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笔记本上的数字累加着,
这是她割腕的次数。
每次都是准备好药箱放在一旁,然后看着浴缸中泡泡水染得猩红,她不愿就此死去,却又渴望着结束自己被上帝整蛊的生命。
废弃工厂充满了尘土与塑料混合的气味,气体大股大股地涌进鼻腔,宁商商双手反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眼睛被黑布遮住,是不是会传来砖土松落掉地的声音,每一次分贝的提高,都刺激这她的耳鼓,无穷尽的黑暗吞噬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胃不时地痉挛,饿,很饿。
那时的她十一岁。
脚步声匆促,消失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宁商商下意识地收紧了身体,脚尖死死抓着脚底。
耳边的呼吸声愈来愈近,宁商商甚至感觉到鼻息扑到后颈时的温热。
“快走。”男孩松了绑着宁商商的绳子,却见她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快走啊!”男孩伸手扯出塞在宁商商口中的布,却在下一秒钟被宁商商死死咬住。
“……”,男孩喉咙里的闷哼声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嘴里泛开甜腥味,“跟我走!”
拉开眼前的黑布,男孩的身影就那样温柔地撞进她的粉红色瞳孔。被他一路牵引着,身体疲惫不堪几乎晕厥。像是一支孤舟,被美人鱼推进,不知道他的身份,却没由头地对他深信不疑。
后面的事,就像是虚化的片段,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双大手,手腕上挂着十字架的大手。
“商商啊,商商,醒醒,吃早饭啦。”宁商商猛地睁开眼,外婆站在床头叫她吃饭。她简单的回应,将左手不动声色地藏进了被子。
又做梦了,还是这个梦,五年了,那个少年的身影一直在她梦里盘旋。有时她甚至想,那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或者,他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也说不定。
简单的梳洗,挑选了一双黑色蕾丝边的长长手套,家里的人见怪不怪,其实家里的人也不是很多,只有三个人:外婆,菲佣还有自己。
拉紧了手套的绳子,走下旋转楼梯,看着满桌子自己爱吃的菜,多少有些诧异,平时的菜品虽然也很多,但今天多得太夸张了吧。
宁家还保持着老式的装修,餐桌长长的足够坐下十几个人,可平时真正坐下的就只有两个人。看着从桌头到桌尾各色的菜品,宁商商不免觉得有些浪费。
外婆见商商久久不入座,起身拉着她坐在身边,“商商,你看今天的菜合不合胃口?最近胃口越来越小,看得姥姥心疼,多吃点,来,吃这个……”外婆不断的夹菜,商商一一嗯声回答,嘴一直没闲着。
外婆见商商寡言沉闷,心里说不出有多心疼,这都是自己的错啊!五年前商商被绑架,落下了口吃的毛病,医生说这是心理导致的,除非打开心结,否则这个毛病,会跟着宁商商一辈子……外婆一直因为自己看管不严而自责,原本性格内向的商商更加不愿意说话。
其实好几次她都想和商商说,告诉她,她的白化病,口吃没什么,她依然是姥姥的手中宝,只是话到喉咙,却又都淹没在宁商商略带悲伤的粉色瞳底。
“商商,要不你去读高中吧。”
宁商商停下了正欲往嘴里送饭的手,良久,声带有了震动:“高中课程我…我学过了。”
“商商,你就去吧,如果有什么不顺心,再回来……”外婆略带央求的语气尽数屏蔽在宁商商耳外。
“不要。”用纸巾擦过嘴角,匆匆走回楼上,回到她的“秘密基地”。
的确,她的成绩遥遥领先同龄人,甚至十六岁就已经开始学习大学…的高等数学,可是,这样下去,她会憋坏的。
学校?那种地方,每每提及都会沿缝隙,撕裂她几近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