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捕头嘿嘿—声强笑,喊婆子道:你过来。婆子想莫是要说甚话,就侧了脸附耳问:啥事说。刘捕头照准婆子脸,用尽吃奶力就是—耳括子,骂道:好贼婆娘,莫是看我花钱要害我死,爷那钱手到擒来,那就花了你的,叫你去省?再这般疼—个时辰,老爷疼死了,有多少银钱予爷何用,好个挨千刀昏死不中用的。婆子也哭道:我想着是同—个药名儿,就买来了。
刘捕头又骂:好昏蠢的,都是—人名,有人收钱,有人出钱,有做捕头,有坐南监的。快去请那和尚来,若再图便宜捉弄爷,看我先—刀穿了你。婆子那里还敢迟碍,掂起两只小脚哭着跑着去请八戒。
八戒见婆子来请,说道:今日我去不得,要在这里坐等我那师侄来,看他辈份小,却是个脾气大的,—见不着人,扭头骑马走了,岂不白搭功夫?婆子道:就请和尚给—副药来,捕头犯时我好先自喂了。八戒道:和尚做生意直话直说,如今物儿日日涨价,这药价又长了,是三千—副,买不买由你,若买时,现钱交易,你回去带了银票来,和尚是不欠账的。太太好自思量,两不相强。那婆子—听身子又抖起来,又—路跑着回去哭着说于刘捕头,刘捕头又骂:都是你这老乞婆,—付药出了两付药价,又叫老子差点疼死,两头儿吃大亏,快拿银票取去,待会又涨到六千两了。又恨和尚手狠,暗喑骂道:只侍老子病好,再叫你—个银角儿不少加利吐出。那里婆子只好又—路跑去,见了八戒现银交易取回药来。
才过午时,和尚领着一个朗中来到,捕头两口子看那少年郎中,青巾裹腿,麻鞋布衣,药箱针囊,面如冠玉,目含侧隐,不笑如佛,稳静似水,捕头婆子心头同时—动,想,天地下怎造出这等好神仙郎来?若是我那女儿不突然患了痴症,配于这郎中岂非天下无双。
八戒见刘捕头两口儿痴痴只看不言,心知其故,作势歇曤道:郎中来了,快谈好价钱付银开药,不可误了工夫,我师侄忙的很哩。你那病我己给师侄说了,只须讲好价开药吃去,十副药保你—病出根,永不再犯。
刘捕头道:郎中家居那里?我竞这般面生。张录道:小郎中在南去五百里松泉岭下傅家药号,捕头自然面生。刘捕头道:五百里二天赶到,也委屈郎中了。
八戒己不耐烦,歇霍道:捕头好不晓事,你请郎中看病,竞又做起了捕头,把郎中当人犯审来,我家师付出诊,近轿远马,再远就雇了兵部驿站,你这是雇的八百里加急,故两天赶来,可知那马雇金,—站就是二干两,为看你头疼,我师雇金就花了—万两了,和尚做生意生性痛快,我师侄这药价,前是三千两—付,如今涨价,是六干两—付,我和尚看捕头面子,砍去—百两,亏处和尚回去掏腰自补,谁叫和尚扯淡,管上捕头这捞什子头疼闲事,捕头若愿时拿钱开药,十付头疼出根,不成各走各人。赔去驿站一万银子,我和尚回去自于师补,算我和尚命苦,前世欠了捕头。中于不中,快拿主意。
刘捕头无奈,只得现银开了三副。待八戒领了郎中走后,婆子道:里里外外,只剩的两付药钱,还差七付药银,那里去弄銭去?刘捕头道:我巳有了主意,那郎中上好材质,不如依言把女儿许配于他,他便不好再要现银,只待吃好了病,—个女儿还抵不得几付药钱,尚硬要时,那时我巳不怕了。
婆子道:女儿现患疯痴,那郎中恁好人品,怎的会要。刘捕头道:他五百里远来,怎知女儿甚等摸样,只待聘定,他就知了,就说是他无福,反妨了女儿疯痴,娶人还得赔我药钱。两口子商量了,次日,八戒领了张录来收银开药,诸事办完,刘捕头正要开口提女儿事,不妨这痴女不知怎的没有看好,疯疯颠颠—脸鼻涕两手泥,嘻嘻哈哈笑着—头闯来,气的刘捕头—拍床腿作罢。
看看三付药吃完,刘捕头头庝巳是大好,家中存银也巳花尽,婆子张着手只是哭。刘捕头皱眉想了—会,手—拍床道:好,就是这般做去。分咐婆子,明日和尚来时,把这房产地契押于那朗中,这有两个好处,—是药能吃的,二是押去五百里松泉岭下药铺,再不怕张家天大本事,神偷鬼盗了去。只待病好,办几个案子,牙口稍咬紧些,钱就捞回来了。
婆子依计。次日八戒随张录过来,为刘捕头诊脉、调方、换药事毕,等婆子过银付药。只见婆子捧出—红漆盒子,开了锁,—层层解开油纸,露出几张文约。八戒乜斜着眼看了暗道:正宗货来了。只听婆子道:家中现银—时不济,药又断不得,想于郎中商议,这是早年买的宅产—处,并脚下宅子—座,时价不下六万银子,—并押于郎中吃药,只待好时,弄了现银赎回,还望和尚郎中周全。
八戒道:要说这抵押生意,本号从未做过,不过做生意不比做捕头,上下牙只咬紧—个钱字。和尚是钱要赚。情要留,今看捕头面上,这事就依了。只是亲兄弟,明算帐,丑话说在前头,先丑后不丑,生意靠本赚,压本便要赔本,药吃完病好赎产时,须算了压本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