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战简玲珑
“如果能让你这样的人，毫无条件与推拒的接受，那该是什么样的人？”
卫昭一怔，想到了琼姬。
夜风有点凉，吹在卫昭的心头竟然也不是滋味，被唐酒酒一说，好像心里隐隐约约泛着疼的地方更是难受。
唐酒酒的话是一根刺，不偏不倚的刺进去。
卫昭动动指尖，拿起那壶烧酒，看着与卫暄侃侃而谈的面老大，唇齿轻叩，一昂头将那壶液体喝了进去。烧灼的温度一直滚到了心里去，一个浅浅的影子在那里。
“啊喂……那是刚才卫暄喝过的……”
唐酒酒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的让卫昭喷了。
“啊呀呀呀呀，今晚，某给大家换一个故事。”
突然在距离唐酒酒他们这一桌比较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碗碟相碰的乒乒乓乓声，唐酒酒正努力的对付盘里的熟牛肉，卫昭则是目光探究的看了过去。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话说这一百年前，前朝女帝不战自降的原因，正是倾慕于我泱泱云国先皇。传说二人相识于鹿川，当时正是谁家少年春衫薄的美好年纪，前朝女帝再怎的……”
那人口沫横飞的讲着，声音略有些苍老，更是有些破败的嘶哑。
卫昭微微支起身子，便将说话那人尽收眼底。
那是一个头发凌乱且脏污不堪的瞎眼道人，那道人正吊儿郎当的拿着一根竹签抚着自己肚子剔着牙，模样潇洒，看样子道人的年纪应该很大了，不过那胡说的样子倒是滑稽的很。
不过是个拾人牙慧的下等民罢了，无甚可看。
卫昭冷冷的转过来，拿起一只酒盅，正要将每人动过的那壶烧酒倒进去，却只听见唐酒酒惊叫一声，紧紧抓住了卫昭的手臂，烧酒顿时全洒了出来，卫昭唇角紧抿，十分不悦。
毛手毛脚，胡闹！
“卫昭！他他他他……他就是那个瞎眼老道！”
唐酒酒又惊又喜的指着正眉飞色舞那道人，显然是激动的很。
卫昭蓦地想起，唐酒酒那日的确是对自己说起过这么个人。
“是他？”
看着那副用破铜碗贼兮兮的接着铜板的瞎眼道人，卫昭并不认为这个草包能帮上什么忙。
“啊呀！你怎么这么多话！”
唐酒酒正要冲上去，被卫昭拉住：“做什么？”
唐酒酒瞪圆了眼睛：“做什么？去找他啊！”
卫昭仍然拽着唐酒酒：“我的身份不比常人，你这样贸然去找他，恐怕明晚的故事就是我们。”
唐酒酒眼巴巴的看着老道一瘸一拐的收好了钱，准备离开。
“我只不过是想弄明白我们为什么会互换，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意外怎么办？”
“不可能！”
卫昭十分坚决的沉声说，他已经决定，在唐酒酒封后大典之后对唐酒酒去想的安排，避免节外生枝，他不得不这么做，只是现在这一切还不能告诉唐酒酒。
“你……”
唐酒酒跺跺脚，气恼的看着老道就这么渐行渐远。
“卫昭，我警告你，要是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我会对你的身体做出来什么，我可不知道！”
唐酒酒恨恨的看着卫昭，真不知道这人在固执什么，她追上老道又不会死，互换身体这种事是前所未闻的，更何况，这是意外中的意外。
“呀？贵人？”
唐酒酒心中千回百转，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拉回神。
唐酒酒大喜，老道怎么到她这边来了？
老道倒是不避讳，随手摸摸桌上，发现有一盘吃食，端起桌上的那盘熟牛肉，坐在卫暄的长凳上就吃了起来，旁边的卫暄此时正和面老大讲得正欢，完全无视老道的举动。
“滚。”
卫昭看着这个庶民的举动，心里更是厌烦。
这样的人，恐怕上次只是瞎猫撞死耗子罢了，他不相信唐酒酒说的话。
冰冷的吐出一个字，老道的面色却是明显一变。
唐酒酒看着老道僵硬的抬起头来，一双无神的老眼中有些难以置信。花白凌乱的胡须纠缠在一起，老道的衣衫褴褛更是与卫昭的锦衣华服形成鲜明对比。
“没事儿，老爷子，您就慢慢吃吧……一盘牛肉而已……”唐酒酒知道卫昭倔脾气又上来了，在桌下用力的踩着卫昭的脚。
谁知，老道似乎被触到了什么痛脚，老道慢慢的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裤子。
“年轻人，老道奉劝你一句，惜取眼前人。”
老道慢慢的转身，唐酒酒一览无余的看到老道眼中的愤懑的情绪。
完蛋了……老道人生气了……
卫昭你有必要这样么？！
老道转身离去，与卫暄正好打了个照面。
老道牛气哄哄的哼了一声，口中的浊气喷了卫暄一脸，卫暄厌恶的向后一躲。
老道抬起拐杖指向卫暄。
“还有你，年轻人。”
“小爷怎么？”卫暄还没来得及用帕子擦脸，被老道这么一说，很疑惑。
“小心精尽人亡哦！”
老道冷哼一声，拽爆了的背影留给众人。
卫暄挑起一边嘴角，纷纷不服的看着老道的背影：“小爷不过是喜欢姑娘而已，这也有错么！”
话音刚落，卫暄骂了句脏话。
“干！他是怎么知道小爷生性风流万花丛中过的？”
卫暄摸不着头脑，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瞎眼老道，况且也没再什么勾栏妓院里见过。
唐酒酒耸耸肩：“问你哥。”
“哥？”
卫昭听了老道的话之后，心中竟似被劈开一道坎，惜取眼前人？倒不是觉得这老道说的有什么道理，那若有似无的一句话，好像……说的是琼姬吗？
是你么？
琼姬。
卫昭再次拿过酒盅，一杯杯的饮下去，清澈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竟也不擦。
他鲜少喝酒，因为他知道这种东西会醉，像妖精一样，会乱人心神，这样的夜晚，他很难不想到琼姬，琼姬是前朝后人，琼姬不仅是他的心头肉，也是整个云国的希望所在，所以对于琼姬，他一直畏手畏脚，他不会爱，唐酒酒说的很对。
一醉解千愁是吗？
“你看你哥这模样，跟喝个烧酒跟喝尿似的难受。”唐酒酒带着方才道人被卫昭气走的怒气，冷嘲热讽的抱肩看着卫昭。
可是她没料到，卫昭没有出声，只是冷冷的看着酒盅，或是尽数饮下，仿佛要吞进夜色的清冷寂寞。
“哈哈……唐酒酒，你真有意思，小爷很久没见过你这么有意思的女子了。”
卫暄未察觉卫昭的异样，他同唐酒酒都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然而有一点不同，卫暄的细心都用在女人身上了。
“呵呵……”唐酒酒用两只手指撑起一个笑容，对着卫暄笑了笑，随即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喂，你既然不愿意留在这里，看着这些百姓不舒服，那我们就赶快回宫吧？”唐酒酒用肩膀拱了拱卫昭。
卫昭微微侧首，静静的瞥着唐酒酒。
唐酒酒被他这眼光一看，有些怪异，好似自己做了什么恶事打扰了他的清净一样，唐酒酒再次炸毛：“你少用你那眼神看我，你又不是没见过老娘，作甚那么恶心！”
成天就知道装严肃，板着个脸，说什么都固执的不听，自己的事永远最重要，别人的事统统要靠后，自私自大自利，他怎么不自残？！
卫昭蹙眉：“恶心？”
唐酒酒用力的点头：“对，恶心，还特别傻。”
卫昭仍旧蹙眉：“傻？”
唐酒酒用力点头：“对，傻、呆、痴、笨、蠢，特别的。”
“唐酒酒，闭嘴！”卫昭骨节紧紧的捏着酒盅，略微的泛白。
太聒噪的女人了，她的那张嘴难道就一定要开合个不停说个不停吗？
卫暄最开始还是笑着看，可现在他有点不想笑了。
他皇兄……好像生气了。
“我不！我凭什么闭嘴？该闭嘴的是你，该认错的也是你，既然他能认出来我是个姑娘，那么就说明他不是招摇撞骗的骗子，我就有上去问问的必要！我同样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说人家滚，就算是他吃了那盘牛肉，屁大点事，你那么富，人家吃你点肉怎么了？干嘛对一个老人家说滚？”
唐酒酒叉腰，认认真真的开始数落卫昭的错处，他这个看不起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说罢，不等卫昭说什么，唐酒酒想起什么似的，摸摸自己的胸口，她记得卫昭一般都是将那纸契约放在胸口贴身而藏的。
果然，折的方方正正。
唐酒酒拆开，大声的念道：“三，鉴于甲人为吃亏的一方，所以甲人必须得到乙人的最优待遇，无论何时何地。”
“何时何地，懂吗？”
唐酒酒“啪”的将那张纸按到卫昭面前的桌上。
卫昭眸中积聚戾气，他够忍耐了，这女人以为自己是什么？她有什么资格置评？以前身体在她那里，她还算有着自己的把柄，可现在，她以为自己手里有什么筹码？
卫昭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淡淡的看着唐酒酒。
“疯子。”
他微启薄唇，用指尖挑起那张纸，手掌摊开，用力的将那张纸揉进掌心。
唐酒酒凤眸越睁越大，那张纸就像是她的心一样，那张纸是她在京都唯一的靠山，那张纸……
还有很多很多，那张纸现在就这么被卫昭毁了。
为什么觉得鼻子这么酸呢……？
唐酒酒怔愣的摸摸脸颊，那里已经****一片。
“唐酒酒……？”
卫暄本来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我是个姑娘他是个骗子人家吃你肉……￥#@&￥……？
什么东东？
现在唐酒酒竟然哭了出来？
然后皇兄生气了？
卫昭看着唐酒酒掉眼泪，掌心微微松了松，可是随后更是用力一分：“是么？哭了么？心里难受么？”
为什么要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惹怒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告诉过她闭嘴了？一纸契约，她以为他有多当真？现在换回来，那东西早就该毁掉了。
这就是惹怒他的下场，这就是他卫昭宁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
“卫……昭……！”
唐酒酒紧紧的握着拳头，咬紧牙关，她不可以在这死男人的面前哭出来！绝对不可以！
唐酒酒死死的咬着下唇，一星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
面老大在不远处看到二人的对峙，再次走了回来，却被卫暄借机拉走，免得苗老大不明就里的拉架，最后误伤无辜。
“想要？可以过来取。”
卫昭冷笑一声，随手一扬，那泛黄的纸团便这么藏匿在浓浓夜色，滚滚人潮中。一个浅薄的弧线便不知所踪。
卫昭转身大步离开，薄唇紧抿，眉心皱着，显然情绪很是不好。
“卫昭你混蛋！你王八蛋！你各种蛋！你去死吧！****！”唐酒酒愤怒的挥动着手臂，对着卫昭的背影叫嚣，卫昭的青色衣袍却在夜幕中愈行愈远，最终不可寻。
唐酒酒口中还是咒骂着卫昭，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来，她不是个很爱哭的人，至少她觉得自己是一直小狮子，张牙舞爪也好，横行霸道也好，她很少哭，可是遇见了卫昭，她的眼泪就总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唐酒酒！你真丢人！”
唐酒酒吸了吸鼻子，恶狠狠的擦去自己的眼泪，她的眼眶微红，嘴唇上一小块血渍，她的背影倔强的夜晚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拱，像是一座孤独的桥。
卫暄话别了面老大，结过账，本以为卫昭和唐酒酒之间已经息事宁人，转过身，触不及防的被这一个孤寂的侧影撞的心疼。
“喂……唐酒酒！”
卫暄情不自禁的跑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急切做什么，他故作轻松的挑起一个笑容，拍拍唐酒酒的肩膀：“母老虎，要不要我帮你找？丢了什么？”
唐酒酒抬起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姓卫的都给老娘滚！滚得干干净净！”
卫暄一愣：“你哭了？”
唐酒酒“呸”了一声：“鬼才哭了！”
卫暄长眉微敛：“你明明就是哭了。”
唐酒酒懒得理他，只一心循着刚才卫昭手丢出去的方向开始寻找那一张契约。
如果没有那张纸，自己这到头来到底算什么？
一桩桩一件件，与卫昭的一切，都开始在唐酒酒的脑海里回放。
他的脾气那么恶劣，好，现在如他所说，如他所愿，契约结束。
对，等她找到了那张契约，她就回去告诉卫昭，什么狗屁封后大典，她连皇后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当。卫昭下不来台？那就下不来台吧！王八蛋！
唐酒酒弯腰在人群中，难免会有人咒骂，哪里来的傻大姐儿如此没眼力见，人正是多的时候还傻乎乎的往里挤。
唐酒酒不厌其烦的固执在昏暗的人群里寻找，跑来跑去。
卫暄动了动，他里在汹涌的人潮中，看着那唯一不变的唐酒酒，摸摸自己的胸口。
他好像有点心疼了。
他心疼自己的皇嫂……？
卫暄步伐向前艰难的动了动，终究还是决定帮唐酒酒去找她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