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里。她终于离开奶奶回到父亲母亲的身边。仅仅是默言相对心里就感到安稳。
“你怎么瘦了呀?脸色这么黄?”这是相见后母亲说的第一句话。
白栀花不知自己何时瘦了,爷爷奶奶没有说过自己瘦了,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
那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二零零二年,五月,第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她的命运在那一天得到全新的主题。
测量体温以后母亲知道她发烧了,便带她到离家两公里外的诊所看病。得到的治疗是输液,她冷得发抖,就安安生生地盖好被褥躺下。无聊,她看玻璃瓶里不断上升破碎的气泡。那些光,恍恍惚惚地,让她感到困倦。
“妈妈,我想睡,你要帮我看着瓶子。”她说。
母亲笑着回答:“好,栀花好好睡,不用紧张,什么都不用想,有妈妈看着。”当时她正和医生的妻子聊天。
白栀花没底气地回:“恩。”
她心里焦急难受。许久,这样子的她始终还是没能入睡。
她感到一些莫名的液体在口腔里翻滚,越涌越多直到舌头根上,她尝到是那味道是每天夜里熟悉的血腥味。紧接着,那些液体涌满鼻腔从两个鼻孔里涌出来。
一旁的母亲正在和那女人聊天,还未反应过来。白栀花突然将身子往床边趴。止不住的鲜血淌到地上。
“妈,我流鼻血了。”白栀花有气无力地说。
母亲慌了,连忙去找医生。医生拿出一块医用棉给她塞进去,然后吩咐她重新躺下去。她就照做。
可她依旧感觉心慌困倦。她对母亲轻声讲:“妈,我难受,你看着我,不要走。”母亲回答:“好。”
约莫十几秒后,一股更汹涌的液体直涌出她的鼻腔和口腔。母亲不停地撕纸为她擦拭。棉花也从鼻腔里被涌出。当那块棉花涌出后看见的是大块的鲜红血块。那看起来简直像许多块正晃动着的红色果冻,照着窗外强烈的阳光来看晶莹极了!
当她擦拭时,白栀花看得见母亲嘴唇打颤的模样。此时的母亲仿佛已经不是那个母亲了。她不再强大,她变得弱小无力。
医生又拿来一块冰块放在白栀花额头上,可并没有明显效果。白栀花看着母亲,她知道她害怕极了,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借用旁人的手机喊父亲了。
她不记得究竟等待了多久,她也不知道死亡的概念是什么,当时除了躯体的心慌她不曾感到心理的恐惧。流血不止的她仍然觉得安心,只因母亲在自己身边,她知道即将到来的父亲也会为此想办法。仅是如此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当坐上车后,最后的那一眼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她还是不知恐惧,她不懂那些概念。
那些模糊的画面里夹杂着模糊的声音。
母亲不停地撕纸,她的头发已散乱开来凌乱地好像村里那个泼妇般可笑。白栀花笑。
父亲不停地说话:“孩子,不要睡觉,听爸爸的话,千万不要睡觉……”
她依旧是那个乖孩子。她轻轻回答:“我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