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女神的杀机
琼姬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看着唐酒酒的眉眼，一处一处都不放过，从唐酒酒引以为傲的黛色长眉，到唐酒酒一双含媚的凤眼，小巧挺翘的琼鼻下，一口薄朱红的唇，她的神色一直都是那么飞扬，永远热情不疲倦，哪怕是短短的者这几刻，都生动的让人难忘。再加之唐酒酒本就泼辣，那种气质更是从骨子里一言一行里隐隐的散出来。
琼姬心里升腾起有些淡淡的不悦，没有原因，突如其来的敌意。但是她又不能太过的表露出自己对唐酒酒的不友好，她只是轻咳一声：“唐姑娘不必介怀，琼姬早已忘了，琼姬有些倦，先行回去了。”
小宫女擦擦眼泪，正准备扶着自家娘娘回宫，唐酒酒却“呀”了一声，叫住琼姬。
唐酒酒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琼姬娘娘……是吗？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有个傻乎乎的小孩在哪？他好像是王爷。”
琼姬身边的小宫女，石化了，碎成渣渣，迎风流泪……
尼玛王爷是傻乎乎的小孩吗？！
唐酒酒知道，琼姬大概是对自己有了心结，因为之前她与琼姬说话时，那只“母鸡”就爱答不理，唐酒酒碍着是自己扰了人俩的好事儿，才不觉得什么，而她问完小痴呆的事之后，琼姬的脸色简直就更是惨不忍睹了。
不过幸好那个小宫女还是很机灵的，在场面再次冷下来之前给唐酒酒指了一条光明大路。
唐酒酒撅着屁股，凭着记忆，向香积宫宫门走出去，摸索着想那面墙走去。
墙面粗糙的触感让唐酒酒微微有些出神，她似乎隐隐的听到了焦急的谈话声。
“小王爷！快跟小的回去吧！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夜了！太妃在宫里急了一夜，这下小的没带回您又要怪罪了！”
唐酒酒顺着声音看去，群青色宫服的小太监哭唧唧的跪在地上，好像在努力的劝解什么。
“不……等……要等……”
这个熟悉的声音……小痴呆！
唐酒酒顾不得其他，一瘸一拐的冲了出去。
卫旼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那面墙，好像要把那面墙看出个洞似的，没人能解其中奥妙，只有唐酒酒知道，那个心思单纯的少年不是在做别的什么，而是固执的一个人守着昨晚的承诺等她回来。
而……她呢？
唐酒酒心中感到一丝温暖。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胸口，怔怔的看着卫旼那副样子。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比别人更多了一份专注，他的世界比别人更加干净。
就是这么简单。
唐酒酒紧紧的抱住了卫旼，她眼眶有些发酸，卫旼是这个皇宫里最让她暖心的宝贝。
“小……小王爷……我失约了……我……”
屁股上的伤口还在疼，卫昭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在眼前不断闪现过一样，还有怀里这个给她感动和坚韧力量的少年，他是妥帖的用无声的关怀让她脆弱的留下了眼泪。
“我再也不叫你小痴呆了……一定不……”
唐酒酒喃喃自语着一样，身后的小太监看着她，似懂非懂。
卫昭到香积宫坐了一小会儿，并没有与琼姬说什么，琼姬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默默的坐在那里弹琴，卫昭临窗负手而立，二人之间似是有难以言喻的默契。
卫昭之后便去了刑部。
因为那里还有个更为棘手的问题等待解决。
周纨肃与赵珩之间的纠葛。
之前在朝中，周纨肃是个默默无闻的平头小卒，并没有做出什么大绩鲜亮的出现在朝廷中人的视野里，而赵珩则一直是百姓中颇有口碑的清官，卫昭暗中派人留意过赵珩，也并没有发现赵珩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这次到徐州镇去办事，才敢把这么大个事交给赵珩。
希望赵珩不会令他失望。
渠公公看着皇上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中捉摸不定，在一旁默不作声，只静观其变。
卫昭坐在凳子上，前面一只方桌，方桌上一只烛台和残蜡，烛火摇摇曳曳，将跪在地上的周纨肃和赵珩的影子拉得很长，二人都是低低的垂着头，其余人被卫昭屏退在外面，空间很安静，足够三个人交谈，更可以保证不会被泄密。
“皇上……”
卫昭只是那么静静的坐着，没人能摸清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犹如一幅嵌在整个牢房里面的画，一动不动，那种孤耸感却扑面而来，低垂着眼睑，无法确定他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是等待二人先行开口。
赵珩被卫昭这种神情压得心慌，径直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唔。”
卫昭低低的应了一声，淡淡的抬头，看向赵珩。
卫昭长指一下一下轻击在桌面上，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可越是这样，才越令人感到害怕。
赵珩心惊肉跳！重重的磕下头去。
“皇上，鹿川的事容臣细细禀来。鹿川之事臣没有公诸于众，是担心引起百姓的恐慌，臣擅自做主压下了这件事，然而臣的手下办事不利，已有乡官向臣禀告，臣也已妥善处理，周都事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况且，臣认为此事实在不堪一提，故……”
赵珩轻飘飘的扫了周纨肃一眼。
“不知周都事与臣有何私人恩怨呢？”
周纨肃这时仍旧淡定从容的开口：“回皇上，臣之所以如此抓着右相不放，并不是因别的，是因为右相原来的……身份。”
赵珩的脸色隐在烛火的昏黄之中有些黯然，但是一闪即过，却被卫昭敏锐的捕捉。
“他是天狼国的，少将军之兄。”
此言一出，卫昭也很难不沉下脸色了。
赵珩是通过科举入仕做官，身份什么的应该是有人事先彻查过的，而不是要来劳烦他。
“臣曾在天狼奔波求生七年有余，爹娘皆被天狼人没为奴藉。天狼狼王暴戾好杀，虽说有识才之能，但生性多疑。而天狼有骁勇善战的夏侯氏一族，作为历代重兵的掌管者，夏侯氏一族凭着自己的能力，还有引以为傲的祖先留下的能战之血，当仁不让，且颇得民心。夏侯氏一族因此成为狼王的眼中钉肉中刺。狼王一直想处之而后快！”
“右相大人，最好是我说错了。”
周纨肃冷笑。
赵珩的手指紧紧的抓住脚下肮脏的泥土，那些难以回首的往事，就这么被一个外族人轻而易举的给翻了出来。
“而我在天狼国之时，恰逢夏侯氏新一代将军王受封，那一天举国上下欢腾，只为他们的女少将军……夏侯怜。”
“右相大人，七年多在天狼国摸爬滚打的时间，足够我知道太多的事了。而且，从年龄上推算，你应该是夏侯怜的长兄，夏侯悯。本应是这一代的将军王……为何要跑到我云国来躲躲藏藏？甚至隐姓埋名，考中科举？”
说罢，周纨肃面向卫昭，深深的磕了个响头。
“臣只求彻查右相，赵珩！”
他说出这些话时，似乎带出了些许的怨气，眼角似乎也有些湿润。
卫昭静静的坐着，眼神在周纨肃的眼眶流连，最后停在赵珩紧紧握着的拳头上。
“朕等你开口。”
卫昭的黑眸黑曜石一样冰冷彻骨，仿佛要吸出最隐秘的心事一举挖出，让赵珩的眼泪溃不成军，七尺男儿热泪滚滚下流。
赵珩紧咬着牙关，好似在痛苦的压抑着什么，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泥土之中，大力的捏着脏污的土渣碎末。
“竟是这个……让你疑我……”
赵珩苦笑，却仍是眼角两行清澈流下。
赵珩缓缓的将头转向周纨肃那一边，眼神悲戚：“周都事……你知道夏侯怜受封成为新将军王，但你可知夏侯氏除了夏侯怜之外……九族连坐？”
“夏侯一族原本人才济济，却因为这事大声元气……这你可又知道？”
“周都事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出此言？！”
赵珩痛苦的低吼，浑身因为震怒的紧绷而微微颤抖，烛火清晰的照映出，因为几天的关押，已经使一个意气风发的右相，憔悴的不成样子。
周纨肃愣了愣，却又随即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夏侯一族内部的事……但是，夏侯怜乃你一母同胞的妹妹，夏侯上任将军王的嫡女，她不可能伤害夏侯家，这有悖人伦。”
“若我的爹娘不遭受那样的苦难，我又怎会费尽心机处处针对天狼？！”
周纨肃眼神一瞬变得复杂，凶狠，仇恨，愤怒，还有……柔软。
他恍惚坐在旧日里的炕头上，虽然那时的娘亲眼神不太好，爹爹也总是被天狼的斧兵鞭打，但是那时一个完整的地方，娘亲总是会在柔和的小半截蜡烛下，神情安静的为他缝补衣裳，爹爹也总是努力的劳作，修补屋顶，或是盘腿坐在他的身边，拄着下巴看他娘一针一线的缝补，如果不是夏侯一族里排行第三的夏侯惇，那个夏侯氏的败类，狼王的走狗，鞭杀了他的爹娘，从此风雨飘摇，他自己支撑行走在万世寂寞之中，无人救赎，泥潭深陷，仇恨卷席，越陷越深。
只要是姓夏侯，都该死。
都该死。
从往事中迁回思绪，周纨肃更是坚定。
“臣的话已经说完，还请皇上定夺！”
周纨肃深深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卫昭一样，毕生的敬意，全部宣泄在这个响头里。
卫昭微微正了正身子，大概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听了这番对话，都会有所波动，而卫昭就是卫昭，他眼神定在赵珩痛哭流涕的脸上，神情莫测。
“皇上……”
“臣……的确是天狼人……”
赵珩蜷缩着身子，头用力的抵在地上，喘息紊乱。被周纨肃逼退到这里。有些话……有些秘密……他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吧……？
赵珩以头抢地。
“臣起誓，臣下面的话……一字一句，所言非虚。”
赵珩将头垂在地上，一小股夜风吹了进来，他脏兮兮的衣角略微的飘起，整个人愈加狼狈。
“如周都事所说……臣，也的确是夏侯悯……”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赵珩微微的抬起头，眼神凝在卫昭面前的桌脚，思绪开始翻飞，他低沉醇厚的嗓音飘忽不定，在这个注定不安的夜里动荡。
“我是上任将军王夏侯鼎的长子，也是夏侯氏排行第一之人的唯一的血脉，我的出生注定就是与夏侯氏第一族的命运紧紧系在一起，夏侯氏共有四族，每一族都必须拿出战绩，才可以被长老看重，推选到朝廷，决出将军王。”
赵珩的声音有些隐忍，也有些颤动。
“夏侯鼎，家父，育有一子一女，女，就是……夏侯怜。”
“所幸第二族并未有任何子嗣，而三族的夏侯惇弑父逐母，自己早早做了族长，为夏侯氏所不齿，末族只有二女，全族的希望，更是重重的压在了我的肩头。”
卫昭看着赵珩有些茫然的眼神，眸色更是难辨。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夏侯怜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她一直都是那么温柔淑静，那么静谧美好，夏侯怜曾经……是我最骄傲的妹妹，也是全族男子所倾慕的其桑女神。”
“她背着爹娘偷偷学了蛊术与武道术，与狼王协定，只要狼王可以帮助她可以做将军王，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为狼王征战。然而凭谁都是知道的，在夏侯氏，女子是不可能做将军王的，长老们认为女子的力度与狠绝无法匹敌男子，长老更不会同意，长老会直接杀掉她，以灭这大逆不道的心思。”
仿佛那时夏侯怜疯了一样的修习蛊术和武道术的可怖模样就在眼前，赵珩痛苦万分，他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难耐的压抑。
那时的心痛才是现在纠结最深的结。
赵珩的喉头动了动，有些渴盼的看着卫昭，说实话，卫昭从未见过如斯落魄与痛苦失望的赵珩，赵珩第一次在他眼中，是个脆弱的普通人，而不是他那运筹帷幄的右相。
“皇上……臣……有些口渴。”
赵珩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卫昭了，卫昭却掴掌几声，渠公公应声而入。
“取水。”
渠公公取来，赵珩如获至宝的喝下。
他擦擦唇畔，继续开口：“蛊术……是被族中禁止的。夏侯怜突然失去踪迹后的三日，四族人为了找到她，已经不眠不休三日两夜，可是迎来的，却是冲天的火光，和斧兵们冰冷的刀斧……”
赵珩的情绪再次产生波动，血一样的颜色充斥他的脑海他的视野，那一幕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夏侯怜无情的面庞犹如地狱修罗，自己最疼宠的小妹妹一身火红劲装骑在马上，族人末日一样，她却穿的像一个新嫁娘。她言笑晏晏的将手中的长戟刺入自己的胸膛。看着被打得措不及防的族人惊愕的被砍倒，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的其桑女神，成了终结他们的死神。
重重的身躯沉闷的砸在泥土上，大地为勇猛的夏侯氏哀鸣。
“她是叛徒，却一举得名，狼王一道圣旨，她成为了大将军王，而取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