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驿所,并没有天高云淡的清爽,反而如中原的三伏天,闷热异常,空气像是被凝滞了一般,污浊压抑。
“为什么打你,就他娘的看你不顺眼,怎么了?”
“反正都是要奔赴末路的人了,谁怕谁?来呀!”
几个人打了起来。
这次斗殴很快就惊动了差役,练驿站的站长都来了。
“各位小哥,我只强调一点,凡是在验身之前涉嫌自残自毁者,连坐家人,按抗旨欺君知罪论处!自己掂量着点吧,要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不如多睡睡觉,后头有的你们折腾。但谁胆敢在我管辖期间找不自在,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几个人安静了下来,驿站中流淌着比死还沉重的绝望。
在驿站的第三天,开始了例行的体检。
看相貌、听言谈、摸裆口。这里所谓的摸裆口,就是隔着裤子摸摸****的大小。
不出意外,元一的体检报告时合格的。
体检过后,总共留下了一百一十人,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一百一十人,被分作三批,分别入住在驿站东南角的净房中,每人一间。
元一被分在第一批。
在进入净房之前,在驿站的大厅,举行了签字仪式。要求每人立下自愿嫁到宫中的婚书。
“张河清”,元一在属于自己的婚书上郑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现在,可以入室了”。
行局分管进宫事务的领事大喊到。
按照规定,在这件净室中,元一等人要静饿三天。
三天时间,其实一晃而过,但在这净室中的每一个人,怕是比三年时间还难捱。这三天,不亚于三个轮回。当把体内的秽物排尽时,也将脑海中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排的一干二净了。
窗户尚未用纸全部糊上,透过窗棂,元一看到那与云相戏的高鸟,从不曾这般的珍惜这片蓝天。一去皇宫深似海,虽不曾经历过,但从小家教甚严,书读的自然多,对于那宫墙之内的困顿也能从书中看的一二。如果可以,做一个自有的富家子弟,快快乐乐的了此一生也是个极乐之想了。
此时回想起儿时长做的一个梦,竟也是一梦成谶。曾多次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自己变成了一只脚,一只盛夏酷暑之中裹于棉靴中的脚,心中自有千般不愿,但梦中总有一个声音在说着“裹挟,这就是脚的命”,然后就是堕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堕落,每每此时,总会从梦中惊醒!
裹挟,换个说法,或许可以叫做“保护”,或者“依附”。
光脚的人,想要鞋子。这就是追求。
元一的目光从蓝天深处转回这净室之内,陡然看见墙角的结网的蜘蛛。
虽是十四五的年纪,但这半年已是让人如经历沧海桑田,心智已不似少年幼稚。对这人生徒生了几分凄凉之感。
此刻看到蜘蛛,竟也生出许多同命相连的悲戚之感,不自觉的哼哼的把心中的感悟唱将出来。
“墙角落了灰,蜘蛛正在忙,九横九纵一张网,先网住自己,才能网口粮。窗外天高地广,也羡飞鹰,也慕跑狼,终难逃,网里生网里亡”
“姓名?”
“张河清”
“年龄?”
“十四”
“可是自愿?”
“在下自愿。此后断子绝孙,自是不肖儿郎愧对先祖,与操刀工匠无关!”
这几句话是必须要说的。这也是进行手术之前的一个仪式序曲。让人断子绝孙毕竟是是一件损阴德的大事,刀儿匠虽奉的是皇差,但这一规矩是万万马虎不得。
在这期间,若是准备受阉割之人那怕在言语上稍有含糊,刀儿匠万万是不肯为之手术的。
这之后,准备阉割的人还好拜拜这一行业的祖师爷,祈求手术顺利。
“一刀断阴阳,自此红尘殇。
先祖若有怪,一应此身当。
神灵福佑庇,留得常青山。
虽去草木尽,却得播绿荫。”
元一在祖师爷排位前几叩首,并把这词句在嘴中咕噜咕噜的说了一起,总之就是断子绝孙与匠人无关,还赖神灵保全性命,挣得大好前程的意思。
这实施手术的匠人自也是要拜一拜这祖师爷的。这拜的不是别人,真是神医华佗。曹****前召华佗看头痛病,认为华佗开颅手术是有意谋杀他,便关在狱中杀害。华佗把一本《青囊书》赠给吴押狱,希望其继承医术。不料医书被吴妻不慎焚毁,只留下了阉割内容。是以这泱泱华夏的阉割行业奉华佗为行业祖师爷了。
“华师爷在上,匠儿刘叩拜。
鸟去还有青山在,花谢香溢满人间!”
这话虽简单,但叩首的架势却实在是庄严。
这一切仪式行过之后,就要开始手术了。
“衣服脱了!”
工匠将脱得赤条条的元一仰缚在长凳上,下放石灰盆,准备吸血。
“把这个喝下”
“这是何物?”
“麻沸散!”
元一不敢迟疑,双手被缚,有匠人伺候着仰头将药物喝下。
这匠人有将一些精心调制的麻药涂抹到元一的裆部。
元一喝下麻沸散,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已没了知觉。
刀儿匠见元一已经没了知觉,便用特制的利刃沿阴部作一环形切割,取去****之海绵体,把尿管盘区纳入体内,剪去输精管,在尿道封上一枚细竹签,敷上止血药,包扎。
手法极其娴熟。前前后后不到半柱香时间。
术后完成后,刀儿匠有净手将割除物放进石灰匣内,让石灰把血吸干,然后用簿抹净,放在了麻油中,让它浸透。
元一醒来时,已在自己的净室中,四壁已经被糊上了重纸,许是中午还能透出一点光亮来,这会儿竟是漆黑如夜,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相伴。
裆中疼痛难忍,看着往日的物件此刻正被浸泡在麻油中,随后还要装在用丝绵衬的小木匣中,密封,择吉日送回张府,吊在正梁上,只有到死后才能再请下来,小心的按原位缝上,元一心中倒也没了悲伤,竟慢慢的连这疼痛都少了几分,仿佛回到了那个梦境之中,无尽的黑暗,挡不住的坠落。
按照吩咐,这以后的四五天都不能饮食,半个月之内不能见风。
元一用手轻轻去抚摸了以下两腿之间,只有一根竹签。
四日后,如果拔下竹签,尿喷如注,则说明手术成功了,如若不是这样,怕会有性命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