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平弯身坐下，赵公良却伸着头朝郭涛的抽屉里望。
“你在看什么？”郭涛问。
赵公良看了看郭涛，坐下说：“你那张照片到底是谁的？”
郭涛朝抽屉里看了一眼，笑着说：“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是一个好朋友的。”
“就这么简单？”赵公良不相信。
“涛哥，不要再瞒公良了。”黄平静静地看着郭涛。
郭涛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开始有些松散。
赵公良感觉自己猜得没错，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只是见郭涛的眼神，赵公良觉得这事肯定是心事，便不再追问。
黄平见郭涛的眼神变得呆滞，知道他心里开始难受，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冲赵公良使了个眼色，赵公良起身要出去。
“平子，公良，你们坐下。”郭涛轻声道：“平子，告诉公良吧，都是兄弟，希望他不要生气。”
赵公良又坐下，黄平“嗯”了一声，转眼望着赵公良说：“公良，记得我和你说涛哥的女朋友吗？”
“记得，你不是说她会来看我们的比赛吗？”
“我是不是还说涛哥的女朋友在他的心里？”
“没错。”
“的确，涛哥的心里一直装着他的女朋友，只不过他的女朋友不在他身边，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了。”
赵公良听黄平说“永远”二字，已经猜出大概，只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平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将那天晚上郭涛醉酒后陈述的一切给赵公良陈述了一遍。
赵公良一直在静静地听着。
郭涛也在静静地听着。
“那天晚上之前，我一直把自己的篮球梦奉作最高追求，可当听完涛哥的故事后，我的想法突然发生了改变，就在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该怎么做。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酒精已经散去，脑子清醒地厉害，涛哥的一幕幕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
“让我下定决心骗你是在去省城治脚的时候，去了省城以后，医生检查说没什么大碍，我当时听了非常高兴，涛哥也高兴。我想着好不容易来一次省城，就去省体育馆看看，涛哥一开始不想去，被我死缠着才答应去，后来我明白涛哥为什么不愿去，因为他怕自己愧疚，一想到没能去那里比赛，他就感觉对不起他的女朋友。在省体育馆里，我看得很高兴，涛哥却强忍着难受陪我，我发现时，涛哥正背对着我吞眼泪，我震惊了，后悔极了，后悔不该带涛哥去那里。涛哥看出了我的震惊和后悔，噙着泪水笑着告诉我，没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看你的。我发现我真的很自私，涛哥含着泪水的笑容顿时让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告诉涛哥，我愿意帮他实现夺得全市冠军的梦想，我知道，夺了全市冠军就能去那里了，他笑着对我说，没用了，他已经从体校毕业了，不能再代表体校打比赛了，我从笑中看出他的不情愿和无奈，告诉他，不能代表体校打比赛就去高中当体育老师，带领高中的学生打。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那么聪明，竟然想出那么个好主意，涛哥表面上没有答应，实际上脑子里已经盘算着这件事了。”
“晚上在旅社，我问涛哥考虑地怎么样，涛哥支支吾吾说不可行，我知道涛哥是怕耽误我，大家都是爱好篮球的，谁会愿意为谁实现梦想？可我一想到自己的自私，就痛恨自己，我告诉涛哥，这个办法可行，我已经决定帮你了，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涛哥想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我又问涛哥有没有相中的高中，涛哥说有，就是一高，后来才知道涛哥和你们的林老师早就相识，涛哥来一高当教练就是林老师举荐的。我想着既然有了相中的高中，就带着他们打呗，可我怎么才能帮助涛哥呢，我在职高读书，成绩烂的进不了一高，涛哥又进不了职高，这又让我为难了。到后半夜时，我突然想到了你们，你，赵猛，钟林，陆鸣，还有郝元强，你们如果知道涛哥的事，凭我对你们的了解，你们肯定也愿意帮助涛哥，但涛哥不愿意我把他的事告诉你们，我害怕自己再让涛哥伤心，就答应不告诉你们。可除了你们，我实在找不到人替我帮助涛哥了，于是我将自己的大胆假想告诉了涛哥。”
“你们几个那时候马上要考高中了，可还不知道能考上哪个高中，我就告诉涛哥，先假设你们几个都没考上，或者考的不理想，然后涛哥把你们招进一高组建体育班，代表一高打市锦标赛，这样你们就能替我帮助涛哥了。涛哥没有答应，说这样会影响你们的前程，我告诉涛哥这只是假设，涛哥点了点头，我看出涛哥开始把我的假设当做实际去思考了。果然，过了一会儿涛哥一脸担心地告诉我，你那些兄弟都行，就是那个叫赵公良的脾气有点倔，怕不听话。我告诉涛哥，你就是有点好强，其实是一个很好处的人，也很够义气，涛哥又点了点头。涛哥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了解你的倔强劲儿，虽然告诉涛哥你没问题，可还是害怕你一旦进入一高后又半途而废，那样就会前功尽弃。为了打消涛哥的顾虑，也打消我的顾虑，我只好牺牲你我的感情。我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最好，球场上建立的感情你我都清楚，如果我一辈子不能打球了，你肯定会和我一样痛苦，如果我的愿望没有实现，你肯定会替我实现，事实上的确是这样。于是我告诉涛哥，我用假装残疾的方式骗你，这样你就会因为我而不再那么倔强，顾全大局。”
“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一点，我和涛哥故意在省城多呆了几天，还把我爸妈骗过去，制造出伤情严重的假象，这样你会更加相信。说到这里，还要感谢我爸妈，他们一开始不同意我这样做，一是怕你知道实情后会怨恨我，二是担心我假装残疾会耽误学习，当我把涛哥的事情和我的自私给他们讲了以后，他们考虑了半天，然后告诉我，他们支持我这样做，这样也是一种成长。我很感激他们，他们的理解更加坚定了我这样做的信心，也更加坚定了我去牺牲你我之间的感情。”
讲到这里，黄平停下来，看看赵公良，赵公良安静地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
黄平突然问道：“公良，你怨恨我吗？”
赵公良从黄平的故事中惊醒，半晌没有回答。
黄平接着讲：“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果然没有考上高中，我听到后，高兴地忙给涛哥打电话，涛哥到我家后，我就把你叫过来，然后告诉你一高组建体育班的事情。至于赵猛和钟林，他们俩虽然去了二高，可我为了给涛哥拉到人才，就劝他们到一高去，还告诉他们你也去了一高，他俩真就答应去一高。当然，我没有告诉他们涛哥的事情。所以想到这些，我感觉很对不起你们，骗你们这么久。”
黄平将一切讲完，赵公良只是听，没有说一句话。晚上回到家，赵公良把发生的事情和听到的事情梳理了一遍，然后给黄平打去电话，说：“一切都过去了，准备省里的比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