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导致扬益第二天一大早就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了。让他惊讶的是，张老汉竟然起的比他还早。
蹲在院子的老榆树下，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目光怔怔的盯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如果不是时不时会蹙起的眉头，还真就像一个雕像了。
单薄的身影显得有些寥落。
扬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心里带着浓浓的同情。
“大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扬益轻声问道。
老人回过头憨憨的冲扬益笑了笑，摇着头说道：“睡不着了。想出来看看这天，看看这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现在村子成了这个样子，谁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过一天少一天啊。”
说到最后，张老汉自己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连着吧嗒吧嗒猛吸了几口烟。
扬益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想哭，又想笑。他又何尝不是过一天少一天？
从兜里摸出半包被压扁的烟，递向张老汉，牵强的笑了笑。“大爷，抽我的吧。”
张老汉受宠若惊的接过扬益递的烟，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根，然后又还给扬益。将烟在手里摩挲了半天才轻轻说道：“呵呵，这种好烟，别人一辈子都抽不上一根。我老头子倒是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什么好烟不好烟的。我倒是觉得还是旱烟好，够劲。”扬益老人不好意思抽，有些虚伪的说道。
旱烟对老烟枪来说够劲，对他来说……还是算了吧。一口能辣的人眼泪流出来。
老人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烟点上。“扬医生，你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我睡不着。”扬益无奈的摊了摊手，笑着说道。
老人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我那儿子，活着的时候还从来没起过这么早呢。这下好了，一下子睡过去了，再也起不来了。也好，反正他本身就是一个喜欢睡觉的人。睡着了也好，什么也用想，什么也不用做。”
扬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人。他的儿子死了，扬益体会不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转过头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眶，老人牵强的笑了笑，道：“扬医生，看你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还要蹚这趟浑水？这么年轻，不值得啊。”
这个问题张老汉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他医生都戴好几层口罩，深怕被传染，可是扬益却连口罩都不戴。其他医生见了村子的人就跟见了鬼似的，躲得远远的。可是他却还跑来和自己住。
扬益处处与别人不同，让张老汉心里很好奇。
这种事情，别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可是他怎么就偏偏往前冲呢？为了钱？能抽起这种好烟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为了名？连命都没有了，还要名干什么？
扬益的眼神怔怔的看着老大爷脸上深深的沟壑，道：“大爷，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跑回家缩起来？然后看着这么一村子的人都慢慢的死掉吗？不管是站在医生的角度，还是站在寻常人的角度，我都做不到。我爸妈和您一样，也是农民。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一个这样没心没肺的儿子的。”
老人深深的看着扬益，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半响才道：“你爸妈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真的很有福气。”
扬益没有说，他能有这么一双父母，也是他的福气。
“扬医生，我老汉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张老汉小心翼翼的问道。
扬益点了点头，道：“张大爷，你别这么客气，就叫我小扬吧，小益也行。有什么事您说，我能帮到的一定帮。”
张老汉凝重的看着扬益，沉声说道：“扬医生，既然他们说你的医术最厉害，那就一定最厉害。我老头子死了没关系，但是请你一定要找到治疗这种传染病的办法啊。村子里的那些孩子，还没去过城里，还没上学，就这么死了。我心里难受哇。”
扬益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么一个老好人，本来就不应该遭受这种劫难。老天，难道是真的瞎了眼的吗？
“大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扬益认真的说道。
现在连一丁点头绪都没有，他根本不敢做出任何保证，只能尽力。
至于能不能找到办法，那只能听由天命了。
“我替全村的老少爷们，给扬医生你磕头了。”老汉说着就要跪下去。
扬益吓了一跳，一把扶住老人，生生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沉声说道：“大爷，您这不是折我的寿么。我受不起。”
让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给自己下跪，扬益可没有这个胆量接。
要是以后治好了这种病还好说，要是治不好，那岂不是受之有愧？人不能无耻成这样。
“受得起，受得起。”张老汉执拗的说道：“你可是咱全村的希望，你受不起谁受得起？你还是让老头子拜一拜吧，要不然我死也不会心安的啊。”
我又不是你们家桌上的关二爷，还拜一拜？
扬益悄悄翻了翻白眼，哭笑不得的说道：“大爷，您这不是为难我嘛。要不这样吧，等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咱再说跪不跪的事情，好不好？”
张老汉想了想，点头道：“好，那这个头先欠着，等完了我老头子还活着，我再磕。”
扬益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顽固老顽固，越老越顽固啊。
早餐是张老头下厨做的，白面馒头，咸菜，稀饭。简单，但是扬益却足足吃了四五个馒头。
这是之前他们家常吃的早餐，自从他出了村子之后，已经很久没吃到了。说实话，扬益还是觉得这种农家饭好吃。
替张老汉把了脉，两人正坐在房间里聊天，庞乐却找了过来，告诉他贺福强找他，让他去一趟。听语气，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扬益急匆匆的跑到帐篷的时候，贺福强和陈奇已经在了。两人都一脸忧色，扬益心里猛然一沉。
“小益，先过来坐。”贺福强指了指身旁的板凳，沉声说道。
扬益灿灿的笑了笑，道：“我就站在这边好了，离的进了不太好。出了什么事？”
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医生，而是跟全村的人一样，属于病患了。坐的太近，扬益怕传染给贺福强。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只是贺福强身份太特殊，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上面非杀了他不可。
贺福强饶有深意的瞥了扬益一眼，苦笑着说道：“呵呵，咱们现在都一样，你还担心什么？”
“我还是坐这边吧。”扬益执拗的说道。
“也好。”贺福强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刚接到电话，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什么事？”
贺福强和陈奇相互对视一眼，陈奇苦笑着说道：“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了。现在全华夏几乎都知道井台村被一种恐怖的病毒感染了。”
“什么？怎么可能？”扬益猛然从位置上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道：“除了贺老你的卫星电话，全村的通讯信号都被瘫痪了。消息怎么可能泄露？难道有人逃出去了？h
贺福强之前就担心消息泄露，引起恐慌。所以特地屏蔽了这里的信号，而且有庞乐这些人把守，怎么可能还让消息泄露出去？
扬益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多么大的动荡？
贺福强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之前也以为是有人逃出去了，可是让庞乐带人去挨家挨户审核，根本没有人出去。而且，周围也没有陌生人靠近过。我们也想不通，消息到底是怎么泄露的。另外，不仅如此，全世界各个地方发现同样的病毒的地方也都被公布了出去。”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吗？”扬益沉声问道。
全世界同一时间被公布出去，如果是这是巧合或者偶然，打死扬益也不相信。
他隐隐能闻到一些阴谋的味道。
“信息部查了对方的ID，是国内的一家网吧，但是根本找不出来是谁。”贺福强苦笑的说道。语气颇为无奈。
陈奇怔怔的盯着贺福强，沉声说道：“我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他公布出去的目的是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寻常人都不知道的东西？知道井台村的或许是巧合，可是全国的他都知道。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会不会和这种未知的病毒有关？”
扬益和贺福强不自觉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匪夷所思。
如果这种未知的病毒真的是人为的话，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全世界好几个国家都同时发生，然后又同时被公布出去。不是人为，那就是鬼做的了。
“网吧不是都有摄像头的吗？难道没有上网人的录像？”扬益不死心的问道。
他在J省网吧也去过，一般网吧都是有十好几部摄像头的啊。
“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名男子，戴着帽子墨镜，根本看不清面孔。国安正在查。我们也必须加快步伐了。要是引起****，后果不堪设想啊。”贺福强有些焦躁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半响，才接着说道：“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将全村转移，然后找一些人来制造一个假象。务必先将外界的声音压下去。其他的，再慢慢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