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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怪物岛的老怪物们

怪物岛,白沙如雪的岸边,十数名老者如磐石般伫立,目光深情地投向茫茫无际的海面,像是满怀惆怅的慈母无限凄凉地目送远行的游子离去,千般不忍,万般不舍。良久,即使明知道那道熟悉的身影早已觅无踪迹,他们还是忍不住痴痴眺望,渴望着那个令人牵肠挂肚的小家伙像平常恶作剧一样,忽然从水中冒出,露出调皮的神色,得意地朝他们大喊:“哈哈,老怪物们,你们又被我骗了,逊死了啦……”

只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去,那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或者……能不能回来……

这一去,海阔天空任君游;这一去,刀山血海不回头;这一去,生死轮回凭一线;这一去,阳关独木各为途;这一去,唉,望君赤子真心莫彷徨……

这些人,都曾喋血江湖数十载,没有人比他们清楚江湖的险恶。曾经,他们也是英雄年少,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想要在这混乱的江湖里闯出一片清明的天地。只是,最终每个人都失望了,只要是踏进了这片是非之地,便是身不由已。江湖之中,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是与非,善与恶,正与邪,往往是说不清,道不明,最终能活下来的人,谁敢说自己手上不曾沾染无辜的鲜血?

当年华老去,当最初的美好变成遥不可及的追忆,当身边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离去,即使身居高位,却也只剩下一片萧索的寂寞。

这十几个人,都曾经站在颠峰之上,接受万人膜拜,看着风光无限,实则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无所依附。

曾经,他们也以为自己会像先辈们一样,在这无尽的孤独之中慢慢等死,直到,他们被不约而同地送到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

生活在这里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住在这里的原住居民,他们像外界的每一个村落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植谷物蔬果充饥,种植桑麻,织麻纺丝为裳,圈养家禽家畜,用以代步驮重或者改善伙食,当然,打捞水产品是他们的主要工作之一,不过他们只能在靠近海岸的地方进行捕捞,一旦越过了警界线,便有可能进入迷雾汪洋,从此一去不回头。

在这里,没有帮派的纷争,没有门第的偏见,没有利益的冲突,在这里,他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想起初来这片天地,所有人都大感不适,这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平日里有人鞍前马后服侍着,更有甚者,连更衣吃饭都有人伺候,从不知锄禾日当午的艰辛、柴米油盐的琐屑、一蔬一果的得之不易。当他们茫茫然地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时,一时感慨万端,一边庆幸这条命总算暂时保住了,一边却又哀叹,此生怕是无缘再见外面的晴空了,这座岛,就像一座最牢固的牢笼,将所有人禁锢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与俗世再无关联。

初来乍到,这些在外面都曾野心勃勃的的人自是无法安分,不时想办法要离开这座小岛。只是,所有人都失望了,那些驾着小舟闯出去的人,总会在十天半月之后又莫名其妙、精疲力尽地转回到这座小岛中来。有些顽固的家伙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冲出去,又莫名其妙地转回来,再次出去,再次回来……一直坚持了许多年,仍旧没人能冲出去,所有人终于死心,从此安安分分地在岛上住下来。

好在这座小岛虽然远离人世,但气候怡人,土地肥沃,是一方非常适合人类生存的小天地。这里的原住民由于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唯利是图,保持着最原始最淳朴的面貌,相互之间坦诚相待、亲如家人,一家有难百家帮,尊老爱幼成风,中正善良成习。在这里,如果哪个青年被传出不孝的名声,那么他将很难寻觅到心仪的佳人为妻,因为,这里的人将孝心作为评价一个人好坏的首要标准,如果这个人没有孝心,哪怕他在其他方面再优秀,在人们心中的评价都不会太高。

身为江湖中人,纵然无奈,刀口舔血也是必然,若不是敌人死在自己的刀下,便是自己死在敌人的刀下。当他们最终厌倦了这种日子,想要寻一片山林隐居,却也是不易。江湖之大,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仇家里面隐藏着怎样的变数,仇恨,或许是世上最强大的动力,世上不少平凡的少年便是在无尽的仇恨中迅速崛起,最终将昔日仇家尽数赶尽杀绝,就算那人已经独霸一方,成为一代枭雄,或者已经隐居深山,归隐田园,也无例外。

世外桃园,是无数人心目中的梦想家园,平民百姓,时时面对着沉重的徭役和赋税,纵有千般苦楚,也无处申诉。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视民众如蝼蚁,强征暴敛,随意践踏人命,或者一念之间,大肆征战,将无数大好男儿牺牲在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留下无数孤儿寡母、弱烛高堂,凄苦相依。而莽莽绿林,江湖儿女,虽然不被俗世轻易束缚,却也同样经受着各种各样的无奈,江湖纷争,绵绵不断,想要过平淡恬静的生活,谈何容易。

阡陌相交,鸡犬相鸣,邻里相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无争执,夜不闭户,远离功名利禄,远离红尘喧嚣,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是多少人毕生追求的美好境界。而现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便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存在,而在这里生活久了之后,再也没人想过要离开,虽然他们也偶尔想起外面的亲人,但当初那种刻骨的思念却慢慢随着时光的流逝淡薄了下来。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撒满天地,白色的浪花也被染成了金色,轻轻地拍打着柔缓的沙滩。那十几位老者仍旧痴痴地站在沙滩上,翘首远望,海风吹来,拂动他们身上的长袍,挺直如笔的身形显得那样孤独与寂寥。

良久,为首的一名老者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声:“回去吧。”身形倏动,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只一瞬间,沙滩上便失去了所有人的身影。

倘若有人在此,必定会大吃一惊——这些人,分明都是处于武学颠峰的人物;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就能引起江湖滔天巨浪的绝世强者;每一个,都是可以左右江湖上百年趋势的超能之人。而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颠峰武者,竟一下子在这里出现了十八名之多,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

这些人,最小的年龄也已年逾七旬,最老的便是为首的那名老者,别看他满头青丝如墨,面容看起来只有五十来许,实际上他已经二百五十七岁了。普通人若能活到七八十岁便属于长寿的了,而普通武者如果不曾半途折殒,一般都能活到一百多岁,而颠峰武者活到二三百岁也是常见,至于一些仙人级别的存在,听说活个一两千年并非难事,只不过还没人见过就是了。

当年,除了云白门的云如风,其余的十七名老者都是在隐居的地方被寻上门去的一名白衣青年打败之后,依照战前许下的赌约前来此处的,虽然心下很不爽,但终究是自己输了,以他们的地位,实在拉不下脸来毁约。事实上,就算他们想约毁约,怕是也没那能力。那名白衣青年不知道出自何人门下,一身修为达到令所有人企望不及的地步。来到此地之后,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个隐居的上佳位置,比他们先前找寻的隐居地好多了,也就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住了下来,不过接下来的一个事实却使得他们纷纷郁闷了好长时间,那就是,以他们一身惊人的修为,竟然也无法离开这个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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