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阴暗潮湿的山洞里,水石莫分,借着微弱的火把光芒,一个高大的身影翻身下来。
赫伯特先生捕捉到了一点点水声。这一路通顺下来,他们已经作出了十几个岔路口的选择,全都是靠流淌的活水所在的方向。他取出指南针,发现即将走去的方向仍然是北方。
很好。迄今为止,赫伯特先生还没有迷失过一次路。
“露露,跟上来吧。”他往身后的石路低喝。
没有答话。
“露露?听得见吗?”赫伯特先生皱了皱眉头,声音放得更大了些。
仍然没有任何回复。
赫伯特先生心里咯噔一声,小姑娘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不得不亲自返回,这一段探索的路并不算长。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赫伯特先生就回到了露露刚才等待他的地方。
“人呢……”望着空空如也的岩壁,他不由得想到了许多血腥的场面。
鬼知道这山洞里有什么怪物,会不会把她拖走了吃掉……
“花盆还在?”赫伯特先生看着那一轮开得正高兴的绒球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自己手中的火把熄灭,霎时,山洞中一片黑暗。
按理说,应该没有任何的光才对。不过,赫伯特先生分明看到不远处,一块突起的青苔石后,还有点火把的微光。甚至,他还听到了捂着嘴偷乐的声音……
“耍我。”
赫伯特先生冷着脸,将小姑娘提溜了出来。
被抓的露露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着头小声地说:“不就是逗老板玩吗……干嘛那么严肃的脸……”
他几乎要抓狂了,但还是耐住性子,“听着,露露。这个地方真的很危险,等出去了,你想怎么玩,我都答应。可现在不行。”
“真的?”小姑娘立刻蹦起来,伸出两只白嫩的手臂,抱起那盆绒球葱,抬脚就要往前走,没想到却因为沾了水的石路太滑,一个没站稳,“呀”的一声惊呼,就要往后跌倒。
赫伯特先生一直就站在那个位置,还没见得动,露露就躺在了他身上。
“……”他无言地看着她,“走。”
两人的速度其实是不算慢的。寻常的冒险者来到这样的一个山洞,其实还没有赫伯特先生的判断来的准确。毕竟关键的指南针、火把、地图等物品,他都能熟练地使用。
他决定一直把小姑娘带在身边,不管是探路还是什么,都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露露不老实”。
“这是什么!”
赫伯特先生的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好长的蜘蛛网群!”
没错,他只要再往前走一步,整个人就会漫进一大片蜘蛛网里。赫伯特先生立刻想到,能困住人的蜘蛛网,它的制造者一定是体型不小的,或者是特殊品种的蜘蛛。不管怎么说,他如果不能脱身,那就危险了。
不过,赫伯特先生转念一想,根据他们一直以来的行进路线,这片庞大的蜘蛛网群系是必须要经过的。
“它烧不起来。”露露很快拿出了打火石,和火把一起去烧,可就是不起作用,只好作罢,徒劳扔在了一边。
现在的他,半个身子已经跌进了这片黏人的白色深渊。
小姑娘劳而无功,有点着急了。她往赫伯特先生的身后看了一眼,竟支支吾吾地说:“老板,你身后有……”
“什么?”赫伯特先生一惊,这山洞里果然有别的活物!
只见,在黑暗的天罗地网上,静静地潜伏着一只巨大的兽。它大约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宽,棕毛倒竖的圆滚黑身,卧在那儿凝视着他,一双灰色的眼睛好像入定般不动一下。远远看去,只有尾部不停地在分泌着白色的蛛丝,仿佛随时会出击。
“果然一直在看着我吗……”赫伯特先生背对着它,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他猜测,这一定是一头无比巨大的蜘蛛王。
他已经能听到蜘蛛网面对着食物,开心到颤抖的声音了。
露露急得都快要哭了:“老板,你快出来啊……”
“嘘,”赫伯特先生坦然地笑了笑,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它还没有发现你呢。”
小姑娘抬起头来,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解。
“切记,听着水声走,你一定能出去的,”他和善的面容上,仍然挂着平静的笑容,“保管好那份地图,翻过山后,一直往北走。”
“老板,你在说什么啊!”小姑娘咬牙,又抓起那块打火石,拼命地往缠在他身上的蛛网磨蹭,“露露不走,大不了都被蜘蛛吃掉!”
“别出声,它的注意力还在我身上,”赫伯特先生丝毫动弹不得,但他尽量把声音放大开来,“快走,绕过这片地方,下一个岔路口记得左拐。”
“不!”她拼命地冲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角,抵住潮湿的石壁,想要把赫伯特先生拽出来,却只是撕扯下来了一个背包。
“一定要活下去。”他哈哈一笑,伸出手,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小脑瓜,“别哭。”
说完,在露露绝望的眼神中,他的身体彻底沉进了无穷尽的白色蛛网里面。
“喀嚓喀嚓”,里面不知道发出了什么声音,露露也不敢去看。
她抓起那个背包,顾不得别的东西,一摸口袋里还有张羊皮纸卷,便不再犹豫,脑海里回荡着赫伯特先生轻柔的声音,绕过这片无边无际的蜘蛛网,往别的石路跑去。
这个地方转眼又回归了寂静,只有突兀的绒球花香,弥漫在四周,久久不肯散去。
“坏老板,说好陪我一起出去的……”小姑娘重新打起火把,听着水声,一边辨别着方向,一边哭哭啼啼地骂着赫伯特先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来到了一处开阔的湿润地。随处可见的是钟乳石,身前是一片沸腾的湖泊,淡蓝色的水色泛起阵阵的波纹,飘起成堆的气泡。大概也蛮像是温泉吧,小姑娘这样想着。
“这水能烫死那只大蜘蛛吗。”
露露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而她又无能为力。
小姑娘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好几个空了的玻璃水瓶,分别灌好了水,她准备的淡水,似乎也不止一人份。
再往前看,便是一处细微的缝隙。清晨的阳光从外面射进来,一直照到露露苍白的小脸上。
找到出口了。
她没有休息,抬脚就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