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出去
”明天，会有教习嬷嬷来教导你规矩。大概会很累，要坚持。”
唐酒酒的抚摸花瓣的手停住，似乎想到了什么。
“申时会有人接你到侯府，明日整天你只需乖乖修习礼仪。后日封后，若有半点纰漏，唐酒酒，白头山寨所有的脑袋，都在你一念之间。”
卫昭冰冷的嗓音低沉的在脑海中回旋。
她转过身，嘲讽的笑着：“我怎敢不尽力呢，什么都在我的一念之间。呵呵……”
“放心，为了我白头山山寨的那些兄弟们，我也会尽力了。”
简曦辞看出唐酒酒的神情有异，道：“为何你会这么说？”
唐酒酒耸耸肩。
“卫昭拿捏着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而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却是捏准了我的七寸。蛇打七寸，听过这句话吗？”
简曦辞凝眉，“谨容为人就是如此，他未必会做出这样的事。”
唐酒酒轻笑：“我好像不太敢相信他。”
简曦辞不免有些担心，将来唐酒酒与卫昭的性情若是不合，宫中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唐酒酒从不肯低头，卫昭又是从来都是将人逼到绝路都不放手。
简曦辞与唐酒酒并肩继续向前走，走到一处石凳，唐酒酒随意的坐下，打了个哈欠。
“还有件事……你未必知道。”
简曦辞心念一动，想起那天渠公公自作主张的那件事来。
唐酒酒扭头。
简曦辞不知怎样开口，眸光微动。
“打板子的那日，我事先到了香积宫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问题出在渠公公身上，谨容只道让渠公公伺机行事，渠公公却会错了意，说到底，此时与谨容无关。你莫要怪他了，他那次本是想去看看你的伤势，却碰见你与暄王在一起，难免动怒。”
唐酒酒仔仔细细回味了一遍简曦辞的话。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渠公公？”
唐酒酒不敢相信，卫昭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自己那可是撞破了他和母鸡的好事，依他的性子，不是该掐着她的脖子以儆效尤吗？
“说实话……我有点不相信。”唐酒酒低眉敛目，整整衣襟，心中复杂的情绪却难以言喻。
真的是这样吗？那他为什么不肯安慰她，反而那么生气的样子，好像要吃了她。
脾气还真是坏啊……
唐酒酒尚还有些不相信，那命令居然不是卫昭下的，而卫昭，不是来看她出丑，而是来看她伤势的。
现在想来……
卫昭的脸色的确是从看到自己和卫暄在一起之后才变的怪怪的……
唐酒酒怂了，自己真的错怪卫昭了吗……？
简曦辞看唐酒酒有些迟疑的脸色，缓缓开口：“若不是我在场，我大抵也会和你的想法一样。可这就是卫昭，你要慢慢适应。”
唐酒酒咬住下唇，点点头。
“啊……我真的错怪他了？”
简曦辞好笑的看着她，唐酒酒心思单纯，更尤其藏不住心思，心中所想全都摆在脸上。
“不管怎么说，他当时对我那么粗鲁，而且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你再看看卫暄，这事儿和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他看见我伤成那个样子，二话不说就找来药给我，还一直坐在我身边陪我。我当时的心情你都不知道……真的……特心酸。感动的要死。你想啊，我稀里糊涂的被卫昭给那啥了，他和我谈条件不说，我还必须不远万里的来这边配合他，做他的皇后。一开始受委屈的是我，现在受委屈的还是我。要他给我低一次头，就那么难吗？”说到最后，唐酒酒的语调生生的带出了几分怒气。
“本来还想赔个不是，现在想想，还是不能对他心软！”唐酒酒嘴巴一嘟，有点懊恼。
“唐酒酒，你还是不明白。”简曦辞的声音像是上好的磁石相撞，悦耳动听，不失醇厚。“他是皇上。”
“这只是个开始，今后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和你并肩作战的，你仰仗的，总归都是他。”
“不学会迁就，你早晚都要吃亏。”简曦辞看着唐酒酒又站起来，扶着腰，龇牙咧嘴的说：“今天下午，还多亏了卫暄的灵药，不然我坐都坐不住。傍晚的时候又洗了澡，现在又有点疼。”
简曦辞看看天色，金月沉沉坠在天陲。
“你小心着些，伤口不要再沾水，药我明日会派人送过来，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有什么需要，吩咐下去就好。”
“还有……你最好主动去找谨容。”
一番洗心的叮嘱后，简曦辞丢下这句话离开。唐酒酒感叹的看着简曦辞的背影，明明两个人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卫昭怎么就不能像简曦辞一样，对姑娘温柔一点和善一点呢？
真是个令人费解的难题啊……
唔，她要……找卫昭去说清楚吗？
唐酒酒支着腰，轻轻的按着自己的屁股，陷入了沉思。
好吧，就当她这次有些急躁了，这次……这次姑且饶过卫昭好了，若是有下次，下次绝不饶恕！
这样想，唐酒酒颇有些满意了自己的办法，她又打了几个哈欠，困意满溢，揉揉眼，天上的月亮弯成小船，她百无聊赖的站在寻芳小筑的一隅，看着天空，想着爹娘。
唐酒酒这一夜睡的十分不好。
原因？
屁！股！疼！疼疼疼！
天杀的卫昭！
唐酒酒被小白莲单手从薄毯下拎出来的时候，两只黑眼圈吓人的很。无精打采，整个人憔悴的很。小黑裙同情的看着唐酒酒，估计扑粉遮盖是没什么效果了。
“唐姑娘啊！教习嬷嬷已经等在小筑里了！不要让她们等你，不然一会你有苦头吃的！”小白莲是过来人，她胖胖的身子让唐酒酒联想到自己杀猪的那段日子。
唐酒酒抱着薄毯，耍赖。
“我是皇后我怕谁！皇后现在没睡饱，皇后想睡觉！皇后的屁股也很疼！找医女来给皇后治治屁股！”
小白莲和小黑裙互望了一眼，吓，皇后有痔疮吗？
小白莲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唐酒酒。
“姑娘，行行好……我们还要交差呢……你先换了衣服好吗？”
唐酒酒原本装死挺尸，现在听了小白莲这话，才醒悟今天任务多么的艰巨多么重要，她先是睁开一只眼，而后愁眉苦脸的慢慢爬起来。
小黑裙见唐酒酒终于肯起身，把手中偷偷准备给唐酒酒醒神的大蒜偷偷的藏了起来……
一番梳洗侍弄，小白莲又给唐酒酒的屁股再上了些药。唐酒酒慢吞吞的向外移动，小白莲小黑裙紧随其后。
来的嬷嬷大多体态臃肿，面无表情，不过相同的一点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唐酒酒。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简直是要把唐酒酒看得融化掉。
“姑娘，还不快叫姑姑……”
小白莲拼命的对唐酒酒使眼色，在唐酒酒的身后用手轻轻捅了捅唐酒酒。真是不知道唐姑娘是没睡好还是怎么，这个时候不对姑姑恭敬些，一会有苦头吃呢。
唐酒酒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道：“姑姑们好。”
几个老嬷嬷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这个样子可不行……匆匆忙忙，仪容不端，看来有的教了。
为首的老嬷嬷看似恭顺的深深福了福身子：“老奴菊花。”随即，让开身子，给唐酒酒介绍道：“这位是茶花姑姑，左手边的是梅花姑姑。”
三人又一齐给唐酒酒福了福，才算拜完礼。
“今日教给姑娘的很简单，只要姑娘按照老奴们的要求慢慢做，便会掌握。”
“首先，老奴想问姑娘几个问题。姑娘认为，什么才是母仪天下？”
在菊花嬷嬷来之前，早已在渠公公那里了解了唐酒酒大致的情况，胸无点墨的一个村姑，菊花嬷嬷心里不是不鄙夷的，但是，既然想要调教好这样一个鲁直的女子，还要慢慢的开导。
唐酒酒仔细的想了想。
“母仪天下，是什么意思？”
小白莲和小黑裙觉得好丢脸……
菊花嬷嬷忍下眸中的笑意，说：“皇上为万民之父，皇后为万民之母，要行礼数规定的为母之道，恩慈黎民，是皇后的本分，也是母仪天下。”
唐酒酒了悟的点点头。
很认真的开口答：“我认为，就是为了百姓有恒业，不喊饿，吃饱肚子，不觉得冷，早上出去做生意或是种地，各司其职，晚上回家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再不……吹吹暖风种种花，晒晒太阳玩泥巴……总之大家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唐酒酒歪着头，仔细的想还有什么遗漏，谁知，这个答案虽然听起来可笑且幼稚，但却是真真实实的千千万万平头百姓心之向往。
菊花嬷嬷不由得对唐酒酒刮目相看。
虽粗鄙，但儒子可教。一心系民，出发点很好。
菊花嬷嬷紧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
“如若后宫之中的妃嫔有专宠之嫌，你该如何旁敲侧击？”这个问题是考唐酒酒能否从善自如的应对这种常见的情况，光有仁慈是不够的，她现在更需要的是用心术来武装自己！后宫嫔妃身后大大小小的势力盘根错节，犹如一棵大树交缠的根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同样是棘手的问题。
唐酒酒不以为然的回答：“直接向她说明，她若是肯乖乖去做，那是最好，不然我就大棒伺候，反正我是皇后……”
“你固然是皇后！但是也因此要考虑到更多！再次入宫，姑娘就不是一个人，姑娘的背后便是安乐侯，整个侯府的升迁或是贬谪，全在姑娘做事拿捏尺度之间。姑娘成，侯府成，姑娘败，侯府同。”
菊花嬷嬷沉声严肃道，竟然到了这个时候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责任有多么的重大！
唐酒酒有些不服气：“我姓唐，他们姓简，我哪里来这么大的权力可以管得了他们……”
菊花嬷嬷的眉目沉郁，却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精明的感觉。
“除了遏止其他人在后宫的势力，更要学会怎样讨好皇上，不是一点房中之术或是撒娇哭闹可以博取的，要靠这里。”菊花嬷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继续说道。
“老奴在宫中流的血和汗，比姑娘走过的路都要翻上几番，这就要看姑娘会不会吹——枕、边、风。”
菊花嬷嬷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楚，小白莲和小黑裙看着她的嘴唇开合，她眼角的褶皱里似乎都是积淀下来的经验，二人心中皆是慨然，原来入宫为妃，也是这么困难的事，完全没有想象中来的轻松自在……
“枕边风？我当然会！”
然而之后的事实证明，唐酒酒根本就不会……而且闹了个大笑话……
“姑娘聪慧，为自己氏族说话，千万要看好皇上的火候，从而巩固自己的地位，必要的时候，也要邀宠……顺承皇上，更是本职。”菊花嬷嬷的话隐晦而深奥，笑容也随之暧昧了起来。
唐酒酒这种傻不啦叽的性格，注定她还是听不明白的，她并不知道菊花嬷嬷说的是行房，只当做是“吹枕边风”的一部分。
“最后，老奴想问……您爱皇上吗？”菊花嬷嬷掂量着，问出了这个问题。菊花嬷嬷之所以会出现在唐酒酒面前，都是因为简曦辞从前在宫中顺手救过她，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报恩，所以这次自告奋勇，带着两个老姐妹齐齐上阵。问的东西什么的也都是一针见血，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更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嬷嬷。菊花嬷嬷……更指望着唐酒酒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好连带着自己，重夺往日的荣宠！
爱卫昭？哈哈！
唐酒酒愣了几秒，随即捧腹大笑起来，两只凤眼弯的妩媚，眼泪都笑了出来。
“爱……爱个屁……”
菊花嬷嬷见唐酒酒笑起来的样子，委实又震惊了一次，但很快就回复了淡定。
“爱上皇上，才是这宫中的头等大忌。有爱必失。守好自己的心，才不会觉得痛。你先爱，你就输了……”菊花嬷嬷说到这里，好像感慨着什么一样，叹了口气，目光移到旁侧的屏风上，略略出神。
“切记，切记。”菊花嬷嬷喃喃的念了念，尔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的无法让人抓住。
唐酒酒迷蒙的睁大双眼，也只是觉得，菊花嬷嬷刚才的情绪似低落了那么一瞬。
“姑娘，接下来，可就是今天正式的礼仪课了。”菊花嬷嬷轻轻的笑，可唐酒酒看在眼里为啥觉得那么惊悚……
小白莲吞吞口水，和小黑裙对视了一眼，决定留下来与唐酒酒共患难……尽管她们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宫中的规矩多如麻，不过只要记住最基本的就好。”
“大婚当日，藩地的盼王与盼王妃、已嫁往天狼和亲的长公主与天狼王、还有申屠万俟等小国会前来道贺，盼王妃行万福，皇后娘娘行颔首礼，长公主等按辈分只需入座，不可直视外戚男子，更不许说话！”菊花嬷嬷很是认为当日唐酒酒一定管不住自己的嘴。
唐酒酒听得她说的那么一长串的人名……就好绝望啊……她真的会记不住的……
对菊花嬷嬷传达了自己迫切想要记住的意愿，茶花嬷嬷提议，可以用纸笔记下来，唐酒酒婉转的表达了自己不识字的现实，茶花嬷嬷再提议，可以用画的……
噗……好悲催！
只见纸上一只十分丑的蜥蜴，旁边一只畸形的狼，狼的身边一个形似女人的图案，女人头发俨然被雷劈过一样凌乱，那个申屠和万俟唐酒酒死记硬背算是攻克，当然申屠并不陌生，创造了完颜真真这个极品的国度。
接着，唐酒酒被梅花姑姑放置了一碗水在头上，唐酒酒要练习顶着此碗行走……等等之类，唐酒酒认为是酷刑的宫规和礼仪层出不穷！
唐酒酒腰酸背痛，联系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