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落将视线从铜镜上移开,便目不转睛的望着一双白嫩的小手,仔细的瞅着,将手上的每一个纹路都看的仔仔细细。
她就这般静静的坐着,瞅着,一动不动,仿似一尊雕像,静静的体会着重生带给自己的惊喜。
一道薄光切开云层透了出来,慢慢的一两个人的语声,在清晨的晨雾中响起。
昨晚那个温柔关切的老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女郎,可起了?”
陆落起身,动了动发麻的四肢,道:“嗯。”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进,老妪唤道:“上前,为女郎梳洗。”自己则站在陆落身后为她打理及腿部的长发。
梳洗完毕后,陆落用过早点就起身前往教席先生的院落,陆氏虽比不得王谢,却也是有名的大族。
陆落的父亲虽是旁系,在平城中却也算是有些势力,是以也请了教习教几女识字,作画,女红样样不少。
陆落带着身旁的平儿,踏着小碎步向着东院落走去,迎面几名衣衫艳丽的少女说说笑笑的走来。
陆落上前对着中间的黄衣绣芍药的女子,福了福身唤道:“阿姐。”
黄衣女子是正室所生的嫡女陆蓉。
陆蓉满脸笑颜,清脆的唤道:“是阿落呀,你瞅瞅我今日这身衣衫好看否。”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
陆落抬眼细细打量了半晌,上前两步,将陆蓉腰间的流苏穗子整了整,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含着羡慕道:“阿姐,容貌本就娇美,配上这身衣衫,更是衬托出了三分明艳,煞是好看。”
陆蓉闻言听的甚是欢喜,拉起陆落的小手,欢喜道:“阿落也瞅着好看,你说我要是这样去见桓小郎可否?”
陆落闻言一怔,是了,桓小郎是桓氏家族直系嫡出的公子,排名老四。
近日要来平城游历,是个谪仙般的人,听闻建邺许多姑子对他都动心不已,陆蓉正值花季自然也对他倾心不已。
不过自己前世心心念念想找个寒门学子,满门心思都是宁为平民妻,不为贵人妾,想来真是可笑。
陆蓉瞅着陆落发怔,恍然大悟道:“我却忘了,阿落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阿姐!”陆落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桓四郎要来平城。”陆蓉语气中带着几分高傲,她身份尊贵,虽说平日近人,但是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庶出的妹妹。
“阿姐,你说桓四郎要来我们平城!”语气中带着万般惊喜。
陆蓉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满的看着打断阿落说话的青衫少女,语气不善的说道:“阿敏,我与阿落说话,你插什么嘴,当真是没有一丝教养。”
这一句话说的很重,陆敏闻言嘴角动了动,低声道:“阿姐说的是。”
陆落看了陆敏一眼,后者给了她一记刀眼。
“阿落,你还没有说呐。”陆蓉催促道。
陆落退后两步,又仔细瞅了瞅陆蓉,说道:“阿姐容貌娇美,气质清丽,自然能博得桓四郎好感。”
陆蓉闻言笑弯了眼,高兴道:“阿落说好,定是极好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上课的东院落,这日教的是绘画,教习是一名中年男子,陆落坐在离门口最近处,面上仔细听着见解,心中却是思绪翻飞。
前世桓四郎来了没有多久平城就打仗了,父亲带着众人举家迁往建邺,后来听说平城沦陷了。
一堂课很快就过去了,陆落带着平儿回到自己的院落。
端坐在榻上,静静的思索了半晌,道:“平儿,你把曾叟唤来。”
平儿将杯子添满茶水,放在炉子上,睁着好奇的眼睛,问道:“女郎,是要出门吗,奴这就叫曾叟备车。”
陆落将水饮尽,置于几案,摇了摇头道:“不是,且去。”
等了一刻,一名身材矮小,有些佝偻的老叟随着平儿走了进来。
“女郎唤我。”
陆落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老叟,曾叟是自己前世最信任之人,帮着自己办了不少事情。
“嗯,曾叟在外可有住处?”
“有一小院。”曾叟有些不安:“不知女郎?”
陆落笑道:“你不必慌张,我有事情要你去办,或还要借你小院一用。”
虽然不解,但是曾叟还是恭谨道:“女郎吩咐。”
陆落放下手中的竹简说道:“曾叟,你代我去购些米粮。”
曾叟疑惑道:“女郎是要买来吃的?”
“否,你买下后将米粮存放在小院,我自有安排,知否?”
陆落起身走向内室,不一会儿,出来时手中多了个杨木盒子,与一个包裹,将木盒子递给曾叟,低声道:“这里有十五金,是我所攒,你拿去吧,记得不能让他人知道。”
曾叟双手接过,谨慎道:“老奴晓得。”
陆落将包裹也递给了曾叟,“这是我的一些旧衣裳,虽说款式有些旧了,但胜在料子好,闻你有一女,把这给她拿回去,添做嫁妆吧,里面还有一对银镯子,也带回去吧。”
曾叟闻言,感激的对着陆落一拜到底,声音有些发颤道:“谢过女郎。”
现在的世道,就是典型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庶民连最起码的三餐都吃不到,哪里有闲钱去买衣料。
上一世陆落就是用几件旧衣收买了曾叟,这一世不过是比上世早了几年。
遣走曾叟,已经午时,陆落用膳后。
老妪走至门口处,福了福身,道:“女郎。”
陆落望向门口道:“怎不进来?”
老妪依言走了进来,有些欢喜道:“阿落,今日未时桓四郎就要来我们平城了。”
陆落跪坐在榻上,将头上的雕花白银簪子取了下来,轻声道:“我知。”
老妪一愣,“女郎,竟知道了?”
“嗯。”陆落随手拿了个果木雕的簪子,老妪上前,接过簪子替陆落插上,只听陆落淡声说道:“今日早课时,听阿蓉姐姐说了。”
老妪扶着陆落慢慢的站起,向一旁的几榻走去,几案上放着一把红木刻竹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