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今日这欧阳侍郎将他召来,又是何意?
“墨丞相,请。”
宫女尽数请了安后盈盈转身,快速退下。
墨寒抬起头便看到前方精美亭栏中,两个面容相似却性格迥异的男子处在那里,锦袍加身,气质斐然,面容俊美,两人一站一坐,站的长身玉立,身材挺拔,坐的平静幽然,像是任何事情都难在他的心底投下波澜。
听着那宫女的声音,两人的眼神立马跟着转回,齐刷刷的跟着看向站在亭外的男子,表情各异。
微抬头,墨寒便清楚的看到那两双眸子里所反射出来的不同思想,仅是一秒,两人又快速恢复常态。
墨寒微拂了身子,对着面前的两人行礼,“墨寒见过两位侍郎。”
“墨丞相不必多礼。请坐。”原本站在亭中的男人见着墨寒,快速恢复了常态,快速将人请进了亭中坐下。
原本便坐在石椅上的男人伸手翻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也不看面前的男人,直接推至墨寒面前,“请。”
墨寒嘴角噙着笑意,也不推辞,伸手执过。
“墨丞相,实不相瞒,今日请你来,主要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站着的欧阳宸看了一眼执着瓷杯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温润男子,移过一边的石椅,跟着坐在自家兄长的身旁,透过那腾腾的烟雾看向对面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烟雾幻化了众人,透过那层层的烟雾,欧阳宸只觉得对面的男人飘渺,高深,幽寂,难以捉摸。
墨寒勾唇浅笑,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并不接话。
欧阳宸慢慢站起了身,看着远处,那里,穿过九曲十八弯的走廊,向着前方一路而行,便是西夏的政权集结地。
入宫数十载,千盼万盼,盼了多少年才有了西夏的六公主,孩子昨日出生,每日抓肝挠心的思念算是被放下,取而代之涌上的却是更深一层的念想,明明只一墙之隔,只几步之遥,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伸手不可触摸。
孩子出生前一个月,不允许与父亲接触。
这是西夏的国令,他理解。
可是无意间从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却让欧阳宸从天堂一下跌入了地狱。
当他得知冷清溪竟已将自己肚中的怀子生死交给那个传闻中冷血暴虐的西夏二公主冷薄情时,欧阳宸再也坐不住。
究竟是何种利益,竟要你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去换取!
欧阳宸只觉他要疯了,每日压抑着自己心底浓厚深重的念想与那念想中不断会滋生出来的怒火恨意,烧灼升腾,却无处发泄。
没有做过父亲的人,哪里能想得到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念想,抓心挠肝到心神俱痒,特别这人又是如欧阳宸一般有着一颗柔软无比的内心,所有人都不知晓,当他得知他的女儿被交给了冷家二女儿时,又是怎样的煎熬疼痛。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冷清溪,你的心到底是有多狠,才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竟不惜拿一个孩子去讨冷二公主的欢心。
欧阳星淡淡的坐在桌前,手中执着杯子,笑得清浅,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表情不明。
欧阳宸收了自己的心思,慢慢凝聚着自己游离的思绪,转身看着坐在桌前与自家兄长对饮的男人,掩去眸底涌上的复杂之色,看着面前的墨寒,欧阳宸极轻的跟着启唇。
“六公主,她,好么?”
墨寒扬眉,唇微挑,摩娑着手中的白色瓷杯,低垂着眉目,眼神不明。
“很好。”
欧阳宸微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
冷六公主。
是西夏皇室中几位公主中最反常的哪个,刚出生的两天的孩子哪里会分辨什么好坏美丑,可是这位冷六小公主却不然,只出生哭过一次,自此,宫内便再也没有听闻过她的哭声,见了人便睁着那双耀如明玉的黑葡萄眼睛,咯咯直笑。能吃能喝,整天挥舞着小拳头咿咿呀呀。
在同龄的孩子中,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异类。
墨寒有一日进宫去觐见,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原本睡在软榻之上的小人儿不知何时已经幽幽转醒,望着他,亮如黑葡萄般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是的,笑意。
他清楚的看到那双墨色的瞳孔内满满的笑意。
很难想像吧,一个不满三十天的孩子,竟会眯着眼睛对他笑,笑得纯粹,通透,阳光,不含任何杂质。
是的,她很好,这宫里,她是最幽然自得的一个存在。
没人谁会比她更好。
似是想到那软软的一团,墨寒温润的脸上不禁也跟着泛起点点笑意,软化了整个面目的冷硬,显得越发柔和。
欧阳星望着对面的男人,眉头微不可见的拧起。
“墨丞相,我只想知道,我的女儿被国主交给了冷二公主,这可是事实!”是事实,还是诬蔑,全在这个男人的一句言语,决定他是到天堂,还是到地狱也全在这个男人的言辞间。
“是事实。”墨寒敛下眸底的思绪,淡淡的回答。
欧阳宸的身子突然跟着一受控制的一颤,竟是事实,竟是事实!
他的女儿,他的亲生骨肉,他甚至还未见上一面的女儿,却被那个她将要称之为母皇的女人亲手推入地狱。
那个女人,好狠的心!
心底最后一座墙轰然倒塌,欧阳宸望着面前的男人,指尖都已经深深的抠进掌心,却努力维持着他的从容。
“谢墨丞相告知此事,今日之事,还请墨丞相烂在肚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