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方言心下就老大的怀疑,如今听到居然是要为雕像做事,登时就泻了气,但还是拗不过南宫倩,看着她满脸大汗一个人在那里努力着,心下一软,便走上前去,竭力帮助。
这个斧头看起来就很巨大,如今实际搬运起来,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加上二人久无食物,到后来奇迹般地完成了这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把斧头装到了左边神像的右手上后,方言一坐到地上,大口喘气,道:“你,呼呼,你,累死了。”
哪里知道这斧头沉重无比,远远超越方言那把无锋剑,就是修真之人也不能轻易拿起。
南宫倩自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兴奋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只见这神像加了把巨斧之后,果然大是威风,气势逼人。她对着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道:“祖师尊上,请恕弟子无礼。”
说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巨斧,试探地摇动着,上上下下,却都没什么动静,本来嘛,这巨斧就是她自己放进去的,若是有动静,刚才也有了,方言坐在地下,看着她古怪动作,大摇其头。
南宫倩眉头紧皱,低声道:“怎么不对,应该机关就在这里才是……”
说话间心中焦急,手中力气大了些,握着巨斧一移,居然连带着雕像的右手也移动了一分,忽然之间,石室之中,仿佛响起了什么沉重的机括声音。
方言跳了起来,南宫倩更是喜形于色,二人对视一眼,方言跑了过来,与南宫倩合力抓住这巨斧,用力扳动,只见这巨斧连着雕像的右手,从低垂的状态举到了半空,片刻之后,石室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
二人大惊,只觉得耳边轰鸣,居痛难忍,连忙用手压住耳朵。又过了片刻,轰鸣之声依然在耳边大做,但在神像后边石壁之上,巨大坚硬的石壁竟是缓缓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一条通道出来,逐级而上的石阶,一直往上,直到前方黑暗处。
这时,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纷纷落下石块,二人几乎没有说话,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那石阶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实一千多年前,昆仑派在建洞时,便已考虑到日后万一式微,被敌人攻入的情景,便在这石室中山腹内暗地建了这一条通道,一旦敌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后,洞就会坍塌,将敌人与洞府无数秘密一同埋葬。
方言与南宫倩二人拼命跑去,只听得后头巨响不断,石块横飞,若是慢跑一步,只怕就要死于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里最后一丝力气,向前跑去。没跑多远,二人面前就是一片漆黑,在这狭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二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只听得四周巨响轰鸣,石块横飞,仿佛整座空桑山都在发怒一般,震动不止,但终于是凭着一股对生存的渴望,他二人看到了前方透进的一丝光亮。
这密洞洞口原来是开在半山处,山阴一个悬崖下面,树木繁茂,极是隐秘,另外一个寒潭洞穴又被两妖兽霸占,难怪这八百年来都无人得见,想来今日昆仑派的后人多半也不知此处。
方言与南宫倩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几乎就在他们扑到地上的一刻,只听得“轰隆”巨响,万斤巨石压下,尘土飞扬,将这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从今而后,就是再也无人可以得见这山腹之中的秘密了。
匍匐在地下,方言大口喘着气,手指紧紧抓着地面上微带湿润的青青小草,那一种在生死边缘奔跑的滋味,可当真令人喘不过气来。半晌,他的心情这才慢慢松弛下来,抬起了头,向旁边看去,只见南宫倩就在自己身边,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有些淡淡的灰尘,仿佛感觉到方言看来的目光似的,她也转头看了过来。
劫后重生的喜悦,缓缓地,在他们二人的脸上浮现出来。南宫倩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明眸之中有水波流动,朦胧中带着晶莹,她一声微带哽咽的欢呼,一种在无限巨大的压力之后的解脱,竟再也想不起其他事物,只觉得天很蓝很蓝,山好高好高,清风阵阵,满山滴翠,绿影婆娑,树涛涌动,这世间竟是处处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她欢叫一声,对着青山蓝天。
方言大声笑着,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放开怀抱,展露着世间最美丽的笑容。
“噼啪”声中,火焰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南宫倩坐在火堆旁边,看着方言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把一只刚捉到的野兔子收拾停当之后,插了放在火上烤。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得金黄色,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滴了下来。
过了一会,方言凑近闻了闻,喜道:“好了,可以吃了。”
南宫倩在一旁老早就等得不大耐烦了,只觉得那香味几乎像是无孔不入,从自己身体上下的毛孔都穿了进去,闻了一闻,身子倒似飘了起来,轻了许多,至于嘴里,那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小心隐藏,只怕连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被这小子给听了去。
当下一听方言大发善心,终于说完成了,眼前一只金灿灿、香喷喷的兔子,几乎口水就要流下来了,忍不住就伸出手去,不料一时忘了,手一碰变“啊”了一声,缩了回来,却是被烫着了。
方言微笑道:“不要急啊!”说着把那树枝拿开火堆,上下移动,让那些油脂都流下了,这肉上的温度也低了些,才小心地撕下一个兔子后腿,递给南宫倩,笑道:“吃吧。”
南宫倩立刻伸出手去,接过了这兔子肉,正要张口,忽然间看到方言一脸温和笑容,看着自己微笑,林间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点点滴滴洒了下来,有几点落到他的脸上,竟是那么爽朗。
不知为何,她脸上突地红了,转过头去,背对方言,这才吃了起来。方言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在意,自己也早饿得不行了,一把撕下另一只兔子腿,大口啃了起来。
吃了一半,他忽然看见南宫倩转过身来看着他,微讶道:“怎么了,对了,这肉还好吃么?”
南宫倩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树林深处吹来的轻风,轻轻掠起了她柔软的长发,拂过白皙的脸畔。
“很好吃呢,呃……”
方言:“怎么了?”
南宫倩:“……我吃完了。”
她的脸有淡淡的温柔,有一丝幽幽的羞涩,方言微微张嘴,竟是痴了。
南宫倩微微低下了头,两人中,忽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方言突然惊醒:“啊!”
他头上冒出汗来,口里结巴,语不成句:“我、我没看,不是,你看我……啊,不,啊,给你吧。”
说着闭上眼睛,兔子腿递了过去,不知怎么,竟是不敢睁开眼睛。
可是良久,南宫倩却似乎没有动静,方言鼓起勇气,慢慢张开了眼睛,只见南宫倩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但眼波温柔,竟是有说不出的柔媚风情,低低地、带着一丝微笑道:“你把这个给我吃么?”
方言不解,向手中看去,登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原来他递过去的给南宫倩的,是右手正拿着的自己啃了一半的兔子腿,而大半的兔子肉,自己正抓在左手放在身边。
“不、不、不是的……”方言困窘之极,闪电般把那丢人的兔子腿给收了回来,又讪讪把完好的兔子肉递了过去,嘴里呐呐道:“我是、是、是想……”
“我知道。”南宫倩接过那兔子,撕下一块肉放到嘴里,轻轻咀嚼,“很好吃,我这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你现在烤的这只兔子。”
方言心中一跳,只见南宫倩秀美清丽的脸庞上,半是微笑,半是认真地说着,心中一荡,不敢再看,一张嘴咬在那啃了一半的兔子腿上,埋头苦吃。
这一只兔子,不消一会,便被这两个饿人给消灭干净了。多日来头一次饱餐,当真是快活事。南宫倩找到一条山间小溪,二人在那水边清洗一番,不觉都有些困倦了。说来也是,在那山腹中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只觉得一直走在生死边缘一般,这般出来,整个人放松下来,困劲也上来了。
南宫倩首先支持不住,在这小溪边上的一小块青青草坪上躺着睡了,方言也感困倦,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但觉得阳光和煦,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忍不住回头向南宫倩看去。只见梳洗过后的南宫倩,头发虽然还有些凌乱,但脸庞已是如当初初见面时的一般白皙如玉,肌肤胜雪,几乎是吹弹可破,此刻她闭上了眼睛,静静躺在那儿,微风吹来,她的发梢轻动,在阳光下,发射了柔和的光辉。
忽然,南宫倩在熟睡中,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眉尖微微皱起,右手像是习惯性地伸过来,抓住了方言肩膀,偎依在他的身旁,然后,在她唇边,有淡淡笑容,就这么安心地睡着。
方言呆住了,可是看着她那微显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把她的手拿开,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的,他的困倦也上来了,合上了眼,仿佛也忘了这事,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一般,安心地睡了去。
林间微风,依然轻轻吹动,吹过树梢,吹过绿叶,吹过静静流淌的小溪,泛起轻轻涟漪,最后,拂过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