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使郝杰始料不及。车驶过了路口,他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到了下一个路口,很自然地开向了右面,终于在建西街又发现了“小红驹”。这一回他不敢跟得太紧,只是远远地望着,而“小红驹”也似乎跑累了,秋玲时不时回过头来向后望着,脸上是一种又兴奋又失望的表情,她竟把摩托靠在了路边,不时抬头左右地观望着,无奈的她只好骑着摩托兜了一个大圈子,才进入了小南门。
郝杰默默地跟着,有时竟连眼也不敢眨一下,就怕再失去了目标。
拐了四个弯,车速明显降了下来,过了个集贸市场,在个匾牌为“光明商店”的店门口,秋玲下了车,摘掉了头盔,手自然地梳理下乱发,拍了拍牛仔裙上的灰尘,进了店。
郝杰慢慢地向前开着,心里按捺不住一丝喜悦,门牌33号。
一位端着茶壶,岁数与自己相仿的小伙蹲在门坎上,嘴里吹着口哨,逗着门口旁柳树叉上挂着鸟笼里的画眉,那样地悠闲……
车终于驶过了店门口,车速是越来越快,最后是急驰而去。
一阵电话的铃声。
孙老板拿起花筒,“喂,哪位?”
“我是天湘饭庄的老李呀,喂,孙老板,你那秋玲姑娘不会是逃婚出来的吧?我这还有人打听她,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找她的象个女‘公安’,但我没告诉她,先给你打声招呼……”
孙老板挂断了电话,审视着正擦拭着玻璃窗的秋玲。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越看越觉有问题,装得挺老实,挺能干的,他无意中翻开了秋玲没事就看的大辞海,竟在四百一十三页夹了张寻人启示。“秋玲,你到底有多大?”
秋玲低头看了他一眼,手里的抹布掉到了地上,她脸儿一阵发烧,按照迷信的说法,掉抹布是要来亲人的,他会来找我嘛?
“我问你呢?”孙老板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发呆的秋玲,“你今天是怎么啦?心神不定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啊!不!不!我没……您刚才问我什么?”秋玲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我怕我雇个童工而被罚!”那童工二字音拉得很长。
“身份证你不是都锁在你的抽匣里嘛!一看不就知道,还问我!”她蹲下身捡起抹布,走到货架后,就听“哗哗”的水声。
又是电话铃声。
“秋玲,鑫缘酒家又要三箱孔府宴,送去后把上月的帐一清!”他合上了辞海。
“喂,郝杰,我找到天湘了,你先别高兴,给我个电话号,一打竟是空号……但我觉得有希望!”
“你怎么没上班?”
“我调换成夜班了,好象你……已经有了目标了……”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他放下电话,“李文,把你的破自行车用一下,对了……”郝杰脱下西装,“童非,把你的外套用一下!”他从衣袋里掏出皮夹,“这个可不能换!”
“头儿,那你不吃亏了,我这件才六十来块……”童非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甲克衫,递给了郝杰,“干吗呀?”
郝杰故作神秘地一笑,“相亲!”
“老板,我……媳妇秋玲呢?”
孙老板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郝杰,上下打量着他,“送货了!”
“啥时能回来?”
“你是……你……你是……她丈夫?”
郝杰点了点头。
“哎!”孙老板叹了口气,“宙斯让维纳斯找了个跛子,秋玲怎么能找你这样的?她能不逃婚?你看你那样……”他指了指郝杰的领口,“都能轧出二两油来!”
“穷嘛!又没的钱,媳妇只能出来打工,哪能跟你比?也是个老板呢!”郝杰抠着领口的油渍。
“回去……”孙老板把他招呼进门,“到架子后面等吧,站前头还影响我的生意……”
郝杰走到了货架后,坐在秋玲的床上。
“家里几亩地呀?”
“十……十来亩吧!”
“哟,地还挺多的,如果是在城里,那可就发财喽!其实我也不是什么老板,只是在单位闲得无聊,才脚踩两只船,整天喝茶,看报……”
一阵摩托的发动机的沉吟声。
“回来了!”坐在椅子上的孙老板站起身,“秋玲,你丈夫来找你了……”
“丈夫……我的,老板,我才十九岁呀!哪儿来的……丈夫?”一付惊颚的表情。拎着头盔进了门。
坐在床边的郝杰从后面走了出来,他一下跪到在秋玲的面前,头也不抬,“秋玲,跟我回去,这些日子,我是又当爹来又当娘,两岁的儿子成天叫他娘……我对不起你呀,我……”
手里的头盔掉到了地上,发出一阵闷响。看着地上的郝杰,是又好气又好笑,“谁是你媳妇?你……你找错人了!”
郝杰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张相片,“老板,你看,这是俺俩的结婚照,你看!没想到……才到城里没几天……她就变心啦……这城里就不是俺乡下人待的……小女娃娃,一来就变坏……”
孙老板接过相片仔细地端详着,点着头,“拍得不错!秋玲,再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丢下孩子……”他把相片交还给郝杰,那目光一下被皮夹所吸引,还是鳄鱼牌的
郝杰赶忙收起皮夹,装进了口袋,“前一阵,我喝醉了酒,同她吵了一架,我……竟用破酒瓶打了她……你不信,你看……她左胳膊有没有疤痕?”
孙老板一想,对呀,秋玲来时是胳膊上绑着绷带,当时自己也没多问,看样子是一家。他赶忙取出钥匙,打开抽匣,拿出秋玲的身份证,看了看。
“老板,我……”
“对了,是七四年的呀……”
“为好找工作,改了……你想我们的孩子都两岁零四个月了……”郝杰拉住秋玲的手,“跟我回家,走!我……求你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