亦夫却不愿意,他说他看见钱多多就反胃,更不会给他当马仔。许妍说,你不要总是马仔马仔的,人家要不要你还两说呢。

他算什么东西?不就是有两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田亦夫嘴上功夫强硬,内心早就底气不足。

是,人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人家能让老婆孩子家人过得舒服快乐,你行么?说起来你也是个男人。

许妍的话虽然声音不高,却说得很重。他看着眼前依旧那么漂亮的妻子,心想,她开始嫌弃我了,开始崇拜有钱人。

他说,宁可饿死也不会去求钱多多。无奈,许妍又向许卉借钱,家里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田亦夫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除了上网聊天,就是就着几颗花生米喝酒,喝完了躺到床上大睡。

许卉说晚间送钱送过来。许妍收拾完厨房,已是八点多钟了,她进卧室拿睡衣想去冲凉,想想又放下,她想许卉说好送钱过来的,怎么还没来。

电话铃响了。许妍抓起电话,是钱多多。他说许卉叫他顺路把钱送过来,他还有事就不上楼了,要许妍下楼去拿。

许妍下楼时,躺在床上的田亦夫迅速腾跃而起,他凭感觉判断刚才是男人的电话,他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来干什么。

田亦夫知道,需要钱的女人最容易出轨。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种选择,要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爱找谁借钱,最后用什么来偿还,与他无关,要不就对他进行监控,进行必要的干预,否则任其下去,会不可收拾的。

他选择了后者,他站到窗边,许妍的身影在楼下晃了一下,就消失了。他快速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小区外的入口处,一辆奔驰轿车停在路边,钱多多站在车的旁边。许妍上前,与钱多多简单地说了两句话。钱多多把一个信封交给她,然后又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田亦夫先回到家里,随后,许妍也进了门,他不阴不阳的问,这么晚还出去干嘛?

和许卉借点钱,家里没钱了。

是许卉么?我怎么看见的是钱多多。

你跟踪我?

不,准确地说,是对你实施监控。钱多多这只铁公鸡,竟然会把钱借给你,你和他,不会演变成黄世仁和喜儿的关系吧?

田亦夫,你除了这张臭嘴外,还有啥本事?

我是没啥本事,嫌我没本事就离呗。

你想离就离,随你的便,除了我这个傻女人,没人把你当宝贝。

两人越吵越凶,一句追一句,直到田野哭着喊着,要他们别吵了,他们才渐渐平静下来。

命中注定的波折,想挡是挡不住的。许妍沉默不语,轻声啜泣起来。

如果当年你和我一样,嫁一个有钱的男人,绝对不会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别以为,因爱而步入婚姻的人,日子一定过得美满和谐。其实不是。物质是基础,没有物质基础的感情,是不可能长久的。日复一日的过穷日子,再美好的感情也会凋零。

许卉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她还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些漂亮女人嫁错郎的悲惨境遇,目的就是想许妍能向钱低头。

许卉对她说,你再劝劝田亦夫,面子值多少钱,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老婆孩子想想吧。许妍答应了她。人可以不向人低头,却不能不向生活低头。

许妍决定再劝劝田亦夫。回到家,屋里一片黑暗,田亦夫仍然在睡觉,看样子下午喝了不少的酒。儿子田野傻呆呆地看着某处,婆婆躺在床上嘴角流着口水,话语含糊不清。

许妍的头一下大了起来,她先看看儿子,像是又犯病了,而婆婆更是一副中风的症状。她急了,使劲地推着躺在沙发上的田亦夫。

儿子和婆婆一起被送进了医院,两个人的押金就是两万。没有办法的许妍,再次向许卉求助。许卉接了电话就赶过来,不仅替她交了押金,而且又给了许妍两万。

没钱万万不能的深切感受,使许妍不得不再次回头,审视自己的婚姻。回到病房,儿子已经睡觉了。田亦夫坐在床边发呆,好像在想什么。她问田亦夫,借了这么多的钱,以后怎么还?

田亦夫说,你问我,我问谁?他知道许妍是想和他商量,他却不想和她说什么。他这样回答就想激许妍发火。他不知道自己一生错在什么地方,怎么会把生活搞得这样糟糕。

他想把眼前糟糕的生活改变过来,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一切似乎是因为他的辞职引起的,可是不辞职,一定就有舒适理想的生活吗?答案是不确定的。

婆婆出院后,许妍去了许卉家,给她的几个女儿补课。婆婆住院前,许卉就和她谈过,问她愿不愿意到她家,给她的几个女儿补英语。许妍感到奇怪,小学的英语,你自己可以解决的呀!话一出口,许妍就明白了,显然,许卉是想借此帮助她。

许妍想了几天之后,对许卉说,还是请别的老师吧,她的外语水平不高,再说她还要照顾家。

许卉说,你别有顾虑,辅导小学的英语根本不是问题,再说,你可以把田野一起带过来。

许妍说,我看还是算了吧。

许卉说,你再考虑考虑。

许妍同意做家,不为别的,单为钱她就必须去。不然,借了许卉十几万怎么还。还有已经瘫在床上的婆婆,必须请专门的护工,否则整天拉屎拉尿的,靠田亦夫一个大男人,解决不了问题。

因为要做家教,许妍每天很晚才回家。田亦夫忍了几天后,终于发作了。他问许妍每天都干什么去了,天天这么晚回家。是不是嫌弃家里有个瘫老太婆和无能的老公,不想回去家。

许妍不想和他吵架,心平气和的说,我去给许卉的几个孩子补英语。

给她的孩子补英语。田亦夫的火腾地升了起来。心想,是找借口和钱多多相会吧,你能补的英语,许卉同样能。你竟然不听我的,是不是钱多多的主意。自从那天后,他早就觉得,钱多多看许妍的眼神色迷迷的。

许妍让儿子田野回房做作业,然后进婆婆的卧室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婆婆的屎尿弄得满床。难怪进屋时,她就闻到了难闻的气味。她带上口罩打来热水,用了四十多分才替婆婆收拾干净。

田亦夫没有任何帮手的意思,他黑着脸看着她打热水,看着她为母亲换床单,换衣服。他就是要这么看着她,这些是她应该做的,就当是对她的一种惩罚。田亦夫竟然心安理得。

许妍知道他在看她,她心里的委屈和怒火一点点集聚,泪水涌满了眼眶,她忍着不让泪水流淌出来。走进厨房,一切都是冰冷的,别说有口热汤热饭,就连中午吃的粥锅碗筷还乱七八糟的堆放着。

泪水再也憋不住,像开了闸的水库狂涌而出,瞬间,许妍已是泪流满面。这就是女人,不管长得多么漂亮,不管有多心高气傲,如果不能嫁一个好男人,一辈子就毁掉了。她伤心极了。

田亦夫听到哭泣声,走进厨房阴阳怪气地说,哟,还怪伤心的。

许妍没有理他。

田亦夫又说,你去矮男人家做家教,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

许妍说,为什么要你同意。

田亦夫说,因为我是你老公。

许妍看着他,你还知道你是我老公,你还知道你是做儿子,做父亲的人?这些日子,你尽过什么责任?你看这还像个家吗?

田亦夫蛮横地说,这个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要负全责。如果你不坚持买房子,不给儿子转学,我父母就不用卖了房子,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儿子就不会得病,经济就不会紧张……

田亦夫一口气说了这些,仍然不解心头之气,还想说的时候,被许妍打断了。

许妍说,放屁!作为男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如果你有他一半儿的本事,我和儿子就不用过今天的苦日子。

田亦夫跳了起来,是,我是没有钱多多有本事,不然,你怎么心甘情愿的上他的床。

许妍愣住了。她知道田亦夫嫉妒钱多多,却没想到他会这么下流。她说,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和他上床了?你说,你说呀!

田亦夫说,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让我看见,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田亦夫,你今天必须说清楚。许妍发疯似的上前拽住他。田亦夫本能地推了许妍一把,许妍向后倒去,头重重地撞在炉柜上,头被撞出了一个口子,血涌了出来。

田亦夫手忙脚乱地把许妍送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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