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霓裳顺着脚下的红毯步入大殿穿过两旁的文武百官、贵妇诰命,就如同凤凰临世,一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一顶九龙九凤金冠稳稳的戴在霓裳的发髻之上,神龙或昂首升腾,似遨游长空,或蜿蜒盘旋,俯瞰大地。金凤口衔明珠展翅欲飞。凤冠正中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明珠,吸取了阳光精华,此时散发着洁净朦胧的明光,周围点缀着翡翠叶子,各色宝石。
正红的织锦云服耀眼似火,用金线绣出九只色彩缤纷栩栩如生的凤凰,或展翅飞翔,或引颈长鸣。凤凰的尾羽都用碧绿的上好翡翠装饰。宽广的云袖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雍容华贵。宽阔的黄缎腰带上绣着二十四时令花朵。
宽大的裙摆上绣着的,众人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原来是天下的大江大河巍峨山川!有龙有凤,有山有河,有人有兽,天地万象,无所不有!裙摆边上缀着圆润的珍珠。这裙摆顿时缓和整件喜服的柔和奢靡脂粉气,显得大气风流。
众人为这一身的奢华而惊诧的瞠目结舌。霓裳在这满堂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中毫不慌乱,从容不迫的拜倒行礼。“韩霓裳拜见齐国皇帝陛下。”
皇帝身边的礼部侍郎打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声音浑厚洪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即位五载,伴着这般风云纵横下的孤寂孑然而过,现咨韩国上明公主霓裳,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韩霓裳德冠出众,乃可当之,今朕亲授金册凤印,册后,为六宫之主。”
册封文书念完,庄严肃穆的大典上静寂无声,似乎还回荡着礼部侍郎洪亮的声音,霓裳曼声道,“臣妾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伏地再拜。
身后的侍女将她扶起身,霓裳抬头,看着红毯尽头的丹阶之上,那人同样一袭火红喜服,眉眼幽深沉静,带着微笑定定看着她。
霓裳挽起裙子,缓慢而坚定的一步一步迈上丹阶,走到李毅身旁。李毅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站在这里等了很久,终于看到她身着大红喜服款款而来,历尽艰辛来到她的面前,眉眼静静,忽而弯出一抹微笑。
李毅望着她。霓裳也透过珠帘看着眼前的男子,齐国的皇帝,她的丈夫。他五官深邃,眉目清楚幽深如海,面容俊朗的近乎邪肆。她不由看的心口一窒。
李毅示意身边的福禄呈上早已准备好的金盘,上面是大红绸布盖着的凤印。福禄笑眯眯的道,“请皇后娘娘接印。”霓裳接过来,转身递给身后的云岫。李毅朝霓裳微微一笑,“随朕来!”
霓裳看着李毅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宽大,有力,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中,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大殿之上,百官面前。
文武百官齐齐,拜倒在大齐国的皇后娘娘脚下,“参见皇后娘娘!”
一众诰命贵妇也齐齐跪倒在这世上最尊崇的女人身前,“参见皇后娘娘!”
大殿内外的侍卫、太监、宫女,“参见皇后娘娘!”
这一声拜贺,冲出齐国崇明大殿,直上云霄,响彻寰宇。
李毅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旁女子,这偌大阵仗,一般人早就吓的慌了神。可她竟只是微微怔了怔,仿佛没料到场面居然如此宏大,随即很快的恢复过来,唇角带笑双手平举身前,“平身。”
果然不愧是韩宫里细细将养出来的公主,她声音不媚不俗,不急不缓,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清甜,自然空灵却又气度天成。举手投足合礼得体,却没有矫揉造作的刻意之感,周身流露出不容忽视的高贵气度。果然是“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
此时,一众人等齐齐跪拜,“谢皇后!”册后大典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之后,到宗庙拜祭先祖,入皇家宗族。到寿祥宫参拜太后,行婆媳大礼。到栖凤宫接受各亲王公主命妇拜贺,以及晚间的豪华宫宴,普天同庆。霓裳一直是笑意浅浅,目光温和,举止高贵得体。
夜将深沉,华灯烁烁。九曲回廊上的茜纱宫灯朦朦胧胧随风轻晃,宫灯里焚着的香气清幽弥漫,这夜色绝美如水,正是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然而霓裳却只能顶着一头繁重的凤冠安安稳稳的坐在凤床上,想这凤冠乃是黄金打造,上又镶嵌了各式名贵珠宝,初戴在头上霓裳就觉得沉甸甸的压得脖子慌,更何况这一天下来行为举止中规中矩,半分不得随意。她直觉的自己的脖子已经僵硬了,只能维持这个愣愣的姿势。如今回了自个儿的寝宫,就有些撑不住了。
云岫见霓裳扭了扭身子,再扭了扭。忙问道,“娘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霓裳瞥一眼另一边的嬷嬷,在她的意识里,嬷嬷极是严肃,半分不容差了规矩,小声道,“脖子……要断了,这个……可不可以拿掉?”说着,指指头上的凤冠。
云岫哑然。公主在韩国一直是随性至极,对这些女子钟爱的珠宝首饰也甚是不喜,反倒是经常不好好梳妆,披着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在她自己的含凉殿里来来回回,皇上宠她,只要不见外人,倒也由得她去。如今这一头一身凤袍凤冠压在身上,也真是难为她了。
然而嬷嬷果然是不许的,“皇后娘娘,这可摘不得!这新娘子的盖头是要由新郎来掀开的,在新郎掀开之前随便触动可不吉利呀!”
霓裳虽自由熟知宫中礼仪,然而这嫁娶之事却也是第一次知晓,不由失笑,“本宫就是想拿掉这个凤冠,它压得本宫脖子难受。再说,本宫头上也没有盖头啊!”
嬷嬷好笑道,“皇后娘娘不比外头那些普通的新娘子,这凤冠上的珠帘就是您的盖头啊!”
霓裳也不知道她说的外头普通的新娘子是个什么模样,她原本还在奇怪,她记得从前母后也是戴着凤冠的,可是额前就没有这么一道帘子。想来这齐国的风俗还真是奇怪,难不成当了皇后娘娘就不能叫人看清楚脸了么,这么一道帘子挡着,连路也看不清楚。却原来是这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