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坦之、吴隐之兄弟,家住丹阳郡城,少年才俊,名扬一方。兄弟俩十余岁时,父亲吴坚去世。丧父之哀,摧心彻骨,扶柩而泣,哭声使路人垂泪。
不几年,母亲童秦姬又去世。还未成年,双亲均逝,兄弟二人哭之更哀。
停灵七日,即要发葬。兄弟二人跪迎远远近近的吊唁宾客,哭得死而复苏,苏而复死。吊唁者,旁观者无不动容垂泪。
这哭声,漫过院墙,飘落在另一个相邻的院落里。这庭院,乃丹阳尹韩康伯宅邸。韩康伯之母乃扬州刺史殷浩之妹。这老妇人幼读诗书,长而识人,极有明鉴之眼。隔壁哀哭声阵阵传来,那份伤情,那份苦悲,直让老妇人食不能进、寝不能安。放下手中的活计,陪人家一起哭。数一数,这哭声已连绵七日,老妇人也从来没这么长时间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家庭如此伤心过。
她再一次擦干泪水,将儿子招到面前,吩咐说:“你往后若能做朝廷选官,应当任用隔壁孝子这般全其孝道的人啊!”康伯很能体会母亲的用意,他这几日也被隔壁的哭声感动了。后来,韩康伯果然做了吏部尚书,遵循母训,起用吴隐之为龙骏将军、广州刺史。吴坦之呢,因母丧时每临一祭,则号痛断绝,一日一祭,至七祭,哀极气竭,吐血而死,没有官禄之遇。
单说吴隐之的作为,亦足证当日韩老夫人闻哭识才之明。隐之初祭母亲之日,家贫,无人鸣鼓,每至哭祭之时,空中便有两只白鹤鸣叫不绝。到成殓之日,天空又有群雁飞集不去。邻人均说:孝可感天!后来,吴隐之做了尚书郎、迁晋陵太守,在郡衙清俭自砺,以至烧火做饭均要妻子上山砍柴。孝武帝时,想封他为黄门郎,因为他的相貌太像简文帝了,于是未封。在他做到左卫将军时,冬月家中竟然没有棉被,原来他的俸禄及赏赐都被他送给亲友了。堂堂的一位将军,洗衣时竟无换替者,只能披一破絮,其勤其苦,与庶民无异。隆安年间,他做了广州刺史,两袖清风,不染一尘。州城外二十里石门有泉名贪,传说谁饮之谁变贪。吴隐之到了石门,对他的亲人说:“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超岭丧情,吾知之矣。”他到泉边,舀了水便饮,并陚诗道:“古人云此水,一歃怀千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
吴隐之饮贪泉而不贪,不单纯是破除一种迷信啊。人性如中流砥柱,立根稳固,又何惧浪涛?
吴隐之在广州任上,生活极俭,常吃的东西大抵是蔬菜和干鱼。他从广州任回家时,舟船上没有余钱。到家一看,数亩小宅,墙倒垣断,六间小屋,不容妻儿。刘裕以牛车相赠,固辞不受。等到他再拜度支尚书太常,家中以竹为屏风,坐无毡席。再迁中领军时,所得俸禄只留够一家吃饭,其余全送给亲友……
方圆规则:
吴隐之的清廉,韩老夫人的识人,都让人感慨良多。吴隐之的一生,似乎都在印证韩老夫人的识人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