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真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脑海里的事情堆积起来,就好像一锅乱呼呼的粥被人搅来搅去。烦躁,苦闷,憋屈,难受……平时习惯了的松软的床铺就好像洒满了蒺藜一样让她无法保持一个姿势,翻来覆去的,比热锅里烫烙饼都翻的勤。
明业又是十一点多才回家,往常他回家以后就熟睡过去,然后昏天黑地没有知觉。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却被身边翻来覆去的建真影响了,也是没有睡好,一直到清晨建真起床以后他才踏实地睡了。
建真起床后感觉浑身无力,脑袋昏昏沉沉,就好像大病初愈一样。她看看时间还早,心里的急切又加了一层,把窗帘拉开,站在窗前看遥远的太阳慢慢露出头来,那一片亮白的周围闪着金色的光芒,给大地镀上了一层就像有厚度的淡黄色阳光。建真心里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马路上晨练的老头老太太断断续续走过,车辆因为稀少声音也格外嘹亮。建真知道这又是崭新的一天,也许是昨天的重复,但这重复的日子里总有不同的故事发生,她不知道今天上演的内容又是什么。
愣了一会儿,建真才到厨房做饭。等她把饭菜都做好的时候,明业还是没有起床。建真心里有点埋怨,每天回家很晚也就算了,还学会赖床了。她走进卧室,沉着脸对明业说:“怎么还不起床,是不是今天不上班?”
明业睡的十分香甜,建真沉重的透着很大压力的声音就好像强硬的钝器撞击厚重的物体一样穿透了他的耳鼓,明业沉睡中感觉到是一个遥远而沉重的声音,是让他震撼的声音,他再不愿意醒来也得清醒。睁开重似千斤的眼皮,明业看到建真脸上是少有的就算和他吵架也极少出现的别样的愠怒,瞌睡激灵一下都跑到了爪哇国。
窗外刺眼的阳光撒到房间里,落在地上是几个斜斜的小菱形组成的大菱形,夸张地铺展着,就好像裂开大嘴在嘲笑什么。明业知道时间不早,忙从床上爬起来,冲建真怯怯地一笑,就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
明业露出胆怯不仅仅是因为起床晚,而是……昨晚输了很多,如果不是因为输的多心里郁闷他也不至于受到建真的影响而睡不好。
“你是不是不上班了?”建真没有丝毫宽容,脸上的愠怒似乎更重了一层,很刻薄的问道。
“上上……上啊。”明业忙说,又不是星期天又没有特殊的事情,怎么不上班?他看出建真是不高兴,以为建真单纯是因为他起床晚了,就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你昨晚是怎么了,跟烙烙饼似的,我被你折腾的都没有怎么睡。”
“是我打扰你休息了?那好,今晚我自己睡那边。”建真不想多解释,也知道时间不早了,说完转身走出去。
建真知道自己拿明业撒气是不对的,他并没有害着她,可她就是由不得想要顶撞他。也幸好明业知道自己有错先自软了下来,洗漱完毕匆匆忙忙吃了饭就上班走了。他想赶快离开家离开建真。
明业知道建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人,可他对她实在没有那种如胶似漆难以割舍的感觉。他想也许是夫妻之间相处久了审美疲劳吧,——再好看的美人整天看也有看腻的一天。近来建真的脾气又莫名其妙的变了,有时候那种古怪让他惊讶的摸不着头脑,这“美人多作怪”真是有的。不过明业对建真不干涉他玩心存感激,所以对建真其它方面的不足也十分迁就,所以他们还是相安无事。只是明业心里暗暗有一种担忧,那就是他的玩,……迄今为止他已经欠了很多赌债,他希望能够捞回来,所以更加疯狂地赌,可……赌的多输的也多。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彻底把钱赢回来,他决定把钱都赢回来以后永远不再堵,明业暗暗下着决心。
明业小心翼翼地赔笑的样子让建真说不出什么,他走了她松了一口气。建真上班时间是八点半,所以她并不着急,看到是七点四十,建真就好像期待已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一样有了轻松,忙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洪波的心里就好像长了一棵丫丫叉叉的树,动一动就是枝节,他不敢弯腰,不敢抬腿,不敢动手,不敢走路,痛……恐慌……他知道他的家里爸爸妈妈的争吵和开了锅一样。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可几次都没有勇气。他想横下心来对此事不闻不问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或者是就算发生了也和他毫无瓜葛,可他的心里就是想这件事情,他无法置身事外。
昨天妈妈打来电话问他有没有动过家里的钱,他装着惊讶的样子说没有啊,不知道啊,怎么了。妈妈哭着告诉他家里一张银行卡上的钱少了两万,她想肯定是爸爸取了爸爸不承认,她不知道这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失踪。洪波恐慌的汗都流了下来,和妈妈说着话双腿都打颤,他说是妈妈记错了,要不就是她自己用了以后忘了。妈妈说没有,她记得清清楚楚,让洪波告诉她实话,是不是他真的取了,如果是他取了,只要告诉她就可以,无论他用钱做了什么她绝对不管。洪波知道妈妈是急了,只想得到钱的下落。
有一瞬间他想告诉妈妈是他拿了钱让妈妈不要再找了,可他心里清楚妈妈绝对不会像她说的那样不责怪他,一定会把这事弄的沸沸扬扬,这样的话……还指不定有人说什么,脸上多难堪。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实话,他说他用钱的时候无论妈妈还是爸爸都给,他不用额外的钱。妈妈哭的越发厉害,说肯定是爸爸撒谎,用这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管怎样,洪波没有承认他拿钱的事实。他知道妈妈和爸爸的战争开始了,具体升级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他也不敢知道,他没有勇气回家。晚上他实在坐不住了,就主动给妈妈打电话问了一下钱的下落找到没有,妈妈说没有,肯定是爸爸用了但他不承认,因为家里的银行卡没有动过地方,何况外人是不知道他们家银行卡密码的。洪波心里急成一团乱成一团,但他还是没有承认。这种事也让他连坐在课堂上的勇气都没有了,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一夜都没有合眼。他后悔建真还他钱的时候他没有要,要是这两万他仍旧存在卡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他没有想过妈妈会这么快就发现,也没有想到妈妈发现以后她的家里会起这样的悍然大波……
清早洪波没有去出早操,早饭也没吃。建丽悄悄打他电话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有点不舒服,让她不要担心,建丽很认真地说要是不舒服就赶快吃药别耽误上课。洪波的学习成绩很好,建丽无论怎样都希望洪波的成绩永远好,将来能够如愿以偿考上他向往的大学的。洪波心里明白建丽的意思,也为了不让她担心,说,好,他知道了。
可是他知道他无法去课堂上课,他真怕他突然在课堂晕厥。两万……他不光担心,还有恐惧……他不知道是他胆小还是两万元钱的重要,不知道是他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了还是对他没有向妈妈承认事实懊悔,总之他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就像听到了炸弹的响声一样,是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是一种想逃无处逃的感觉,是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一定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爸爸或者妈妈的电话,他的手不敢碰触那只平时喜欢的手机,却一下子就把手机抢在手里,比平时的任何动作都快。他不敢看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却飞快地看,结果不是他想象中的爸爸妈妈的电话,浑身僵硬如同死体一般的感觉终于放下了,心也稍微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家里因为这两万出了事就好……他真怕。
洪波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叫了一声“大姐”,然后又问,“又有事吗?”
建真听到洪波的声音后,一颗心总算放在了肚子里:“洪波好,我就是突然想问问你,你……的老家在哪儿。”
“哦,我就是城里的呀。”洪波倒是被建真的这句问话弄的莫名其妙。
建真却就像获得喜讯一样急忙说:“这就好,这就好。那你能告诉我你爸爸妈妈的名字吗?”她觉得她就像在查户口,又像办案人员在审问犯人,话语间有些不安。
洪波迟疑一下,他没有弄明白建真的意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问他这个,只是懵懵懂懂地回答:“我爸爸叫王峰,我妈妈叫董美凤。……怎么了大姐,你……问他们有事吗?”洪波相信建真没有恶意,却实在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建真心里掠过一阵心酸,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无情夺取了一样,又有一种把手里重要的东西完璧归赵一样的踏实。不管怎样都是一种悬在空中终于落地的感觉:“不是,没有……是这样,我想再次和你见个面,还在中午吧,这样不耽误你上课,好吗?”建真还是不敢说出那两万块钱的事。她想一切还是等见到他在说,这样不影响他心情。
洪波的心里却是又一次开了锅,他本来就因为家里的事无心上课,此时又来一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他怎么安心去上课?还不如请假现在就和她见面把事情弄清楚。于是说道:“大姐,要是有事我们就上午说吧,要不我也无法放心,——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心很悬,听课都听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