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此时荷年醒着,定会瞪大眼睛——她从未见过西城吹笛,也从未知晓他会吹笛。
西城脑海中浮现出荷年惊讶时的脸庞,忽地一笑,笛声在一丝颤音中结束。
偌大的桓修宫里又恢复了沉寂,西城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眼眸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明。荷年仍未醒,即使是这世上最妙的笛音也无法消磨掉她内心深处的惶恐。
西城将短笛放进荷年手中,素白的手,青色的笛,形成异乎相溶却又鲜明的对比。
“荷年,你本不应该受到一点世俗的玷污。”他突然叹息,“我答应过你,过了这个冬天,我许你一世自由,不忘不变。”
“真正的天籁应该来自于青山绿水虫鸣鸟叫间,它们才是最为纯净的兽物。”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在他的沉默中响起,荷年勉强坐起身,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渐渐在汇集,她面对着西城,毫无表情。
或许没想到她是醒着的,西城慌忙站起身,退后时脚步竟有些踉跄。
荷年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心里有些泛酸,她举起手中的笛子:“西城,你应该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眼眸微微睁大,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而其中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荷年的突然醒来。
恍惚间荷年看到了西城在树下喝茶的样子,墨发黑瞳,悠然而清朗。
而此时,这名白衫男子静好脉脉地看着自己。他的身上有着皇宫里的富贵风尘,却依旧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
“你好生歇着,莫四处乱走,我叫人来照看你。”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的西城,居然也会有这种近乎窘迫的时刻?
“那么你呢?”
“我......我还有事。”他说着,转过身推开门。
身后传来荷年低低的笑声,“有事?国师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呵!”
推门的手顿了顿,而后义无反顾地迈了出去。
不多时,从殿外又走进一人,荷年不用看就知道定是素香。
“姑娘,你可回来了。”素香走到床榻前,见荷年脸色不是很差,抬手替她绾好纱帘,而后递了杯温水给她。
荷年接过杯子,揉揉眉心,轻声道:“素香,西城是何时被封为国师?”
“在姑娘出宫第二日。”素香老实回答。
荷年脸上浮出一个凉薄的笑,即便不是僧人,皇上也将他封为国师,西城的聪明才智她是明白的,学通三藏,兼达五明,再加上他是青鹫阁阁主,知晓天下所有的事,他不当阁主,还能有谁胜任?
燕容制,平民进贤国师,有三梁冠,介帻,绛朝服,金章紫绶,佩山玄玉,若郊庙,则冕服七旒,玄衣纁裳。
荷年忆起这半个月来自己所翻看的燕容律法,心里一阵苦涩,难道西城就是为俸禄高官才留在宫里的吗?
“那这座宫殿也是皇上赐的吧?”
“是。在皇上下旨的当日,国师大人便住进了这里,而姑娘的云秀宫也被翻新了一遍,并御赐了一床软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