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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张生

从石门里出来的,依然只有东门太太一人,没有怪,也没有妖。

只不过,她手里多了一盆熟食。

玉米,番薯,咸水鱼以及若干野味,能在海岛上吃到这些的确很不容易,更何况是在环境异常恶劣的火山岛?

更重要的是,这些热腾腾的且正在散发香气的菜肴,无一不是纯天然食品。

狄升很是客气地笑了笑:“如此麻烦大嫂,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东门太太道:“不麻烦的,都是他们准备好的,我只是去热一下而已!”

狄升问:“你说的他们,是指你的家人么?”

“是的!”东门太太微笑着说:“几位快吃吧!呆会菜都凉了!”

“大嫂你太热情了,我们正在吃呢?”云仙儿一手拿着鱼干,嘴里也咀嚼着鱼干。

东门太太继续笑问:“不知味道怎样?我可是随便弄了一下的!”

云仙儿道:“很好,尤其这款清蒸鱼!”

东门太太笑得更为得趣:“这哪是什么清蒸鱼,只是普通的鱼干而已!”

云仙儿道:“呵呵,能弄出这么多好吃的来,我真想去看看你的厨房!”

“厨房?”东门太太笑道:“这里哪会有什么真正的厨房呢?”

“什么?”云仙儿扭头问道:“狄升,请问你想到了吗?”

狄升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隋唐:“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热?”

隋唐似笑非笑地道:“是啊,而且这股热气好像就在咱们脚下!”

云仙儿恍然一悟:“地热?对呀,大嫂你告诉我,要用地热怎么个烤法,才能烤出如此美味的鱼?”

东门太太道:“没有他法,直接烫熟,原汁原味而已!”

眼见狄升与隋唐相继趣笑,云仙儿杏目一斜:“你们笑什么?”

隋唐敛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吃鱿鱼的样子很特别!”

云仙儿轻哼一声:“什么呀!大惊小怪的,又不是第一次见!”

狄升与隋唐此时再看她吃东西的样子,不禁又笑了。

东门先生则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心下忖道:“刚才飞落悬崖那会,这姑娘可真是仙气十足的剑界中人,如今这一连串的言行举止,却又像极了俗世中活泼开朗胸无城府的女孩儿,看来她身体里流的,的确是俗世中的血液......”

狄升方始发觉,大厅内的用具,无一不是石器。

石凳,石案,石门,石碗,石箸,还有石汤勺。

这是清一色的磨制石器,但制造水平远比上古人类要先进。

所以他问:“当初你的祖上来此定居,却是用什么把这里开凿出来的?”

东门先生笑道:“当然是用斧头,锤子,羊角等工具!”

狄升继续问:“它们如今还在么?”

东门先生说:“就垫在石桌底下!”

狄升仔细一看,这些锈迹斑斑的金属块,早已被磨损得不见原样。

“好在当初这里已有原型,工程量比较小,要不然,到现在我跟我父亲都还在凿石头呢?”东门先生稍停又道:“再说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从这里出去,然后在多年后认识你们这些剑界高手,你说是么?”

“是,应该是这样!”狄升微微一笑,接着问:“前方洞中有光,不知道住的是你家里的哪位?”

东门先生道:“是家父!”

走近发现,一位老者正在磨墨。

那老者皓首白眉,胡须足有一尺来长,全身上下皆为远古装束,仿佛在混沌世界就已出生,并一直活到今天。

桌上有一叠稿纸,首页写着“一剑倾城”四个大字。

那老者用余光瞄了狄升一眼:“你是…….”

狄升略一拱手:“在下狄升,是五神岛……..”

老者截口道:“你是狄元殳吧,怎么又无故改名了?对了,你与戚家堡交涉得怎么样了,那杀你义兄的乔一虎,你打算几时寻他报仇?”

狄升顿时莫名其妙。

云仙儿却道:“我看他一定是妖魔附体了,好,让我收拾收拾这鬼东西!”

正要拔剑,却听东门先生急声说道:“别出手,千万别出手!”

这下狄升更加莫名其妙了,隋唐亦是如此。

东门先生接着大声呼道:“父亲,我是允儿!父亲,是我!”

几声呼唤后,老者立时恍然,便如梦中惊醒一般。

云仙儿兀自笑道:“原来不是妖魔上身啊,呵呵,有意思!”

老者起身道:“原来有客到访,诸位快快请坐!”

他似乎已经清醒,但仍不完全清醒,因为现场并没有座位。

他脱口而出的,只不过是侠义小说中的常用词句罢了。

狄升继续拱手道:“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伯父写作了,告辞!”

老者立即抱拳:“后会有期!”

狄升很快离开,他知道这位老者已经完全沉侵在著书之中,究竟是怎样一本书,或者是怎样一种写作方式,可令他这般走火入魔?

便在此时,狄升留意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女人,正在一侧石阶上缓缓走下。

她走得很轻,也没出言,以至于其他人均未发现。

这个女人有点像李清照,如果瘦点那就更像。

她淡淡看了狄升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东门先生忽然转身:“大姐,你怎么下来啦!”

东门太太紧接着说:“是呀,大姐,这里有我就好了,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

“无妨,我也时候出来走动一下了!”中年女人淡淡地道,“只是我没想到,原来还真有不同寻常的客人在这!”

狄升略一拱手:“不好意思,打扰了!”

中年女人道:“没关系!”

狄升发现,这个女人说话时并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总是有些忧伤。

从东门先生口中得知,她与她父亲一样,几乎从会写字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著书,如今已逾三十载。

实际上她不仅专攻言情,尤其喜欢写悲剧。

她著书的地方比较空荡,石案上有笔墨纸砚和一些简单的梳妆用品,旁边堆叠着一米见方的稿纸。

洞中稍高处便是类似床铺的地方,上面有一床绣花被,还有一个用旧衣服叠成,看起来很像枕头的物件。

但奇怪的是,中年女人明明是一人独处,床头又怎么会有两个枕头?

狄升心道:“看来那只妖并不是什么凶妖恶妖,而是一只与这个女人同样多情的妖!”

隋唐道:“原来这是大姐的卧室,我们进来是否有些不便?”

中年女人道:“既然天可为帐,地可当床,我这里又有什么好避嫌的呢?”

狄升道:“这‘情为何物’几个字是……..”

中年女人道:“是我的笔名!”

隋唐道:“莫非大姐写了这么多年言情戏本,仍不知情为何物么?”

狄升道:“我想一个人对任何事物的认识,几乎都是由未知到已知,然后再度迷离,只是最后这个境界,一般人很难达到罢了!”

云仙儿呵呵笑道:“狄升你最近是不是老在看书啊!要不怎么突然就诗情画意起来了呢!”

中年女人立时笑了,只笑一下又重新变得攒眉蹙额。

云仙儿心道:“这女人真是多愁善感,没有男人的日子一定很痛苦,难怪她那么喜欢写悲剧,原来她自己就是一个悲剧!还好我没有像她一样多愁善感,要不然......”

只听中年女人继续淡淡说道:“戏里面的情感,再怎么令人憧憬也是向壁虚造,真正的情感只有体会才觉真实!尽管许多时候它都会致人形槁心灰!”

闻言,狄升隐隐觉得其中玄机暗藏。

忽然间,隋唐猛一警觉:“有动静,我想那妖孽应该来了!”

紧接着,狄升与云仙儿也觉察到了状况,而那中年女人的脸上,却显得平静自如,丝毫没有担惊受怕的气息存在。

果不其然,石壁上很快出现一个人形虚影,看来是妖无疑。

而那妖物似也觉察到了狄升等人的存在,正要隐去之时,却被狄升用一道光网擒住,并很快现出人形。

众人分明发现,此时在光网内痛呼不已的,居然是一个儒雅不凡的年轻俊男!

中年女人顿时一声惊叫:“别这样,快放了他!”

云仙儿道:“可他是妖呀!妖怎么能随便放呢?”

东门先生也点头赞同,但没说话。

中年女人很快明白了什么,便即跨步上前,颇显怨恨地道:“我以为二弟来这做什么呢?原来是带他们来为难张生........”

东门先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大姐你........”

而这个“张生”,自然指的是正在满地挣扎打滚且迟迟未能脱身的小妖。

狄升并未发力,他却看起来毫无逃脱可能,说明此妖修行未够,很可能不足两百年。

狄升忽然把手一抖,光网亦随之消失。

那张生缓缓起身,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害我?我与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

狄升道:“我们是剑界中的剑师,此番前来,只是想知道你对东门先生的家人究竟有无恶意,仅此而已!”

中年女人立刻说道:“我想你们都误会张生了,他对我一点恶意也没有的,而且他也从来没害过其他人!”

云仙儿道:“你是人,他是妖,妖做的事人怎么可能知道呢?还有啊,人不可貌相,妖也不可貌相的喔,别看他长得挺斯文的,说不定就是一个吃人不眨眼的狂魔!”

那张生正要辩解,却被中年女人忽然挽住了胳膊,两人也开始变得亲昵起来,眼神彼此交流着,慢慢走向床边,然后一起坐下。

云仙儿登时心下一怔:“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年轻美男,居然跟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搞在一起,我无语了,不过呢,他既然是妖,就一定能够变化出他颇为熟悉的人的样子,而他的原形,说不定就是一只奇丑无比的癞蛤蟆呢.......”

过了很久,中年女人才缓缓说道:“既然是场误会,二弟我也不怪你,毕竟你是专程来看我的,但是我请几位剑师手下留情,放张生一马,好让我们能继续.......”

狄升道:“如果张生真的对大姐很好,那我们不但不会为难他,还会适时给他提供一定的帮助!”

张生顿时喜道:“多谢几位剑师成全,不过小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狄升道:“请讲!”

张生立即起身,拱手说道:“在无上妖域有一个隆霄水境,里面有三个十分强大的妖怪,自称隆霄三雄.......”

云仙儿截口道:“什么隆霄三雄啊,不就是蜈蚣、蜥蜴和野猪三只妖怪吗?”

张生道:“是的,正是他们!”

狄升问:“那三只妖怪怎么了?”

张生道:“我就是被他们赶出来的,连日避难到此,终于找一个还算比较安全的修行的之所........”

狄升继续问:“他们为什么要赶你出来?”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若有难言之隐,你不说也无妨,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是何妖类?”

张生忽一转身,立时现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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