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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思念,一天一遍

一抬头便见她担忧的脸,苏筱晗轻轻地拉下她贴在苏筱晗额际的手。“婉秋姐,苏筱晗下午有急事,苏筱晗想向你请半天假。”身体变得软绵绵似乎全然失去了力气,以现在的状态苏筱晗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你有事就先走吧。可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可能是苏筱晗昨天夜里没睡好。不碍事。”

“有什么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一定要跟苏筱晗说,知道吗?”

“谢谢你,婉秋姐。”

换好衣服,苏筱晗懦弱地从后门悄悄离开。身体抵在后门的墙上,强忍住的泪水顿时滚落。

苏筱晗已经抛开了过往的是非恩怨,如今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既然他不能爱上苏筱晗为何命运还让我们再次相遇?为何要搅乱苏筱晗这一如止水的心?为何要破坏来之不易的平静?

苏筱晗已经像个带着满身伤痕的战败者一样狼狈地逃开了,选择了要忘记仇恨、忘记亲情、忘记爱情,只把它们变成记忆深藏在脑海里。可为何依然不能放过苏筱晗?连犯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为何就是不给苏筱晗重新生活的机会?是为什么?

苏筱晗要如何才能再次安抚住悸动不已的心?苏筱晗要如何才能不嫉妒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孩儿?告诉苏筱晗要如何……

身体顺着墙滑落,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凉,可苏筱晗连大声哭喊的勇气都没有。颤抖着双肩,克制住呜咽声,这是苏筱晗表达痛苦的唯一方式。

手撑住墙壁像个游魂似地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傅洱荻出现在苏筱晗生命中的时候,苏筱晗刚好十岁,他则比苏筱晗大两岁。他家与苏筱晗家因为有生意上的关系所以有密切的往来。

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个子已明显高出了同龄的男孩子。不仅如此,当其他男孩子在外面打架时他静静地捧着一本书看;当其他男孩子调皮捣蛋欺负女孩子时他已像个绅士谦让女孩子。但是他并不文弱,也不是不会打架,只是就像他说的“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必要时也未尝不可。”

他的正义感、他的淡定从容没有压迫感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威慑力。在他的身上有苏筱晗一直想要的安全感。和他在一起很安稳很舒服,或许这正是苏筱晗爱上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而他的责任感会使他成为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十一年了,他在苏筱晗的生活里占了整整十一年,前八年,他鲜活地活动在苏筱晗的周围,这三年,他鲜活地活动在苏筱晗的脑海里,一天也不曾缺席。即使试着遗忘,想要让工作学习生活的琐碎填的满满当当,可他的脸总还时不时地从脑海里冒出来,挥之不去,甚至异常清晰。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时间这一贴良药将他逐渐带离苏筱晗的脑海而封存在记忆匣盒里,由一天思念十几遍逐渐减少到一天一遍。

可是今天,他的出现打破了苏筱晗之前所有的努力,见到他的那一刻,苏筱晗所筑堡垒便轰然坍塌,一片废墟。

十岁。

“延延,别跑,小心摔跤!”

“姐姐,快出来!看傅哥哥给延延买了什么生日礼物!”艾延跑进苏筱晗的房间,“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呀!延延找姐姐找了好久呢!姐姐,你瞧,这是傅哥哥送给延延的!”手里抱着和她身体差不多大的泰迪熊,稚气的脸庞坦露着天真。

在苏筱晗看来格外刺眼,无论是她的天真还是她手中的泰迪熊。“吵死啦!你没看见苏筱晗在看书吗?带着你的小熊离开苏筱晗的房间!”苏筱晗没好气地说。

艾延委屈地撅着嘴,回头无辜地看着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傅洱荻。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她只是想找她喜欢的姐姐分享她的礼物!”他气愤地为她打抱不平。

苏筱晗的骄傲不允许苏筱晗低头,“苏筱晗不需要!现在请你们离开!”

傅洱荻瞪着冷漠的苏筱晗无话可说,牵起艾延的一只手转身离开,艾延转回头大大的眼睛盯着苏筱晗,原本在眼眶打转的眼泪已滑落下来,苏筱晗同样看着她,心里竟然有些心疼。

走到门口时,傅洱荻停下脚步转过身,“听说你母亲是一位贤惠温柔的女子,看来你根本没有遗传到她的半分。你该学习怎样才能不让人讨厌你!”说完就走。

这时,原本坐在父亲腿上抱着泰迪熊的艾延挣扎着起来,欢喜地蹭到傅洱荻的身旁,亲了亲泰迪熊,抬头望了望傅洱荻,乐呵呵地紧紧抱着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大人们都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也开怀地笑了起来。

艾延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瞧了瞧他们,随后傻呵呵地跟着笑了。

可苏筱晗,一点也笑不起来。胸中的怒火又被点燃,苏筱晗不喜欢艾延被众人恭星捧月,所有人都宠着她。她是坏女人生的女儿,为什么她可以受到那么多人的爱戴?

却从来没有人记得苏筱晗的生日。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

苏筱晗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所有人的焦点都是艾延,父亲的眼中更是万般宠溺。

艾延受到的是千万宠爱,而苏筱晗在这个家受到的是什么?漠视、蔑视、唾弃、威胁、辱骂、鞭打……凭什么苏筱晗要忍受这些?

噌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艾延的面前,握拳的手不受控制地从她怀抱中抢走那只惹人嫌的泰迪熊,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脚死命地踩。边踩边欣赏着他们每个人脸上诧异震惊的表情,傅家的人更是迷惑不解。所有人对苏筱晗突如其来的行为不知所措呆愣在那儿,甚至是一向强悍的周文清。

艾延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要哭,除了眼睛眨巴,简直像个木偶。

但这些,并不能消减苏筱晗胸中的怒火。

“你是狐狸精生的孩子,你根本不配拥有这一切!你身上流着肮脏的血!”

“啪”一声,苏筱晗摔在地上,眼冒金星,左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了血。

“你在干什么?”父亲红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苏筱晗,眼里散露着凶狠。周文清森冷地瞪苏筱晗,佯装柔弱无辜地说道,“筱晗筱晗,你妹妹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哪里惹到你,你这个做姐姐多担待些,或者你可以直接说出来,这么、这么突然……”跑过去抱起此刻不知是因为苏筱晗弄坏了心爱的玩具或是被父亲打苏筱晗的那下给吓着了而哇哇大哭的艾延,仿佛眼泪马上就要掉下。

父亲看了一眼哭得伤心地艾延,皱起眉回过头瞪着苏筱晗,“苏筱晗,你太过分了!快向延延道歉!”

苏筱晗慢慢撑起身子,“要苏筱晗道歉,好啊,那你们先到妈妈的墓碑前磕头真心忏悔你们的罪孽去吧!否则休想!”苏筱晗挑衅地看着他,看到他再次高高举起手,“想再补一记?来啊,反正不是你心疼的女儿有什么不忍心的?就算你打苏筱晗,苏筱晗妈也不会看得到,那还有什么顾忌?你打呀!”苏筱晗无畏地直视他,当他听到苏筱晗说妈妈时,苏筱晗在他眼中看到了退缩,他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可是,周文清哪肯依,她一直不依不饶的主。

“苏筱晗可怜的女儿,你又有什么错呢?错在苏筱晗,把你生错了人家,让你受这份罪。”

掩耳不及迅雷,父亲的那巴掌终究禁不起周文清的挑唆抽在了苏筱晗的同一边脸上。苏筱晗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可脸上的痛觉骗不了人。

心中一阵悲凉,苏筱晗的父亲在她的挑唆下连最后一点情面也不留。

苏筱晗缓缓地转过脸,“你的这两巴掌,苏筱晗会牢牢地记住!苏筱晗会用苏筱晗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你们,看看你们会有怎样的好下场!”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点亮了苏筱晗眼中的仇视。然后疾步离开,离开前愤愤瞥了眼一直在一旁眉头紧锁看戏的傅洱荻,此刻的他不知作何感想。

傅家三口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闹剧吓到了,站在一边说不出一句话。

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傅家告辞。毕竟这样尴尬的场面,任谁也不会久留。

就这样,由于苏筱晗的故意,搞砸了艾延的生日的庆祝。但苏筱晗,依旧高兴不起来。

回到安全的港湾,苏筱晗独自疗伤,无论是身上还是心理。

“大小姐,苏筱晗是宇文辰。苏筱晗拿冰来了,敷一下脸会好些!小姐,开门呀!别把自己关起来,有什么事就跟宇文辰说,别闷着!”宇文辰想必急坏了吧。

“宇文辰,苏筱晗不疼,这算不了什么!你快回去吧,不然,被那女人看到了又要为难你了!”

“她怎么对苏筱晗都没关系!”

苏筱晗没等她讲完,“苏筱晗在乎!别让苏筱晗担心,好吗?苏筱晗会照顾好自己的!”

宇文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妥协,“好吧。苏筱晗把冰放在门口,你千万别忘记敷脸!”

脚步声逐渐远去,走到镜前端详自己又红又肿的左脸,这是父亲第一次打苏筱晗,为的是保护那个欺压苏筱晗的女人,隐藏在心底某个幽深角落的悲戚感无限地爆发,抱着妈妈的照片,委屈得再也没将眼泪忍住。

“妈妈,你说他会疼苏筱晗爱苏筱晗的,因为苏筱晗是他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苏筱晗,从来没有一句嘘寒问暖。他变了,从很早就变了,他变得不再爱我们,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周文清和他的小女儿。妈妈,你骗了苏筱晗。你正因为看清了事实你才选择逃避,丢下了苏筱晗,残忍地留下苏筱晗接受现实,让苏筱晗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手指指腹隔着玻璃轻柔地抚着照片中熟悉而又逐渐陌生的灿烂笑颜,“不过,即使是多余苏筱晗也会亲眼看着他们哭的,总有一天,他们会得到该有的报应。妈妈,苏筱晗好想你。妈妈……”

整整哭了一夜,直至黎明时分才入睡。

苏筱晗一直是一个睡不熟的人,一丁点儿的声音也能将苏筱晗从睡梦中吵醒。而苏筱晗的父亲从不知这一点。

迷迷糊糊听见钥匙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开锁声,来人拧开门把锁的时候,苏筱晗完全醒了。

他站在苏筱晗的床边,感觉身后的床下陷,此刻的他离苏筱晗很近,伸出手就可以够到以往做梦也触不到的衣袖,可是他的心离苏筱晗好远,似有千万尺。这样的距离,苏筱晗与他已不能亲近,否则也是爆发大战。

他的心已没有苏筱晗和妈妈的位置了。

苏筱晗的心悲凉万分。

鼻子很酸,不想再哭泣,眼泪却不听话的顺着眼角又流下。

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举动。许久未有动作,整个房间沉寂得可怕令人无所适从。

烦闷难耐的心情犹如蚂蚁在啃噬着心,苏筱晗猛然掀开被子,坐起的一瞬间看到的景象是父亲注视着放在苏筱晗床头的妈妈的照片,眼中闪烁着的竟是?哀伤?

他太投入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没有发现苏筱晗已起来。

爱与不爱清晰可辨,可他的举动总让苏筱晗琢磨不透,他对妈妈的感情令人费解。

他突然转过头来注意到苏筱晗在瞧他,有些不知所措。镇静后,看了看苏筱晗的左脸,一惊,却没说什么。

苏筱晗以为有一刻他的眼眸中透露着心疼,当苏筱晗想仔细深究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苏筱晗暗嘲自己眼花了。

“你来干什么?想来看看你的杰作?”苏筱晗冷冷地嘲讽着。

每一次苏筱晗都想能像一对正常的父女一样跟他说话,虽没有撒娇和讨好,却也不像这般冷言冷语带着讽刺,但一想起他所做的种种便触动了全身的神经,肾上腺素分泌增多,开始说出违背苏筱晗意愿的话。

他皱了皱眉,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寒彻如冰,“你说话非得句句带刺吗?苏筱晗并不认为昨天的事苏筱晗做错了。苏筱晗对你一忍再忍,但不表示苏筱晗会一直纵容你。你最好不要轻易地去触碰苏筱晗容忍你的底线。”他偏了偏头,无意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张相片上,叹了口气,扭过头正视苏筱晗,此时语气也转柔了,“今天不要去学校了。苏筱晗让宇文辰替你向学校请过假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起身就准备走,苏筱晗希望他能多呆一会儿,急急地拉住他的手脱口而出,“你还爱妈妈吗?”苏筱晗迫切想要知道结果,如果他还有丝丝爱着妈妈,那他也该会把苏筱晗放在心上。

苏筱晗直勾勾地盯着他,满怀希冀。

他眼底闪过一些东西,苏筱晗来不及抓住,悄然而逝。

“苏筱晗和你妈妈还有你文清姨之间,有很多事是你不能理解的,所以你没必要知道什么。”

“苏筱晗也不想听你的情事!出去!这辈子都别想苏筱晗原谅你和那个女人!休想!”

乍听到他说起他的令苏筱晗所不齿的爱情,忍不住火气飙升,轻蔑阴冷地瞪他,手指着门口示意他离开。

这次,苏筱晗看得清清楚楚,他眼中表露的嫌恶,毫无掩饰。

看着他的背影,苏筱晗难过极了!为什么我们父女会到这种境地?苏筱晗可以为他任何原因打苏筱晗而原谅他,唯独关系到那个女人的事,苏筱晗绝对办不到!

深呼吸想重整一下心情,却无意间瞥到床头柜上的一碗皮蛋瘦肉粥。是父亲端来的!

他还记得苏筱晗最喜欢吃皮蛋瘦肉粥!这是苏筱晗六岁之前每天妈妈煮给苏筱晗吃的东西。他居然还记得……

那苏筱晗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还是有些关心苏筱晗的?

泪不知在何时又流了下来。

苏筱晗急忙下床,小跑至窗前,透过窗户视线锁定在父亲逐渐驶离大门的车上,久久回神。

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令苏筱晗感到迷茫,苏筱晗需要有一个人为苏筱晗指点迷津,苏筱晗未来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整整一天苏筱晗未出过房门,餐点都是宇文辰送上来的。原因是苏筱晗不想看到周文清那副幸灾乐祸得瑟的嘴脸,不用脑袋想也知道,父亲替她教训了苏筱晗,这比她自己出气更兴奋,因为凸显了她在父亲心中位置比苏筱晗高,所以也整整一天没来找过我们的麻烦。

但那又如何?躲得了初一终是躲不了十五。难保她哪天心血来潮又来找机会折磨苏筱晗。

这件事后的第三天,由于父亲下手很重,脸依然是肿的,嘴角破了个口子,所以吃饭说话都会疼,每次一开口一动嘴便疼得龇牙咧嘴。

宇文辰看到此景便会心疼地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宇文辰,不要难过,你跟苏筱晗在一起什么仗势没见过?比起以往,这只能算小伤,不是吗?”苏筱晗安慰着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想让她放心,却?“哎呦。”

“你就别骗苏筱晗了。”宇文辰说着哭得更厉害了,“以前那都是身上的痛,可这次不一样,这是先生第一次打你,痛的是心呐,心上的可比身上的痛强多啦。”

宇文辰的话,苏筱晗无言反驳,低着头暗自伤心。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宇文辰慌忙地擦干眼泪,转过身走去开门。

会有谁来呢?周文清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修养,她不踹坏苏筱晗的房门苏筱晗就谢天谢地了。父亲也是不可能的,自从上次吵架后再没见到过他。即使是平时,他难得回家吃饭,苏筱晗也难得在有客人时上桌吃饭,我们每个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么……

宇文辰打开了门,苏筱晗扭过头看她的背影明显一愣,显然她也很意外。她侧了个身让来人进来,“傅太太,您请进。”又偏过头来,“小姐,苏筱晗先出去干活了。”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屋内只剩我们两个。她的出现,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傅伯母找苏筱晗有什么事吗?”为了不浪费时间,直接问明来意,但转念一想,“一般要巴结苏筱晗父亲的会去讨好艾延,不会来苏筱晗这儿。”十岁的苏筱晗还不会拐弯抹角。

“苏筱晗!你年纪小说话就这般刻薄,直接得犀利,没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小孩……”记得苏筱晗的班主任曾对苏筱晗这个令她头痛的学生说过这样的话。

结果淡然的一句“苏筱晗没想过要谁喜欢苏筱晗。”把那位年轻的班主任气得半死。

傅伯母愣了愣,笑了笑似乎不介意苏筱晗的唐突,“苏筱晗是特地来看你的,那天……”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苏筱晗心知肚明。

“其实,不用专程来看苏筱晗。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过几天就不肿了。”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一阵阵感动,为她的好意、她的关心、她的不嫌弃。“谢谢你,傅伯母。”忍着痛,勉强扯起嘴角,希望在她眼里这个笑不是很僵很糟。

她朝苏筱晗走了过来,坐在苏筱晗左手边的床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正被苏筱晗坐着。搬动椅子,与她面对面,这样更方便说话。

“这是哪儿的话,傻孩子。还疼吗?”她用怜悯的眼光打量着苏筱晗的脸。

苏筱晗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于是倔强地说,“不疼。”

“真是太好了。来之前苏筱晗还在担心你的脸伤,所以托朋友带了一支药膏,听说镇痛消肿的效果很不错,而且苏筱晗那位朋友说这药膏对皮肤几乎没什么刺激。来试试。”从包里掏出原封未动的药膏,正准备拆开外包装,被苏筱晗出声制止。

“不用了。”苏筱晗急急地说,看她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苏筱晗,顿了顿,快速地在脑袋里找词想着该怎么说比较恰当又不会暴露刚才说的谎言,“苏筱晗是说,等会儿再涂。宇文辰刚给苏筱晗上过其他的药。谢谢傅伯母的好意,这药膏苏筱晗会好好涂的。”

“好吧。记得一天要涂两次。”她郑重其事地吩咐着,拉过苏筱晗的手,把药交到了苏筱晗的手上。

苏筱晗承认苏筱晗很贪心,虽然苏筱晗有宇文辰,可是苏筱晗总是忍不住会羡慕有妈妈的孩子。羡慕有妈妈疼、有妈妈关心、有妈妈保护,哪怕是一句责备一顿打也是甜蜜的。

苏筱晗看着她,静静的、仔细的、认真的、想象着如果妈妈还活着还在苏筱晗身边,苏筱晗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多么希望坐在面前就是苏筱晗的妈妈,但她只是一位阿姨,是傅洱荻的妈妈。

苏筱晗无力都点了点头,失落地将头低下。

她似乎又想到什么,柔声说道,“这两天不能去学校肯定很寂寞吧?正好洱荻这孩子放学后便会过来说要来看看你呢。”

“苏筱晗挺好的,不麻烦他了。”对于他要来,苏筱晗的态度是无所谓,最好别来,虽然不讨厌他,却也不会喜欢跟苏筱晗唱反调的他,而且每次他一来,艾延那个小鬼就像个跟屁虫看了令人很不爽。

不知道是不是苏筱晗的错觉,总觉得傅伯母很在意苏筱晗的回答,细细地打量着苏筱晗想在研究苏筱晗的表情琢磨着苏筱晗的话,以此得到想要的答案。

正如苏筱晗所料到的那样,他没有出现在苏筱晗面前。想必,他也不喜欢苏筱晗。

想想过去,每一次见到他,便是在和艾延闹脾气。他看到的尽是苏筱晗不好的一面,或许苏筱晗在他心里早已落下了霸道、强势、尖锐、刻薄、蛮横的印象了吧。

可那又怎样?他对苏筱晗印象好,苏筱晗也不能用来当饭吃。何况,他与苏筱晗又是无关的人,干嘛要在乎他对苏筱晗的心情?

涂了傅伯母给的药,脸上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还有一股薄荷的味道,淡淡的又沁人心脾。以前从不觉得薄荷的味道好闻,可不知怎的,今天却发现它的味道竟能让人心情舒畅。

放下手中的镜子,蹬掉两脚上的拖鞋爬上了床,稳稳当当地躺下盖好被子,照例看看床头柜上的照片。

“妈妈,你知道吗?今天傅伯母为苏筱晗带过来一支涂脸伤的药膏。这是除了宇文辰第一个对苏筱晗好关心苏筱晗的人。你曾经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苏筱晗一直记着这句话。”

侧过脸看着天花板,似乎什么也没看到,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正仰望着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

“妈妈,你说苏筱晗以后会不会得到幸福呢?幸福是那么的远,就好像在山的那一端,海的那一岸,看不见摸不着,即使跋山涉水也是忽近忽远,似乎永远到不了。难道,苏筱晗永远也不能像艾延、傅洱荻他们一样拥有幸福吗?可为什么只有苏筱晗不能得到幸福呢?”

“不要。苏筱晗不要这样。”苏筱晗拼命地摇着头,“不该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苏筱晗也能拥有这份权利。哪怕是一丝一毫,苏筱晗也要抓住点点的机会,绝不让它从苏筱晗手心里溜走。”转过头再次看向照片,心情顿时开朗许多,“苏筱晗一定能得到幸福的!对吗?妈妈!”

这天夜晚,苏筱晗做了一个难得的好梦,梦见父亲给苏筱晗当马骑,骑在他宽阔的背上,苏筱晗指挥到哪儿,他就将带苏筱晗到哪儿,苏筱晗开怀大笑,他满头大汗却很开心,他说苏筱晗是他的心肝宝贝。而妈妈坐在沙发上为父亲织着御寒的冬衣,嘴角噙着微笑,瞧着我们,连眼神也满是柔情与笑意。房间里的灯光是那么明亮那么温暖。

与其说是一场梦不如说是一个回忆,只是这个记忆太久太久而有关这记忆的幸福来得太容易,于是轻易地便把它淡忘了,淡得找不回完整的记忆,如今再回头看却如数家珍,又是触不可及。

苏筱晗缓缓睁开眼睛,想不被透进窗户的阳光刺痛,却还是发现底下的枕头湿漉一片。

原来,苏筱晗从前也曾那么地幸福过。

第二天,当傅洱荻出现在苏筱晗面前时,不得不说苏筱晗确实吃了一惊。他把一本《小公主》递到苏筱晗面前,苏筱晗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懂他什么意思。

“送给你的。虽然苏筱晗不清楚你与家人之间有什么隔阂,但苏筱晗想你这么做也肯定有你的理由,只是爱往往比恨来的强大。多说无益,有空看看这本书吧,或许能给你一些启发。”

黄昏的光不再像午时的阳光那般强烈而刺眼,柔和的黄色的光是那么的温暖就这样透过了窗户照在傅洱荻的身上,他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耀眼夺目,同时散发着暖意。

苏筱晗看着他,从未像这般认真仔细地看过他。之前一直为艾延打抱不平的他此刻却犹如一位天使般站在苏筱晗的面前向苏筱晗表达善意。苏筱晗从不否认他长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只是不曾如此刻般这么顺眼过。

一股暖意流淌在心里,暖暖的满满的。

苏筱晗感觉苏筱晗对他笑了,然后听到自己傻傻地问,“昨天为什么不来?”等话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直想拍自己的脑袋。

他一怔,随后便回答了苏筱晗那个奇怪的问题,“班主任请苏筱晗帮几个同学补习功课,不好推脱。”

尴尬的苏筱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轻地哦了一声便结束了话题,然后一直低着头懊恼不已。

房间里很安静。大概过了五分钟,傅洱荻终于打破这奇异的沉默,“你脸上的伤看上去好多了。”

听了他的话,手不自觉地抚上脸,“嗯,好多了。”苏筱晗抬起头瞧着他看他是否还有话要对苏筱晗讲。

“以后别再惹你爸爸生气了,硬碰硬对你没好处。你好好休息吧。苏筱晗先出去了。”他没等苏筱晗说话便准备离开。

“等等……”苏筱晗急急地叫住他,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今天会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他的一本书以及几句客道的问候?原来苏筱晗是这么容易被人收买的,只要对苏筱晗好就可以。

他收住脚步转过身体,看着苏筱晗等着苏筱晗喊住他的原因。

“……谢谢你!”苏筱晗绞着手指,有些不知是好。

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客气。”说完就走了。

他平淡的语气,令苏筱晗有些失落,但依然目送着他离开,直到房关上后才将视线转移到他送的那一本书上面,翻开了第一页。

这本书花了苏筱晗一整夜的时间,等苏筱晗合上书本发现天已朦朦亮起来了,苏筱晗却丝毫感觉不到倦意。

有一天当傅洱荻问起苏筱晗对这本书的看法,苏筱晗如实地说了出来,“一个人可以贫穷可以落魄,但不能没有爱和勇气,心存善念有爱便能包容一切的善恶是非,同时人生又不能缺乏勇气,人活着需要勇气、生活中的磨砺需要勇气、坚持需要勇气,连爱也需要勇气。”

他点了点头,苏筱晗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赞许,“苏筱晗,你很聪明。”

“苏筱晗不及你。”苏筱晗顿了顿,看着他表情平静等着苏筱晗说下去,“这不是你想借助书给苏筱晗传达的意思吗?”

他笑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如此明朗,从前他都是微微一笑。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他止住笑,开始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瞧着苏筱晗。

“请你不要把苏筱晗归在艾延那种小毛孩那类里!这简直是对苏筱晗的侮辱!”想到他可能有那种心思,苏筱晗便没好气地说。

“你是你,艾延是艾延。你们是不同的个体,苏筱晗也从未将你们混为一谈。只是,你们都是苏筱晗的妹妹,不管你们以及与家人之间关系如何复杂,苏筱晗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并且都能得到幸福。”

他表情认真,苏筱晗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他内心的,只是苏筱晗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苏筱晗说出这些话,因为他是不喜欢苏筱晗的,至少苏筱晗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而他的话触动了苏筱晗心里那块柔软部分,坐在秋千椅上轻轻地晃动着,看着远处的天空,语气软化下来,“苏筱晗的妈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是苏筱晗能那样活吗?环境允许吗?

“那是因为你妈妈爱你,苏筱晗想是她希望你不要生活中仇恨当中,希望你能怀着一颗爱的心去看这个世界用一颗慈爱的心去包容你周围的所有人,只有内心有爱的人才会快乐。苏筱晗不知道你跟周阿姨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你妈妈希望看到你幸福。”

苏筱晗倏地一下站起来,“不要再说那些大道理!苏筱晗不想听!你的意思是让苏筱晗用包容的心去爱周文清吗?告诉你,苏筱晗办不到!即使苏筱晗肯与她不计前嫌可她能放过苏筱晗吗?况且,你们凭什么对苏筱晗的行为指指点点?你从没有融入过苏筱晗的生活,你知道苏筱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而苏筱晗的妈妈,口口声声说爱苏筱晗的妈妈,她在哪儿呢?她为了逃避,她死了,她自杀了。这样的你们凭什么要苏筱晗按照你们的希望跟意愿生活呢?”不由自主地冲他激动地大喊。

他看着苏筱晗的眼神变得冷淡而疏离,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一句,“当苏筱晗什么也没说过。”他的声音有些生硬。说完他与苏筱晗擦肩而过,大步朝苏筱晗身后走去。

苏筱晗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遗忘了该怎么活动一般,脑海里回忆着发生在刚才的那一幕幕。感觉失去了所有力气颓废地瘫坐在那张秋千椅上。

天呐!苏筱晗又将一份善意推拒在门外,做了一件连猪都不会干的蠢事。

为此,苏筱晗暗自深深懊恼了许久。甚至,苏筱晗曾乘傅家再次来拜访父亲的时候,刻意拦了傅洱荻的去路向他示好,可他铁了心不接受苏筱晗的道歉。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苏筱晗面前,表情严肃,看不出喜怒,却透着一份疏离,淡淡地说,“你没有错。是苏筱晗多管闲事了。”然后再次从苏筱晗身边走开。

这次,苏筱晗才明白过来苏筱晗做了一件令他不能轻易忘怀的事,是苏筱晗伤了他的好意。

苏筱晗和他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傅家的来访,而且次数不减反而越加的频繁。然而,苏筱晗和傅洱荻的接触甚至不如从前,即使眼神偶然的交汇也会立即转开视线,更别提说话了,我们刻意避开对方?为了避免争锋相对。

那个时候的苏筱晗还不清楚有一种叫爱情的情愫在心中正慢慢地发芽滋长。

一个人,两条腿,不停地不停地走,走过了阴暗小巷,路过了霓光闪烁,到底走了有多久自己也不记得了,猛然抬头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傅洱荻家的大门前,里面灯火通明,只是不知他回来了没有。

就这么看着那栋充满了回忆的别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疼起来,隐隐的疼,紧揪着心口前的衣服,却依然疼得难受,酸软的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这颓然的身体而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他的家再也看不清晰,可是苏筱晗却悲哀到连大声哭泣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的苏筱晗懦弱得连回忆那个曾经大声对他喊爱都觉得心颤,有多么害怕就有多么厌恶,将现在的自己厌恶到极致,厌恶自己的胆小脆弱,更厌恶自己失去了爱他的权力。

所以,苏筱晗只能站在他的背后悄悄地看着他幸福,默默祝福他。

请再次允许苏筱晗最后一次缅怀苏筱晗未开花的爱情,也是最后一次为他而哭泣。

看着星星指引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对着这扇门苏筱晗发起了呆,门的里面是苏筱晗的家,苏筱晗又该如何在苏筱晗最亲的人面前解释今夜的晚归并且这般模样,又该如何在她面前继续佯装坚强和快乐,又该如何在她面前忍住说心不疼没有伤心?此刻,苏筱晗竟然如此害怕面对苏筱晗最亲的人。

然而,正当苏筱晗想着的时候,门开了。

“筱晗筱晗,你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宇文辰一把拉紧苏筱晗的手,着急地询问着。

“没什么啦。是回来的路上因为风大所以眼睛里进了沙子,怎么也弄不出来,眼睛却便这样了。说起来,今天真的好冷哦。”苏筱晗扯出笑容,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撒着娇说道。

宇文辰半信半疑地看着苏筱晗但见到苏筱晗浑身哆嗦的样子再没忍心深究下去,马上拉着苏筱晗进屋。

“你这孩子,都快入冬了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你先坐着,等苏筱晗去厨房给你煮碗姜汤,喝一碗再睡一觉就不会感冒了。”

看着宇文辰进厨房的身影,鼻子又忍不住酸酸的。

喝了碗姜汤果然身体变得暖和起来,瞧着桌上见底的碗,突然想起自午饭后自己什么东西也没吃,此时也不觉得饿。只是觉着很累,累得没有心思想任何事情。

刚准备从椅子上站起来,脚底传来阵阵疼意,措不及防的疼痛使苏筱晗不得不跌坐在椅子上。检查双脚,大大小小不一的水泡跃于眼前,有些甚至在流水。

苏筱晗竟如此的迟钝。

苏筱晗抬头看着厨房里宇文辰的背影,幸好她不在这里,否则她又要心疼得唠叨了。

“筱晗筱晗?”

苏筱晗猛然回过神,像一个做错事而心虚又担心被发现秘密而担惊受怕的孩子,下意识的急急地回答,“什么?”

宇文辰站在厨房门口见到苏筱晗一惊的样子,笑了,“在想什么呢?瞧把你吓的。”

见她没有发现,苏筱晗松了一口气,“没、没什么。”

“距离晚饭的时间这么长了,你饿不饿?苏筱晗给你煮夜宵吃。”

“好、好啊。”说完,看着宇文辰转身去忙碌的身影,苏筱晗终于安心地走开去找药箱处理伤口。

昨夜,许久不曾的失眠又侵扰了苏筱晗。每当闭上眼睛,往事便一幕幕地在脑海里翻飞,杂乱无章,一片混乱,睁开眼也只能盯着天花板发愣,一夜未睡。

失眠的结果便是:揉着酸涩的眼睛,却发觉黑板上的字越来越模糊讲台上讲课讲得激情万分的教授的声音越来越远。意识逐渐模糊但苏筱晗知道苏筱晗的周围坐满了苏筱晗的同学,这使苏筱晗获得了安全感,无比安心,不怕再有恶梦的侵扰。

迷迷糊糊地竟睡了一个上午,坐在角落里躲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后面的苏筱晗幸而没被发现,否则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挨教授的批了。

下午没课,照常准备去店里上班。带着混沌的脑袋走到转弯口时,却被站在店的对面的那个既熟悉又陌生身影一惊,一下子倦意全无。

又是他!

三年来,这个黑衣男子每隔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总会来甜品店,每次都是面对着店里的落地窗站在那个位置,每次都是戴着一副墨镜不让任何人看清他的脸,每次又都是等苏筱晗苏筱晗追出去时他开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迅速离开。

起初苏筱晗以为是父亲或周文清派来的,可仔细想想他们何必为苏筱晗这个不在意的人劳师动众,况且周文清的目的本就是赶走苏筱晗又怎么可能在达到目6的后反而关心起苏筱晗的近况。

那么?那神秘的男子到底是谁?他时不时地出现又有何目的?

这一个个的谜团使得苏筱晗一步步向站在斜对面的他走去,移步的速度很慢,怕是又打草惊了蛇,但无论多么小心苏筱晗又怎么能将自己掩藏得掉,这举动变得有些可笑。

当然,他不可能不发现这么大的物体移动,他偏过头看到了苏筱晗。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苏筱晗的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苏筱晗,一动不动。可这样的他,令苏筱晗慌了,忘记了初衷,停止了脚步。

再走几步,苏筱晗便可以摘掉他的墨镜,便可以向他问个明白。可是即便这么似近似远的距离,苏筱晗心里生了恐惧,那恐惧就像是一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看着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听着耳边狂风呼啸,却独独一人,无依无靠,一个人无助害怕地逃避躲闪。就是这种恐惧让苏筱晗不敢再往前走去。

苏筱晗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心情复杂,只因那颗想要揭开真相蠢蠢欲动的心被无边的恐惧笼罩着,不得已而放弃。墨镜可以遮去他的面容却遮不掉较好的脸型,皮肤白皙,看着他的脸,特别是那张唇,像极了一个人。

苏筱晗瞧见他笑了,那笑容是和善温暖的。连笑容也与他那么相似。他的微笑让苏筱晗出了一会儿神,也使苏筱晗更加疑惑。

他并没有给苏筱晗做出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转身打开身后的车门,坐上车发动引擎像以往那样奔驰而去。

苏筱晗望着那辆逐渐消失不见的车,混沌不清的脑袋越发地理不出头绪。然而这次苏筱晗有深深的预感,苏筱晗的世界会因他的出现而天翻地覆。

天上的蓝天白云,依旧的风轻云淡,可是苏筱晗呢?三年平淡无惊的生活却在昨天又被搅乱,苏筱晗真的怕这搅乱的生活再不能回归到平静。苏筱晗需要的不多,苏筱晗只想和宇文辰一起远离那些是是非非过着平淡的生活。

如果说这是奢望,那么请成全苏筱晗这唯一的奢望。

三年前,凡是住在这附近的人都认为这间小小的甜品店肯定做不长久,然而三年后这间不起眼的Sweet Candy成为了行内首屈一指的甜品店。街坊都说这是奇迹,却少有人知道奇迹的背后有多少艰辛。

苏筱晗换上工作服出来,正好看到苏司徒暗夜认真地在为客人点餐。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中少爷到体验社会生活自己赚生活费的侍应生,苏司徒暗夜在这三年中成熟了不少,也更加吸引女孩子了。说到这,不得不用婉秋姐的话说他已然成了Sweet Candy的活招牌了,当然这是玩笑话了。

收回视线,苏筱晗也得去忙自己的活了。虽然不是午餐和下午茶时间,但店内依然高堂满座,甚至有些客人由于没有预约到位子而拿着号码牌在旁边等候。网上预订的单子也令名声在外的高大伟师傅直晃脑袋。婉秋姐也准备再招几名给高大师打下手的助手,这几天正为这件事而外出奔波。

等苏筱晗将电脑上的预订单打印出来交给高大师的时候,他用别扭的中文苦笑着说他妈应该给他生个连体的双胞胎兄弟,或许这样他便可以有四只手用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焦头烂额恨不得连脚都当手用了。苏筱晗笑着跟他说他这是站直了说话不嫌腰疼。

他耸耸肩苦着一张脸又埋起头开始苦干。

直到晚上十点,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才得了闲。整理着桌上的杂物,韩筱悠一脸诡笑地晃悠到苏筱晗跟前,“昨天那个帅哥和你是旧识吧?”见苏筱晗警惕地看着她,继续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苏筱晗嘛。昨天看你那个样子,傻子都能猜出来好不好?那个帅哥到底是谁啊?还有跟他一起来的女生,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情侣,准没错。”她说话声音很大没有丝毫遮掩。

距离苏筱晗不远的人无疑必定是听见了,他们抬着头同一方向地向苏筱晗看过来。

韩筱悠的话就像将苏筱晗最深最秘密的伤,****地给揭了出来昭然地晾在大庭广众之下,苏筱晗知道苏筱晗该微笑着对她说傅洱荻是苏筱晗的世兄而不是难堪地就此逃离。可有关傅洱荻的事,苏筱晗总不能从容自若。

苏筱晗不知韩筱悠这般损人不利己的故意有何用意,她的做法让苏筱晗感到心寒。作为朋友,她如何可以对苏筱晗做出这么残忍的事?那是苏筱晗最深最痛的伤啊。

苏筱晗从不曾如此刻这般讨厌她,讨厌到厌恶。苏筱晗背过身一直走,她不依不饶地步步紧跟在苏筱晗身后,“你喜欢他,对不对?”苏筱晗猛然转过身,抑制不住怒气不顾形象地喊道,“你说够了没有?”苏筱晗狠狠地瞪着她,眼底的厌恶表露彻底。

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向苏筱晗凑了过来并笑呵呵地说,“生气了呀?真被苏筱晗猜对了哟。”

苏筱晗逼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背着她仰起脸走着,却不想撞到了刚从厨房出来的苏司徒暗夜。

苏司徒暗夜一脸阴郁,身体因隐忍的怒气而微微颤抖,一把扔掉手中的抹布,吼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有什么立场管别人的事?”

苏筱晗没见过苏司徒暗夜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平常的他为人和善,总是乐呵呵的,鲜少发脾气,但此刻他看韩筱悠的眼神是那么冰冷,会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身的寒意。

韩筱悠挑衅似地回瞪他,冷笑道,“那么你呢?你喜欢苏筱晗可是她领你的情了吗?说到底你才是那个最傻的人!”

“你敢再说一遍!”眼看着苏司徒暗夜握着拳头要冲上去,那一瞬,苏筱晗真怕一发不可收拾,幸亏被三个男同事硬拦住了,苏司徒暗夜怎么挣扎也没挣脱开,嘴里不停地喊着放开。

韩筱悠这次真被吓着了,睁大眼睛连连往后退。几个年轻的女同事更是吓得退躲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

苏筱晗死拽着苏司徒暗夜紧握着拳的手臂,望着他哀求道,“别这样,司徒暗夜,求你……冷静下来,求你了……”

苏司徒暗夜喘着气不再挣扎也不看苏筱晗,只是拳头依然握得紧紧的。

那三个男同事见苏司徒暗夜不会再做傻事便也不再阻拦,松开了手,劝说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开了。

苏筱晗依然拽着他的手不敢放开,直到苏司徒暗夜转过身来帮苏筱晗擦掉眼泪,苏筱晗才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昏黄的街灯将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的影子忽拉长忽缩短,这一路都很安静,我们并肩走着可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们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苏司徒暗夜一直板着脸,还在隐隐地生气。

望着街灯洒亮的路面,哭久的双眼有些酸疼,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顿时觉得难堪,哪怕现在苏筱晗面对的是苏司徒暗夜一个人,毕竟苏筱晗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着实毁掉了苏筱晗以前建立的坚强形象。可苏筱晗不在意他们的看法,苏筱晗唯一在乎的是苏司徒暗夜的想法。可是现在,苏筱晗连解释都有些力不从心。

苏司徒暗夜突然停住脚步说道,“为什么不告诉苏筱晗?”

苏筱晗依然没有抬头看他,平静地说,“现在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明明知道苏筱晗想要的是要你告诉苏筱晗,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这样会让苏筱晗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对不起,司徒暗夜,苏筱晗没有故意要隐瞒你什么,只是苏筱晗觉得没有必要说罢了。他终究是苏筱晗生命中的一段插曲。”苏筱晗一直望着前方不敢低下头更不敢看他,害怕他看到苏筱晗眼底的软弱,怕他听辨出那最后一句几不可闻的哽咽。

他生气地瞪着苏筱晗,“为什么?他到底哪里好?能让你这般为他伤心难过?”此时他的情绪激动极了,低下头偏过脸掩盖受伤的表情然后不再说话。

还是被他发现了。在他面前无论苏筱晗戴着什么面具都是没有用的,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将苏筱晗的伪装彻底揭穿,在他面前苏筱晗便是清晰透明的。这使苏筱晗不得不承认他是苏筱晗在这个世上最了解最懂苏筱晗的人,然而遗憾跟抱歉的是,他却不是那个苏筱晗心上的人。

过了许久,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无奈地说道,“到现在,你对他的感情是不是……没有减少过一分?”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听到他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口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苏筱晗知道苏筱晗很残忍,可苏筱晗也不想瞒他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苏筱晗以为经过这三年苏筱晗已经将他淡忘掉了,不再想起他,可是直到昨天,苏筱晗才真正的知道苏筱晗没有一刻忘记过他,苏筱晗只是将他藏在苏筱晗的心底最深处,小心翼翼地看着,不让心中的他冒出来,但只要轻轻一碰那扇藏他的心门,他便可以占满苏筱晗的整颗心,不留余地。再次相遇,他留给苏筱晗的伤依然能痛彻心扉……”

“够了!别说了!”他奋力捂住耳朵,大声制止。

可未久,苏筱晗却听到他笑了,看见他笑得凄苦,苏筱晗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一切的话语对苏司徒暗夜皆是那么的无力。

苏筱晗站在那里看着他,那哀伤到绝望地眼神,那样陌生表情的苏司徒暗夜,苏筱晗猛然发觉其实苏筱晗一点也不懂苏司徒暗夜,确切地说苏筱晗从未用心想去了解过。苏筱晗一直一味地接受他对苏筱晗的好,却一次也不曾付出过。苏筱晗就像是一个残忍又邪恶的罪人。

有时苏筱晗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苏筱晗可以对苏司徒暗夜这么残忍?痛恨自己为什么苏筱晗爱上的人不是苏司徒暗夜?痛恨迫于现实又不甘屈服于现实的自己!讨厌无可奈何的自己!

“司徒暗夜……”下意识的轻轻叫唤出声。

他背对着苏筱晗,望着天空。“或许,苏筱晗该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司徒暗夜,你……”苏筱晗急急地询问。苏筱晗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教授推荐苏筱晗作为交换生去美国XX大学。昨天苏筱晗去找你商量这件事,可惜你不在,打你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苏筱晗放心地松了口气。苏筱晗看见他身体一僵,心中暗骂自己的不小心。“那么,你已决定去了。”想要调节气氛却更糟。

他缓缓转过身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低下了头,紧握拳头,声音充满了欲泣的哀伤,“你是希望苏筱晗去的,是吗?”

“这是个好机会,你应该把握住的。”忠言不中听却是事实,该说的苏筱晗必须说出来,哪怕苏司徒暗夜会怨苏筱晗会怪苏筱晗薄情。

“可是,如果你要苏筱晗留下,苏筱晗便会不顾一切只呆在你的身边,哪儿也不去,只要你一句话。”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苏筱晗,那里面有太多的含义,像天平,一边是希望一边是绝望,摇摆不定也随时可能在一边倾倒。

苏筱晗仰头望着这样的他,心里难过极了,胸口闷闷的,像上游泳课时第一次脱离游泳圈的溺水,除了恐惧便是那窒息感,那种肺要胀破的感觉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若是他真的离开,苏筱晗……还是舍不得。

那一刻苏筱晗退缩了,开不了口让他离开。但苏筱晗想苏筱晗终究是一个冷情而理智得残忍的人,因为下一分钟苏筱晗便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飘了出来。

“司徒暗夜,你有才能,日后定会有锦绣前程,苏筱晗不想你将来会后悔,所以苏筱晗不能扯你后腿耽误了你。作为朋友,苏筱晗希望你能过得好。”

他松开了搁在苏筱晗肩膀上的手缓缓落下,眼神中的绝望令苏筱晗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他转过头去不让苏筱晗见着滑落的眼泪,沙哑的声音带着质问和哀怨。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是苏筱晗的人生,苏筱晗有选择的权力。为什么你和苏筱晗妈一样总是自以为是地替苏筱晗做决定?你们总是那么冷静理智地为苏筱晗的前途考虑却从不考虑苏筱晗是否真心快乐。苏筱晗要的不过是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苏筱晗很快乐,难道选择快乐有错吗?难道放弃留学机会便是愚蠢吗?难道不出国就没出息了吗?”

苏司徒暗夜的一番话令苏筱晗无言以对。他的话是对的,所以苏筱晗无从反驳。苏筱晗何尝不想一直有他的陪伴,只是各种因素太多单凭人力如何抵抗得了天命?这辈子苏筱晗与苏司徒暗夜只能是知己,苏筱晗本不该给他希望的,只因苏筱晗的贪念一直将他揽在苏筱晗的身边,如今他能寻到更大的天空,苏筱晗又怎能再自私下去?

“祺……”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苏筱晗会去美国。所以请你不要再讲什么大道理。”苏司徒暗夜背过身去,“对不起,苏筱晗不能送你回去。没多少路了,你进去吧。早点休息。”他的声音冷淡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心,微微地疼着。这次,他真的是对苏筱晗失望透顶,到今日此时此刻苏筱晗才明白他对苏筱晗用情竟然如此深厚,因为绝望才失了情绪。

眼中的湿气模糊了看他的背影。忍住叫喊他的冲动,唤了他回来又能如何?让他留下再次给他希望然后又什么都没有?不!苏筱晗不能这么做,这会比凌迟还要令他痛苦。这一次只能苏筱晗伤得他彻底,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寻找到自己的幸福。

也许从此,苏筱晗会被他列为生命中的过客,也可能依然是至交好友,但苏筱晗相信,多年以后他终究会明白苏筱晗对他的良苦用心。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街灯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光,一个人在街灯下呆呆地站了很久,只剩下苏筱晗一个人……

连续几天苏司徒暗夜都没有来上班。苏筱晗每天只能时不时地向门口方向瞧希冀他的出现。手机拿了出来,却只是盯着屏幕发呆怕要面对的仍是苏司徒暗夜的拒听。

“也许是苏筱晗多事,可在公你和司徒暗夜是苏筱晗的职员,在私苏筱晗当你们是苏筱晗的弟弟妹妹,苏筱晗想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前几天,司徒暗夜跟苏筱晗辞职说是要出国。可以现在你们的情况来看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不当苏筱晗是外人的话可以告诉苏筱晗吗?”

苏筱晗偏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苏筱晗身边的婉秋姐,满脑子转的却都是辞职两个字,即使知道这是必然的,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如今断然地拒绝所有与苏筱晗的联系。

“筱晗筱晗?筱晗筱晗?……”

回过神来,没头没脑地说,“彻底结束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婉秋姐见苏筱晗不对劲神色紧张地问。

“没什么。我们闹了点小别扭。不用为我们担心。”苏筱晗对她笑了笑让她安心。说完苏筱晗便转身离开不想绕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多说无益,因为连苏筱晗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苏筱晗和苏司徒暗夜的问题。

上完十二号桌的甜品,刚一抬头就看到离苏筱晗不远处的韩筱悠正直直地盯着苏筱晗瞧,看她的样子应该在那儿观察苏筱晗好一会儿时间了。

她嘴角噙着冷笑,向苏筱晗挑了挑眉然后过身就走了。

她在看苏筱晗的笑话!

苏筱晗实在想不出苏筱晗什么时候得罪了韩筱悠或者从什么时候起韩筱悠对苏筱晗有了仇视?经过上次那件事苏筱晗已不与她说话了,有她在的地方苏筱晗会避让三尺,可她似乎还不满意。

先是傅洱荻,然后是韩筱悠,现在是苏司徒暗夜,最近的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让人应接不暇又无可奈何。无助感不断地扩大再扩大,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竟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这份芝士蛋糕不是我们点的。小姐?”

“什么?”苏筱晗回过神看着身侧跟苏筱晗说话的女顾客。

那位女顾客皱着眉有些不耐烦,“苏筱晗说这芝士蛋糕不是我们点的!”然后看向同伴摇了摇头。

苏筱晗连忙说对不起。在这个社会跌爬打滚了这么久,使苏筱晗不得不学会低下曾经骄傲的头。

婉秋姐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苏筱晗,赶紧过来打圆场,“两位是本店的第五十位顾客,按照活动的规定,这芝士蛋糕是免费赠送的。”

听到是免费赠送的,那两位女顾客喜上眉梢,也不再纠缠。

婉秋姐将苏筱晗拉到更衣室,关上了门,“还是不能跟苏筱晗说实话吗?”

苏筱晗始终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从她焦急语气,她应该很严肃。苏筱晗知道再也瞒不了了,也就老实地说了,“其实,苏司徒暗夜已经不理苏筱晗了。苏筱晗打过去电话他也不接。去学校找他也见不到人,据他的同学说他已经办好离校手续了。”

“去他家找过吗?”

“苏筱晗已经没有勇气了。这次苏筱晗伤他太深了。苏筱晗怕亲耳听到他说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苏筱晗沮丧地说。

“难道你对你们这么多年深厚的友谊一点信心都没有吗?如果你们是朋友,就该相信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你!要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那根本不是友谊而只是过家家。你该去他家当面跟他说个清楚,把所有的结都打开把没有说的心里话都说出来。”

“他会听的,对吗?”苏筱晗犹如一个如饥似渴的乞讨者专注而渴求的望着施舍者,有些时候,人们要的只是其他人给的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再渺茫也会因这个希望而顿时勇气倍增、无惧无畏,所以苏筱晗等待着她的一句话,一句会让苏筱晗充满希望的话。。

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会的。”此刻她的笑容可以暖到人的心窝里去。“苏筱晗放你假,好好跟司徒暗夜谈一谈。他快要去美国了,别留下遗憾。”

“嗯。谢谢你,婉秋姐!”

“快去吧。时间可不等人。”

苏筱晗赶紧换完衣服便匆匆离开去了苏司徒暗夜的家。

“听说原先那家店铺不赚钱呀?如果那对姓齐的夫妇知道做甜品生意这么好赚,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将这店给盘出来吧。”

从店里出来,刚路过附近小商铺便听到老板娘和可能住在这附近来串门的大婶的对话。心里装着苏司徒暗夜的事,又事不关己没有多加理会,正准备继续往前走。

但是,后面那一句成功地令苏筱晗停住了脚步并且倒回。

“你是近两年才搬来的也难怪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那对夫妇可不是自愿卖店的,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受到黑社会的胁迫才不得已把店盘出来的。那时候啊,每天都有黑社会的人来找他们麻烦可是他们说什么都不搬,你想,辛苦了半辈子就靠着这间店过日子了哪能随随便便让给人家呢?可骨头再硬也硬不过黑社会啊,每天又打又闹的,哪还有客人来啊自己还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他们是没办法才让给人家的,好像也没拿到多少钱,说是转让可完全是让人给赶走的。再想啊,现在的那位,年纪轻轻的,再有能耐她也是个女人,能一个肩膀都扛下?”

“八成找了个黑社会老大做靠山吧。”说完,两个人似达了共识饱含深意地相视而笑。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她们羞辱婉秋姐的话着实令苏筱晗不悦,声音也由着愠怒而升高几分。

她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认清声音的方位后一致抬起了头仰望着苏筱晗。商铺老板娘有几丝不满,也拉高了声音,“你是谁?”

“你们能为刚才的胡言乱语负责吗?诋毁别人可不是一件道德的事,弄不好是要惹上官司的。”苏筱晗义正言词地跟他们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目的是想引诱她们说出更多她们知道的事情。

虽然她们对婉秋姐的侮辱让苏筱晗感到生气,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苏筱晗想要一探究竟,弄个明白,哪怕威逼利诱。毕竟,三年苏筱晗也曾怀疑过却因为没有确实证据和线索无疾而终,对于这点苏筱晗一直心怀愧疚。但若不是今日听到这一番话,苏筱晗不会再有想要亲自弄清事实真相的想法,而且如今更想证实一如婉秋姐所说的便是事实。

“你吓唬谁啊?苏筱晗讲的可都是真凭实据。难道讲真话也犯法?”老板娘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说。

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害怕起来却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更强烈了,缓了缓呼吸说道,“你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这街里街坊看到的听到的就是证据!”说到证据,她又长了些志气,更是得意了。

“有具体的吗?”

这时,她也不接话了,只是看着苏筱晗,满脸疑惑地说,“看你有点儿眼熟。”低下头,思索着,顿时恍然大悟般地抬起了头,大声喊道,“你是那家店里的服务员吧。苏筱晗常看你跟一个模样长得俊俏的男生走在一起。”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苏筱晗是那里的侍应生。苏筱晗想弄清有关那家店的一切,虽然苏筱晗不能跟你解释些什么,可希望你能相信苏筱晗不是坏人苏筱晗不会干坏事。你知道的对苏筱晗很重要。所以拜托你告诉苏筱晗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她半信半疑地瞅了瞅苏筱晗,旋即又转而瞧瞧坐在她身旁的人,犹豫了半响,然后说,“好吧。”

如果上帝听到苏筱晗心中的祈祷和希冀,那么便不会任由现实硬生生地在苏筱晗心上撕了一道口子。

苏筱晗脑子“哄”的一下,出现了耳鸣。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可那止不住的寒意由脚底侵入四肢百骸,连心顿时也有了凉意。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苏筱晗便是蒙受了三年的欺骗。三年的朋友之谊、三年的雇主恩情若是掺了阴谋,那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实意又有几分是虚情假意?

可苏筱晗宁愿相信她有苦衷才有所隐瞒而不是存心欺骗。

若是欺骗,那么她煞费苦心的欺骗到底是何用意?但如果苏筱晗是小人之心呢?

苏筱晗该相信谁?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几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仿佛苏筱晗的世界里全是假象,苏筱晗已经看不懂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一刻,苏筱晗变得胆怯。苏筱晗连去向她问清楚的勇气都没有。小时候的经历,令苏筱晗害怕起背叛,也害怕对人一再地失望。

走出那间小商铺,走到了一个车站上了一辆车,下了车又走啊走走了很久,苏筱晗又回到了这里。

这个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每个周末都会来的小公园。

多少年不曾来过了,可不知为何今天却迫切地想要重温这里的一切,直至看到小公园就在眼前,蠢蠢欲动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

这里承载着苏筱晗略显幼稚而美好的愿望,满满的,满到每一处都充满了追忆的辛酸和甜蜜。有些愿望成了真,而有一些或许注定了是要作为遗憾留存在心底一辈子的。比如,傅洱荻;比如,那个记忆中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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