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庄严身上，而庄严，只静静看着我。多年的相恋，我清楚地感觉到，被庄严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什么，在顾晓晓的话中，挣脱了束缚，破茧而出。
他看着我，像隔着千山万水踏雪而来，风尘仆仆地沧桑中，带着欣喜，安慰，懊悔，愧疚，浓浓的爱恋……太多的情绪在一瞬间绽放在他深沉的眸色中，我不明就里，却无妨心底惨然痛楚的共鸣。
“庄严，你想清楚。”钟毅在庄严跨向我的第一步迈出时，拉住了他。
庄严看着我，点点头，拂开钟毅的手。“原来我错的这么离谱！洛阳，我的洛阳，你还肯原谅我吗？”
程方霖攥紧了拳头把我严丝合缝的挡在身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颈中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愤怒已经到了临界。
“来人，清场。”程方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牙缝里挤出，立刻有人清走了围观的人群。这场别出心裁的惊喜，终究以闹剧收场。
“庄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洛阳是我妻子，再靠近一步，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程方霖，你别这样，”我在程方霖身后要拉他，却被琳琳拽住，皱着眉对我摇摇头。
“你警告我？”庄严嘲讽的笑，“程方霖你好算计，把我骗的像个白痴一样亲手把洛阳送给你！”他愤怒地指着墙上的画，眼底的嘲弄仿佛瞬间就要把所有人吞噬。
“这些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来告诉你吧。这是美国麻州的斯万普斯科特，这是美国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这是波兰波兹南密茨凯维奇大学，这是苏格兰亚伯丁，这是……”
他指着墙上的几幅画，一一解释着，脸上的愤怒嘲弄渐渐悲伤感萧瑟的情绪淹没。终于，指尖落在最后一幅画上，庄严眼睛已经氤氲，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着坚定的味道。
“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我这些年，在学术上被认可的地点。从五年前的麻州斯万普斯科特，到最近的加拿大魁北克。一步一步，我把对洛阳的心痛全放在学术上，换来的所有，都在这！
而这些年，洛阳对我的思念牵挂，也都在这！别说你看不到，这里的每幅画，都写着‘我想你’！程方霖，你还能说她是你妻子，是跟你幸福美满婚姻的妻子吗！”
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心被刀剐一样的疼。我呆呆的看着墙上的画，原来那些笔触间的思恋，都是因为庄严。原来顾晓晓说得对，我从最开始，爱的人始终都是庄严。
程方霖高大的身影依然岿然不动，却为何，在庄严的话后，凭添了几分萧瑟落寞？
猝不及防的，眼前的身影忽然移动，我眼睁睁看着程方霖向着庄严冲过去，抬起胳膊，来不及阻止，庄严却已经灵巧的侧身躲开，反手一拳打在程方霖脸上。
“偷袭？”他轻蔑的看着程方霖，如同出去缰绳的骏马，昂然无惧。“程方霖，我过去沉默隐忍，是因为顾及到洛阳。现在我都知道了，你认为还能对我这么猖狂吗？”
“哥！”琳琳冲过去，扶起程方霖，怨恨的瞪着庄严。
我傻愣愣的看着程方霖的落魄，看着庄严的爆发，看着顾晓晓的轻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庄严径直走向我，拉起我的手。自然地仿佛从没放开过我，又眷恋珍惜的让我心酸。
“走吧，鼻涕虫，我带你走。”
眼泪本能的落下，我木然地由着庄严牵起手，眼睛却落在程方霖疼痛碎裂的眼眸中抽脱不开。耳畔，庄严再跟我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程方霖的眼睛。
他看着我，无限依恋不舍，无助的看着我。
这双眼睛曾经给了我无数心动期待，他曾在我病床前红着眼睛满脸憔悴地为我醒来欣喜若狂，也曾为我心里里存着另一个人黯然神伤，更曾深情款款看着我，用灼灼的目光告诉我他心里，我的位置……
我无力地用另一只手握住庄严的胳膊抽出手，不敢看他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正因这样，无法对任何人有表示。
“程方霖，我们谈谈。”庄严开口，不容质疑的对程方霖说。程方霖复杂地看着我，鲜有的妥协了。
办公室内，我抱着热水杯，还是手指冰凉。庄严跟程方霖在另一间屋子20分钟了，始终没有人出来。我想趴在门口听墙角，又被钟毅坚决制止了。
所以此刻的我，纵然心里纠结到极点，也只能无能为力的干等。
“钟毅，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琳琳沉默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钟毅一脸无奈地看看我，又看向琳琳。“你都看到了，庄严现在是铁了心要把洛阳夺回去了。”他揉揉太阳穴，很是头痛的样子。
“废话！我是问你这里面跟顾晓晓什么事，他在美国那么多年不声不响，这时候回来说要把洛阳带走，你干嘛吃的，添什么乱！”
“琳琳……”我拉住她，自己也觉得心虚，手又无奈的放了下来。
钟毅叹口气，“我比庄严高一级，庄严入学的时候我就去美国了，所以国内你们跟顾晓晓的纠葛我不是很清楚。但庄严在美国跟你分手，以及你们分手后他对你的牵挂隐忍，我都看到了。
洛阳，坦白讲从前我不明白庄严对你那么认真，你怎么能放弃他。但今天见了你的那些画，我都触动很大，更何况是他？”
琳琳急了，一把把手包丢了过去，砸中钟毅。“让你说这些了吗。别扯些没用的！”
“你这女人，我真是欠你的！”钟毅拿着琳琳的手包，气鼓鼓的瞪她一眼，无奈好男不跟女斗，硬是把这口气憋了回去。
“情况转折就是顾晓晓两个月前找到庄严，跟他说你受伤了，失忆了。程方霖跟你过的并不好，你很痛苦，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想着他。庄严没有全信，但碍不住担心你。
我手头正好有跟国内的交流项目，庄严就跟我一起回来了。回来想接近你，但程方霖把你看得很紧，他只能侧面了解你的情况，直到那次在酒吧遇到你们。就是这样。”
“顾晓晓！”琳琳恨得咬牙切齿，攥起拳头狠狠砸了桌子一下。
钟毅的眉毛挑了挑，嘟囔一声“这女人”。
我沉默的听完钟毅的话，果然顾晓晓回美国后没闲着，程方霖究竟跟她发生过什么，能让一个人暗恋到疯狂的地步？
转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跟程方霖认识前，顾晓晓也没少针对我。程方霖说的对，还是探究下我跟她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比较靠谱。
但在那之前，我跟程方霖，庄严，该怎么办呢？我爱庄严，从记事起，就爱他，本以为嫁给程方霖是因为对他移情别恋，但如今看来，其中怕是还有误会吧。
顾晓晓说过，我跟庄严分手全是因为程方霖。彼时以为是我爱上了他，现在看来，庄严的愤怒，八成是他们之间还有过什么吧。
婚姻到底是什么？我揉揉疼的快要炸开的脑袋，苦苦思索答案。从前，我以为它是爱情的终点；跟程方霖结婚后我以为是责任，是彼此信任彼此依靠；而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像骗局，像牢笼。
妈妈曾说，不论什么人，既然认定了，嫁了，就要一条心走到底。三心二意的结果，就是床前明月光，墙头蚊子血，自找烦恼。
然妈妈认定了杜茂青，为他守了一辈子，就算是圆满了她的婚姻吗？了无音讯的杜茂青，可曾有想起过住在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那个家里的我们？
我抓破脑门也没有答案。然我跟程方霖的婚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岌岌可危的如同风中之烛一般，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知道他爱我，可若这种爱，是建立在欺骗、对庄严的伤害之上，我又能安之若素的与他幸福美满吗？
而离开他，选择庄严，我又真的能放下跟程方霖的这些回忆，放下程爸爸跟琳琳，跟庄严远走高飞，重新续写我们的两小无猜吗？
在我纠结的肝肠寸断的时候，门开了，程方霖嘴角挂着红肿的痕迹跟庄严如同刚从冰柜里取出来一样生硬的站在门口，双双盯着我。
要来了吗？这要命的抉择！
“洛阳”开口的是庄严，我下意识看向程方霖，他的脸僵硬的没有表情，只是看着我。
“我跟程方霖谈过了。现在你应该很纠结痛苦，不知该怎么面对我们，对吗？”
我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归于平静。这才是庄严，永远不会逼我做决定，永远会把我的情绪我的意见摆在第一位，尊重我爱护我的庄严！
他微微颔首，脸上有温暖和煦的笑容，让我莫名的感动，安心。“所以我跟程方霖一致认为，应该给你些时间。让你有足够的能力接受着一切，等你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后，再给我们你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