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吗？这一切，和我的一生……
看着天庭九华殿顶上挂上了白旗子，封千紫露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她从自己的胸前解下那枚玫瑰胸针，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片刻之后，她便被带上了九华殿。
跪在大殿之内，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她也不想在临死前见到任何人，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又何苦再见呢。
“封千紫，你可知罪？”大殿上传来玉帝的声音，威严，凛冽，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懊丧。
她有些疲惫地跪坐在殿前，不想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都这个时候了，这老东西还罗嗦什么，索性给她来个痛快，也省得她胡思乱想，一会儿又舍不得走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过后，玉帝的声音又起，“来人，将封千紫带到诛仙台，即刻执行。”
两旁有天兵刚要上前，赫连清欢漠然说道：“慢着。”
一听是师父的声音，封千紫心中一颤，她不敢有任何奢望，却也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
玉帝脸色阴沉地问道：“月华君，可是反……”
“我亲自带她过去。”赫连清欢的声音很低，却也很清晰。
原来如此，封千紫紧紧握着拳头，这样也好，我这身体是师父给的，理应由师父来结束。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伸到她面前，她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只手的手心中，一大一小，紧紧握在了一起。
她站起身来，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师父。”
他依旧风姿卓绝，风仪万千，让人忍不住地遐想翩翩，一如初见，是她春闺梦里相思复相思的人啊。
是什么让我们相遇，在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
他点点头，轻声细语地说道：“别怕，很快就会过去了。”
她笑了，她好像又回到了被冥君夜旋玉抓走的那一晚，印象中，好像只有那一晚，师父对她是温柔的，宠惜的。
如今，这最后的一刻，能够让她重温旧梦，她便死而无憾了。
赫连清欢拉着她向殿外走去，众人纷纷给两人让出一条路来，一大一小一对璧人，没有哭闹，没有挣扎，没有哀求，只是那么安静地走着，安静地让人觉得窒息。
封千紫跟在赫连清欢的身旁，一直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牵手，牵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今这只手，一会儿便要将自己送走了，师父，小紫……不能陪你蹉跎到天涯，师父对小紫有多好，小紫心里都清楚，司空哥哥……
她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扫到司空千莲时粲然一笑，又回过头来，看着师父的后背，一头云发墨色流光，师父，有人与你结发，相信你以后……不会再寂寞了。
这一段路，走得异常漫长，封千紫感觉自己的一生都在快速地回放，那些飞速切换的画面却从她遇到赫连清欢那一刻起变得缓慢下来，往昔的点点滴滴，都变成一帧一帧的画面，停留在她眼前好久好久。
诛仙台外白云滚滚，眨眼间便是云卷云舒，这里没有护栏，她仿佛站在十万米高的跳台上，她很滑稽地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跳水冠军郭晶晶……
“小紫。”赫连清欢轻声唤她。
“嗯？师父？”她抬起头看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她努力笑得比桃花还要灿烂。
“不要怕。”赫连清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语气十分坚定地叮嘱她。
“嗯！我知道了，师父……”她本来想说再见，转念一想，这一跳，再见不了了，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脚踏了出去。
死就死吧，没什么可墨迹的。
可是，下一秒，她骇然地发觉自己被抱在赫连清欢的怀中，周围是万道银光穿梭的诛仙之气，她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伤痛，“师父！”
急速坠落之中，她恍惚听到上空中传来众人一片惊呼——“月华上仙——”
“师兄——”
“清欢——”
“掌门师伯——”
“小紫——”
“阿紫——”
她紧蹙着眉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她看到赫连清欢在向她微笑，她很少见到他笑，而此刻，却是他笑得最温柔的一刻。
她看到自己周身被笼罩在一片莹洁的光晕之中，她看到道道银光从他身体穿梭而过，他的笑容在她的泪光中逐渐苍白。
不是这样的，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师父，你这样做，让我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一瞬间，她又想起了林青霞演得东方不败身穿一身红衣，在坠崖时将令狐冲推上悬崖顶端的画面，那时候东方不败说什么来着，她忘了台词，于是她问他：“师父，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过我？”
耳边的狂风呼啸而过，她似乎、好像、大概、可能听到他说：“比你说的一点点，要多很多。”
她奇怪自己在临死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联想，一会是孙悟空大闹天宫，一会又是郭晶晶十米跳水，现在又变成了东方不败和令狐冲的BL恋……
她觉得这肯定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在做作祟，管不了那么多了，事不宜迟，她摸出自己怀中的一只微型火箭推进器，手脚麻利地挂在了赫连清欢的手腕上，拨下了开关。
赫连清欢此时已经被诛仙之气消耗掉了一大半仙力，艰难地维持着保护封千紫的护体光晕，却突然发觉手腕一紧，身体倏地凌空而上，眼瞅着封千紫离自己越来越远，那娇小玲珑的身躯瞬间被千万道银色诛仙之气穿了个透心凉——天庭上空传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狂呼。
滚滚诛仙云下，一条金色小龙闪电般腾出东海，口中含着一枚红色的珠子，于空中风驰电掣地翻滚了一遭，又倏忽间钻进了海底，一切，不过是一个转瞬。
这一场闹剧，终于惨淡收场。
众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夜旋玉放心不下白青霓，司空千莲放心不下赫连清欢，两个人跟着回了天姥山，面面相对终无语，思伊人孤枕难眠。
赫连清欢默默坐了半宵，抬眼望见兽炭盆中一团厚厚的灰烬，抬手一招，却发觉自己仙力已然被诛仙之气穿透得失了十之七八，司空千莲见他动作，知道他想做什么，帮他施法将那团厚厚的灰烬恢复了原貌，竟是一本手札。
他将那本手札放到赫连清欢的手中，见他静静地翻看着，他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只知道赫连清欢的面色，越来越惨白了。
“我想休息了。”赫连清欢只翻看了几页，便向司空千莲挥了挥手，兀自走出书房，进了卧室。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伏在青玉案上，研磨书笺，雕花灯笼下，影摇心黯然，秋风切切寒彻，露华浓，更深重。
若相惜，何以相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