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母亲长寿,活一百岁,一千岁,一万岁……”
郝杰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秋玲。
“那我就不是这手里的五千了……人既然已离我们而去,也别太悲伤,也许正因为这,还是对她的一种解脱……”秋玲从口袋里掏出了摩托车钥匙,“我已尽心尽力了,也许因为笨头笨脑,有些地方做的不好,请郝总……我就回……刺绣厂了!”她把钥匙放在了桌上。
“我有点饿了……刚才在饭馆……哪有心情吃……秋玲不能再陪我一会嘛?”
“你看你大哥……”
“又不是他妈……给我泡包方便吧!”
“裘琳,有人找!”佳佳在女卫生间门外喊着裘琳。
裘琳洗过手,在暖风机下烘着手,“谁呀?”甩了甩手,走了出来。
“跟我的那位一样,车夫。只不过不是出租!一看就是那种事业有成的那一种,特‘派’一个!”佳佳把她拉到了窗前,“看,就是那一位!”
“郝……郝总!”裘琳一下脸红了,脑子里是那张纸条。可惜那纸条让她早已丢进了马桶,他来找我干吗?找我算帐?心里怦怦地跳着,她摘下了护士帽,朝门口走去。
透过走廊的大玻璃窗,白色的天使慢慢地向他飘来。郝斌丢掉烟蒂,迎了过来。“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雪都停了……”
“郝总,事办完了?”
郝斌点了点头,“谢谢你……这些天对母亲的精心照顾,我能请你吃顿便饭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你!还没有人不给我郝斌面子……”
“是嘛?”一个升调,裘琳盯着郝斌的眼睛,“我见过的病人多了,啥人没见过?高干病房的护士里就我声音最大,也最辣!你以为你是周润发呀?可惜我没时间,实在对不起!”她一转身,手里晃着帽子,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她猛地转过身,冲他一笑,“对你母亲的照料,那是我的职责,对任何病人我都会这样的,谢谢你……郝总!”进了大门。
那一笑是那样地迷人,令郝斌回味了良久,良久。
“秋玲,那个叫什么……裘琳护士怎么样?”郝杰放下筷子,突然问道。
那一幕在病房的情景立刻浮现在眼前,秋玲收拾起碗筷,“挺好的!”从餐厅走进了厨房,传来了“哗哗”流水声。
郝杰起身跟进了厨房。
“还有什么事让我做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她望了望沉思的郝杰。
“我已经给丛敏教练打过招呼了,不用再回刺绣厂了,直接去模特队报到……干嘛那么急?我……我真孤独……难道就不能和我说会儿话?”
“我一个笨头笨脑的人,又不会讲话,还惹人烦,就让我在你面前消失吧!谢谢你,二老板!”她一拍口袋。
“走吧!走吧!别让我失望!”郝杰摆了摆手。
“请问哪一位叫裘琳?”
“不刚从你身边过去嘛,下班了。”小护士疑惑地看着郝杰,“你是干吗的?”
“两个呢,是左还是右?前面的,裘琳!”
“裘琳,耳朵不烧吧?没听见什么?”佳佳拽了裘琳一把。
“你神经呀!”
郝杰为她俩推开了大玻璃门,象位门童,面带微笑。“我叫郝杰,我大哥提到过你,我是来……谢你的!”
“是我吗?”佳佳冲他一笑,“你们俩可真逗!”她摇着头,“一个是‘别克’,一个是摩托,老三一定是自行车,老妈住院时你们都跑哪儿去了?现在跑得倒勤快!”她嘴角一撇,鼻子“哼”了一声。
“说得好!”郝杰一指自己的袖子,“我连个‘孝’也未戴……”
“你一定有难言之处,多亏了你媳妇,她真能干!”裘琳一拍佳佳,“是吧?”
“那哪儿是?我不是告你是保姆嘛!裘琳!你咋?”
“是,是!”郝杰点着头,当他再看裘琳时,又赶忙摇着头。“不,不是!”
“是不是自己的媳妇都闹不清,你也真是悲伤过度了吧?你是吃饱了,我们还没吃饭呢!别缠着我们!”佳佳一拉裘琳,“走吧!”
“酒吧!没想到二位挺有品位的……我请二位!”
“你耳朵一定有问题,从门诊楼进去,朝右就是耳科。”
看着一副尴尬样的郝杰,“佳佳,要不你自己去吃,我……我还是把他母亲在医院的一些情况给他说一下!到门口等我,我回宿舍换件衣服!”
郝杰心怀感激地点了点头,“我一定等你!”
俊玲拎着个尿素袋子,袋口露出花被面;秋玲抱着摞在一起的两塑料盆,盆中是牙缸,香皂和毛巾,装有衣物的大袋子靠着她的腿。
终于有人下车了,俊玲一屁股就坐在了坐位上,大声地喊着车门口的秋玲,“把盆给我!把盆给我!”
立刻她就成了众人的目标,这倒反而使她更得意了,嘴里不时地还哼上几句时兴的歌曲。“我的故乡并不美……一条弯弯曲折的小河,紧绕在小村周围……”
秋玲默默地望着车窗外,心里一直默念着郝杰的机号,999……987654,酒吧,妻留,无私……
一辆熟悉的摩托车紧贴着中巴车身挤了过去,陕16616,黄底黑号的车牌一下抓住了秋玲的心,后坐上竟是裘琳,她穿了件直到膝盖的黑白格子羊毛裙。中巴刚好到站,秋玲就拎着东西冲下车,竟忘了车上的俊玲。
吓得俊玲赶忙朝外挤,嘴里还喊着:“没到站呢!还没到呢!秋玲!”
售票员没好气地瞪着俊玲,“没有到你挤啥?”
“她下车咧!她下车咧!等一下……我!”拎着袋子就挤下了车,冲着秋玲直嚷:“还没到呢!”
郝杰把车骑到了人行道上,在一家“勿忘酒一吧”的酒吧门口停了下来。
一位头裹着白色毛巾,肩上搭着褡裢,绣有“欢迎光临”的男服务生为他们拉开了装饰有芦苇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