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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往事如风

天下三分,赤风为上。

当赤风国的国师魏千君以血祭天,算出这八字卦象时,赤风国君宗政焘当即拍案,派出国都大将军穆世怀亲征与其相邻之国云川,临别之时,宗政焘当着文武百官和一众将士许下八字重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是亲王封印之诺,有人会问了,不就是打一回杖吗?能给这么大的奖赏?那时天下****不堪,赤风、云川、长丘三国分居天下,长丘和赤风南北相对,长丘善文儒之风,就是对于争地盘的事完全不上心,武力指数相较于另外两国来说几乎为零,反倒是居于两国之中的云川人精于骑射,对于常常以霸主地位自称的赤风全无好感,因而大小战争几乎都是从赤风和云川开始的,三天小打,五天大打就跟吃饭睡觉似的,连边境人民都习以为常了,吃饭睡觉逃难的包袱都是挂在身上的,一有动静,甭管谁赢,先跑再说。

两国相争不下,宗政焘也不想在这样小打小闹下去了,所以他承以重诺,想要的可不是大将军穆世怀随便的打几下就完事的,他要的是三国之首的位置,是云川对其俯首称臣,赤风以强国长居霸主之位。

穆世怀也自知此战之重,他几乎是倾巢而出,带走了整个穆家军,加上朝廷给的五十万大军,他是整整带了八十万将士出征云川呀,就连他的儿子少将穆子风都带上了,更是立下了无胜不还国的军令状。

而此战在史册上也是一段奇谈,最为出众者莫过于少将穆子风了,一路过关斩将,连杀云川七员大将,屡破城池,因眉骨上有一道诡异的红斑,面目尽显狰狞,被云川将士称为鬼面修罗,尤其是最后一战,幽谷之战,几乎奠定了赤风霸主地位,幽谷是云川军防的最后一道关口,地势十分险峻,石林居多,且林中设有许多地道陷阱,都是小道,只能一人依次通行,穆子风一路长驱直入,却在幽谷外停了下来扎营驻守。

他不但在此扎营,还带来了许多歌姬,日日声色犬马,好不快活,反倒是幽谷内的士兵日日担惊受怕,轮岗布防,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每每听着外边传来的靡靡之音,不自觉感叹生不逢时,都是来拼命的,怎么人家就能拼的这么有水平上档次了,还自带歌姬,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穆子风让隔壁家的士兵羡慕了整整十日,在第十日的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大雨,只听穆子风的军营处鼓声震天,灯火通明,才知道原是大将军穆世怀亲临幽谷战场来了,看到自己儿子因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如此为所欲为,不禁大怒,命人将穆子风绑了,在营外亲自执行起鞭刑来,不知是打得有多狠,那穆子风的叫唤声一阵阵的传到幽谷内来,倒是让云川将士心花怒放的,而让他们更加群情激昂的是这大将军居然把这一群美姬都给驱逐出了营外。

大下雨的,这些个扶风弱柳的女子哪里经得起淋呀,一个个薄衫湿透,风韵尽显,惊慌失措的就往幽谷之中跑,在幽谷中设防的士兵眼见这些女子涌入,一个个浑身湿透的往里闯,虽是拔剑相对,可这一个个的弱女子,好歹也听了人家唱曲好几天了,看她门一群狼狈样儿,还都下不去手,脑袋里各种浮想联翩,为首的胆大的,想着穆子风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这些女的放进去给兄弟几个解解馋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把人给放进去了。

可人刚放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幽谷内就硝烟弥漫起来,云川的将士都乱了,只听闻放进去的几个美姬疯了一般的到处杀人,剑法极其厉害,且杀人方式凶残,挑骨挑筋却又不下死手,一部分云川士兵竟都往幽谷外撤出了几里,等幽谷内的祸事稍作平息再回去时,对着幽谷内的云川士兵就是一阵乱砍,守将一听奇了,难不成自己的兵全都要反吗?还没等他完全的想明白,幽谷内已经是暴乱成灾了,放眼望去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且毫不心软。

待到他真正想通时,穆子风已经穿着跟他一般的云川将服冷冷的看着他,哪有半点被鞭打的模样,至此他才全然醒悟,临阵鞭笞只是表象,他领着士兵在幽谷外快活风流了十日也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摸清楚云川士兵习性以及仿造兵服,待到倦怠之时,放出歌姬掩人耳目,制造暴乱,借此将自己的士兵混入幽谷,成王败寇终有时,此战却是让人不得不服,天下人皆道的幽谷艰险,却不想被穆子风这样就给破了。

幽谷失陷,云川的底气算是彻底的给战没了,派出使者割让十三座城池,并以赤风为尊,年年纳贡,俯首一方。

班师回朝之时,少将军的军帐内灯火通明,且一步一岗,皆是亲信,外人不得入内,众将士大约估摸着可能是大将军穆世怀在帐内,却不知是一蓝衫女子亭亭玉立于烛火之前,发间唯有一只蓝鹊的簪子,微微盘了一个发髻。

蓝衫女子将一支紫玉的笛子交到穆子风的手中,穆子风接过,笑言道:“你舍得将它给我了?”

蓝衫女子道:“不过一支笛子罢了,没有你重要。”

穆子风眉间带着宠溺,拉着蓝衫女子坐了下来,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蓝衫女子问道:“宗政焘准了云川的降书?”

穆子风纠正道:“那是皇上。”

“看来却是准了。”

“嗯,准了,连金印都盖了。”

穆子风见蓝衫女子面色微沉,不禁问道:“怎么?不该准吗?”

“若我为王,便要往死里打,打到云川变为赤风。”

“你不知国库空虚,此番征战,已是吃力了。”

蓝衫女子反问道:“你以为云川就不吃力了吗?”

“我知你是运筹帷幄的好主,幽谷一站还未好好谢你,说起来我又欠了你一回……”他一顿还未等蓝衫女子答话,又得意的接着说道:“不过……这也是你欠我的,慢慢还吧,总归结果还是不错的,回朝之日,穆家就该封王了吧。”

蓝衫女子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我从来就不信宗政焘。”

临走之时,蓝衫女子几度回望,终是开口道:“回去让父亲辞官吧,穆家到了该隐世的时候了,封王再好,可字却不好,“王”通“亡”,舍了吧。”

穆子风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唤了一句:“子游……”

赤风国人只知道大将军穆世怀育有一子,却不知他还有一位不为外人知晓的女儿,穆子游,而他们更加不知道的是穆世怀被封亲王之日竟会成为他满门灭族之时。

穆子风将穆子游的话带给了他的父亲,不知为何穆世怀对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儿十分信赖,当夜便写好了请辞的折子,不曾想还未来得及将折子递上,皇后便命人请了家中一众女眷进宫听戏,他的夫人带着女眷前脚刚走,受封的圣旨就到了。

穆世怀接了圣旨便要去圣前谢恩,可心下总觉得忐忑不安,便将穆子风留了下来。

圣前听封,刚接过亲王的印玺,便听内侍来报,大将军的夫人竟然袖藏匕首行刺皇后,穆世怀大惊,冤枉一词还未出口,大殿之上便冲出数十名御前侍卫,围攻而上,完全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脑中突然想起穆子风的话:子游说了,‘王’字不好,该舍了。

只听此时,宗政焘怒声下令道:“穆王谋逆,取其首级者,重赏——”

穆家三代忠臣,一朝尽诛。

穆世怀在大殿上身中数箭,含恨而终,首级被悬挂于皇都城楼之上,将军夫人被乱棍葬毙于后宫内院,尸身弃入深井之中,穆家其余家眷被赶入穆府之中,宗政焘命人死守出口,火烧穆府,一夜之间,嘶喊之声在火光之中渐渐淹没,唯有穆子风被穆家护卫拼死护送出城,却在远郊的密林深处遭遇宗政焘的十八血骑,这十八血骑是宗政焘从小培养起来的,以血蛊喂食,生性冷漠,残暴无情,血骑身配长恨刀,通常一刀毙命,不留活口。

穆子风拼死相搏,伤四人后,被一刀破腹。

十八血骑正欲取了他的首级回皇都复明时,密林深处突然出现四个怪人,一人双眼以金器覆盖,手持三尺红绸,一人双脚似为铁制的假肢,面目凶恶,手持两把开山斧,一人白面小生却是个断臂,唯有左手上执了一柄红木剑,这三人中唯一一位姑娘长得却是乖巧可爱,可手里却有一把银剪刀,不多时,四人突然同时跪下,十八血骑满腹疑惑之时,一名蓝衫女子被一个鹤发童颜的小童缓缓地扶着走了过来。

蓝衫女子面色惨白,唇齿间微微颤动,跪在地上的四名怪人齐声道:“姑娘节哀——”

蓝衫女子猛地甩开扶着她的小童,颤颤巍巍地走到穆子风的尸体旁边将他的尸身抱在怀中,伸手抚上穆子风眉间的红斑,转头看了小童一眼,小童立即心领神会从怀中拿出玉壶浇在了一方丝帕上走过去递给了蓝衫女子,女子接过丝帕在穆子风的眉间轻轻的擦了擦,红斑即刻便被拭去,十八血骑见此皆是一惊,为首一名冷声质问道:“你是谁?”

蓝衫女子没有理他,反而是将怀中的穆子风抱得更紧了,“姐姐……你以前总说我没大没小的唤你子风,可你不知我有多想唤你一声姐姐,小时候,父亲只唤你我小名,却从未给我们冠以穆家姓氏,后来等你我长大了些,父亲便取了子风、子游两个名字给我们挑选,那时我便知其中之意,我想你定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你先选了子风,而把子游给了我,父亲说子风便是如子如锋,子游便任我自由,我游历天下快意恩仇,而你却要以男子之身沙场战敌,可是穆家三代忠魂,换来的却是如今的下场,我虽早已料到一切,却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穆家少将是女儿身,而且穆家居然有两个女儿,十八血骑听闻之后,以长恨刀相对,狠声道:“穆家余孽,一个不留。”

跪在地上的四人自地上弹起,以破风之势朝着十八血骑袭来,强势的内力震得十八血骑座下的马儿纷纷惊惧的往后退,十八血骑猛拉住缰绳,不敢小觑。

小童牵来一马,蓝衫女子将穆子风抱于马上,回身而去时冷声道:“留一人,其余十七人,剥皮不死,三日毙,老规矩,带话给宗政焘,穆家灭门之祸,我会以宗政皇室全族血脉来祭奠。”

听闻后来带话给赤风国君那位唯一活下来的血骑,发了疯一般的跑到宗政焘面前,脸色惨白的将原话带到之后,整个人自爆而亡,血溅大殿。

那一日,悬挂在赤风都城城楼上穆世怀的首级被盗,所有当值侍卫皆被血滴子取下首级。

那一日,后宫枯井被炸,但未找到扔下井中将军夫人的尸身,所连殿宇悉数被毁。

那一日,十八血骑再也无存于世间,唯有灵仙四妖入世的消息传于江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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