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女壮士阿酒酒
韩钰和唐酒酒之间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想装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她猛的一时到，今后她要生活在这个山寨了，她不能每天都压抑着表情和思想过日子。
她要找唐酒酒说个明白。
“唐姑娘，我们出去谈谈，好吗？”温娴彬彬有礼的对着唐酒酒嫣然一笑。
卫昭将唐酒酒护在自己的身后，眸色愈冷。
唐酒酒碰了碰自己哭红的双眼，点点头。
“卫昭，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韩钰的新娘，就这么把他们的九姑娘拉出去，开诚布公的探讨关于男人的问题。
“唐姑娘，韩钰喜欢你。”温娴开门见山，即使是说出这样的话，面上也丝毫没有波澜。她自信，自己会让韩钰忘了眼前这个粗鲁的村妇，她这个大家闺秀，也会一点点的让大家喜欢上她，而不是完全受到眼前这个村姑的影响。
唐酒酒笑了：“你……叫什么？”
温娴施施然答：“温娴。”
“温娴，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说明什么呢？对啊，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可是我们还是没在一起。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唐酒酒被自己的这句话醍醐灌顶，她自己竟然想通了。
世间之事大多如此，曾经沧海难为水。
唐酒酒抚着胸口，仍然有些怔愣，那么多过往汹涌而来。
还记得她学会写的第一个字，不是她自己的名字，而是“韩”字，她能够认识的字也很少，但是“韩钰”两个字终是能准确无误的叫出来……
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她这样宽慰着自己，似乎能够催眠，能够使自己平静，自己阴差阳错成了皇后，而韩钰，对她的心意未明，旁人插手更是不可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些都是命数。
不如就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
唐酒酒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释怀，只是觉得辜负了那些好时光她摸摸眼泪。
“我嫁到了京都，所以你更不必担心。”
“好好儿的跟韩钰过日子，让他快乐。”
唐酒酒抛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去，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韩钰流泪。
整个场面一直很僵，唐酒酒却完全放开了的大吃大喝。
山寨的风俗很特别，和山下的百姓是不一样的。入洞房的步骤一定是在第二天举行，而不是第一天晚上，第一天晚上，山寨的响马们聚在一起，在山下脚上几个姑娘来，汉子和女人们打情骂俏，嬉笑喝酒耻辱，好不自在，这是属于山上的日子。
现在，残月挂在天空上，月下，唐酒酒拉着卫昭躲在角落里，离他们坐的远远的，唐酒酒抱住自己的膝盖，卫昭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前我经常会偷偷的想，我嫁给韩钰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的，结果我嫁给了你，他娶了别人。”唐酒酒认真的数着天上的星星，说。
卫昭沉默的听着，像是个倾听者。
“阿酒！叫你男人过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之后，那边的一个壮汉喊道，围着篝火，山下的妓女们躲在壮汉们的怀里娇笑，声音银铃一样贯穿了整个夜空。
唐酒酒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壮汉们爽朗的大笑：“难道你忘了我们山上的老规矩？进了新人，就一定要和我们比试一番的，不鄙视也行，就和……”
壮汉的表情立刻僵住，话也不说下去了，唐酒酒无辜的看着他：“就和新郎官比试，对吧？”
壮汉们点头，搂紧了自己怀里的女人。
“茂叔，赢家有什么好处啊？”唐酒酒笑着说，韩钰听到她说话，放下手中的酒盅，向她看去。原本温娴也是正在款待人，这下，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在乎的不是输赢。”茂叔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其中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韩钰率先站起身，挑衅的看着卫昭。
“你，敢么？”
卫昭没有理他，仍旧坐在那里，对唐酒酒小声说着什么，唐酒酒笑得合不拢嘴。
韩钰更是窝火。
温娴从一旁款款的走来，已经换上一身素色的衣服，十分的乍眼。
“相公……”
“把我的九节鞭拿来！”韩钰沉声道，温娴欲言又止，可知道，这种时刻，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许自己的尊严受挫，她只能乖乖照着去做。
温娴取来了韩钰的长鞭，韩钰倨傲的看着卫昭。
“你选什么？”
卫昭站起身，朝着韩钰一步步走来，唐酒酒在他身后，第一次这样看着卫昭，卫昭是这么的令人安心。
“有弓么？”
卫昭微微转动头，看着温娴，温娴被卫昭的业内神看的心理突地一跳。
壮汉们沸腾了，一个用鞭，一个持弓，这回如何对决？
太新鲜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几百号汉子赤着上身，夹杂着彩衣的妓女，一群人将卫昭和韩钰围在圈里，大家一起起哄。
韩钰站定，脚步微微向后侧了侧：“恭敬不如从命，那么就这么开始吧。”
相比于韩钰的急躁，卫昭更像是不许不换的水流，徐徐图之，潺潺而动。
韩钰飞身上前，率先开始攻，他右臂一起，九节鞭如一条长蛇，灵活的向卫昭的身上卷去！
“卫昭！”
唐酒酒不禁站起身，焦急的看着卫昭动也不动的身影。
卫昭是傻瓜吗！韩钰都已经打过来了！
之间卫昭身形微微一动，那条长鞭就这么避了过去，随即卫昭一个上格挡，韩钰九节鞭恰好未来得及收回去，鞭子被紧紧的缠在了卫昭的弓上。
“你！”韩钰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看着卫昭，他用力的收紧手中的鞭子，可是鞭子生了根一样紧紧缠在弓上，动弹不得。
卫昭的眉目沉着的对韩钰说：“如何？”
韩钰恼羞成怒：“无耻！”
卫昭不怒反笑：“你正如你说，恭敬不如从命，我未主动，你一言不发直逼过来，敢问谁更无耻？”
唐酒酒终于松了一口气，被卫昭逗笑，“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还是希望卫昭能够手下留情一些。
随即卫昭猛的一动，弓便卡在了韩钰的脖颈处，韩钰脸色涨得通红，旁边古道热肠的杆子们没什么避讳的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卫昭这是羞辱了韩钰。
“阿酒一方，胜！”茂叔站起来，倒了一大碗酒，敬佩的看着卫昭，将另一碗酒递给他。
“勇士，喝！”
茂叔拍拍卫昭的肩膀，卫昭却淡淡的推开。
“我不会，失礼了。”
卫昭留给众人一个背影，走过去，牵住唐酒酒，夜色之下，身影温柔而沉默。
茂叔呆呆的看着唐酒酒与卫昭的背影，对唐孤孺啧啧称赞道：“老大，你看看你，究竟找了个什么样的女婿？”
一句话挑起唐孤孺心中所有的疑惑，这也是他一直想问的。
“唐酒酒，不要再招惹他。”
这种男人，当初唐酒酒怎么会看心仪他？卫昭觉得这种男人拉进宫里做太监都脏了他的皇城。
唐酒酒狗腿的点点头。
卫昭方才真的是帅瞎了，更多的，是唐酒酒觉得卫昭很大程度的，在……维护她。
唐酒酒眨眨眼：“谢谢，卫昭。”
卫昭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转过头，深深的看着唐酒酒。
“与其你感谢我，不如想想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些没意义的事。”
唐酒酒觉得卫昭的眼神从未这样，充斥着暗涌，她看不懂，隐隐的竟生出一种担忧和恍然。
“哎呀……”
唐酒酒觉得场面一时有些异样，拉着卫昭就向山寨主营走了回去。
深夜。
墨色如一张大口，吞进了全部的光明，天上只有几颗星斗，稀疏寡淡。
唐酒酒擦擦口水，翻了个身。
卫昭侧身而卧，安静的睁眼看着唐酒酒的背影，她横七竖八的躺着，此时一条腿还挂在卫昭的腰间，她什么时候都不设防，心思也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卫昭出神间，窗外映出一个黑影，伫立在窗前，一言不发。
“什么人。”
卫昭披衣下床，走到门前，推开门。
竟是唐孤孺。
唐孤孺的鬓角有急死斑白，卫昭面无表情的轻轻带上门，只身面对唐孤孺。
唐孤孺问：“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卫昭道：“比试的事。”
唐孤孺赞许的点点头，“很聪明的年轻人……你的聘礼，镖局也送到了，只是我好奇，如果只是京城的富庶人家的公子，是绝对不会拿出连城璧的……而你，到底是什么人？”
卫昭不语，双眸犀利的看着唐孤孺。
“呵呵，你莫要想多了，任何一个父亲，都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自己知根知底的人，我对你并不了解，而且，我同样怀疑，阿酒和我一样，她是个傻孩子，许多事情要我替她谋划到，如果你觉得你无法回答，抱歉，你必须回答，不然我会替你担心，你走不出白头山寨。”
唐孤孺的威胁无声无息，他近乎是逼问着卫昭。
“你想多了。”卫昭淡淡的给了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你也可以选择……将实情告诉阿酒。”
唐孤孺眼眸眯了眯，他看出卫昭避开这个画图的明显意图，不过只要阿酒知道，也是一样的，他只是怕自己的女儿会受到伤害，其余的都无所谓。
“她知道。”
唐孤孺听了卫昭这话，久久无语，他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阿酒是个傻姑娘，你好好疼她，韩钰这件事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我不想再……”
他没有说下去，可是卫昭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唐酒酒起了床，发现自己窝在卫昭的臂弯里，她哇呀的怪叫一声，就迅速的钻了出来。
她拍拍自己的脸，睡意全无，她怎么就感觉，经过这几天……她和卫昭之间有那么点不同了呢？
唐酒酒大惊失色，不要啊啊，她不要和这个面瘫有什么精神层面上的共鸣！那好恐怖！
“阿酒，你起了吗？”
门外传来敲打的声音，是娘亲！
唐酒酒心情大好，昨日那么匆忙，都没来得及找娘亲说上一句话。
唐酒酒撒娇的钻入刘秀的怀抱。
“娘亲……阿酒好想你，你惦念你的女儿吗……”
你的女儿。
听到这四个字，刘秀明显就是一僵，唐酒酒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不解的抬头看着刘秀。
刘秀挤出一个笑容：“娘……怎么会不惦念阿酒呢……”
她的神情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刘秀拍拍唐酒酒的头，将唐酒酒带出了屋子。
刘秀和唐孤孺坐在唐酒酒的面前，整个大堂，只有他们三个人。
“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看着他们甚至把守门的几个兄弟都屏退了下去，唐酒酒更是不解。
直到最后一个人关上了门，唐孤孺才敢放心的说话。
“阿酒，爹告诫你，姓卫这小子你要多加小心。”
唐酒酒想到昨天卫昭的种种举动，没有一处是为了使自己难堪或是袖手旁观，爹爹为什么要这么说？
唐酒酒立刻回道：“爹，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他，昨天我会有多么难堪？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不会再问，因为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不干涉，但是请别来干涉我自己好吗？我觉得他好的很，没什么大问题。况且，不如你说说，为什么他不可信。”
“说到底，你不就是因为我和你娘不让你嫁给韩钰和我们对着干？！”
唐孤孺猛的站起身，勃然大怒。
“我没有！我知道一切已经成了定数，我怎么可能还会强求！”唐酒酒不知怎的，昨天那种屈辱感重新回到身上，就像是凭空的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唐酒酒，你不可以对他完全的推心置腹，更不要完全的信任他！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多少？她的真实身份你知道吗？他是不是把什么都告诉给你？！……”唐孤孺连珠炮一样问了许多的问题，唐酒酒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但是她嘴硬的说：“至少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啊！他外面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女儿只会杀猪，这点你不够清楚？”
唐酒酒几乎是大吼着说出了这一番话，刘秀大步走下首位，“啪”的给了唐酒酒一个耳光。
剧痛猛烈的从脸颊上灼烧起来，唐酒酒难以置信的盯着地面，保持着偏过脸颊的姿势，一动不动。
“秀儿！”唐孤孺出声道，他蹙着眉头，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是不能克制好自己的情感，这么轻易的就让情感外泄出来？
唐酒酒愣愣的说：“娘……你打我？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不听你爹的话！你爹什么时候骗过你？！现在嫁人了，开始偏帮外人了是吗？唐酒酒，我告诉你，你爹的话你记住了，将来小心被人骗的骨头都不剩！”刘秀的情绪从未这么激动过，也只有对唐孤孺时，叹道唐酒酒她才会有过这样的情绪。这么多年了，先帝走了这么多年了，她仍是不甘心，女帝当初为什么要坚持生下这样一个孩子之后撒手人寰，一切都是东云先皇造的孽！为什么还要让这个小孽种诞生？女帝用自己生命换来的，只是这样一个帝姬吗？她好失望！
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刘秀终于疼痛难忍，冲了出来，奋力的一个巴掌。
“秀儿，回来！”
刘秀听了唐孤孺的话，更是悲痛难忍！
“娘……”唐酒酒说不出来任何话，她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她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被打了之后，她只是怔愣了一瞬，随后拉着刘秀的衣袖：“娘，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也不能理解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