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在邺城呆了几天,但不管是从百姓口中还是那些官员口中,即墨云帝都能听出同一种玄外音,阴月国的皇帝懦弱担心,难当大任,而阴月国国泰民安则完全归功于那铁面丞相和残暴的江铭。其实现在想想,即墨云帝觉得,江铭那种长相斯文的人会变得残暴,多半也跟这个懦弱的皇帝有关系吧。丞相再睿智,毕竟也是个文官,作为阴月国的武官,他的气魄要能镇得住,既要镇得住国内有反心的人,又要能镇得住他国的侵略之心。残暴狠辣,仅这四个字便能让人抖上三抖生出退却之心,更不用说各种具体的关于这狠辣的传闻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真想拉拢江铭为他所用啊,这样有勇有谋的将军,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
“家族使命,父亲遗嘱。别看江铭那样,可孝顺着呢。父亲病逝、母亲殉情之后才变成那副死德性的,无法无天了都。”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江铭的时候,虽然也听说过他暴虐的传闻,但江铭给他的第一印象却不是那么无所顾忌的人,凡是都会留三分余地,可是第二次见面,这人就完全变了样,后来才知道前因后果,不禁感叹,这也是个被束缚住的人啊,这样的人,作阴月国的将军简直太浪费了。
“看不出来。”看到现在的江铭,只能让他联想到顽皮叛逆的小孩,孝顺?还真是有点意外。
“接下来怎么办?”沐青絮把玩着即墨云帝粗糙的大手。
“怎么办呢……”即墨云帝眯起眼睛,沉思。
昭日国和夕云国之间的战争打得热火朝天,昭日国大军在即墨云皇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已经将南宫七焰逼至守护国都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在南宫七焰以为他会继续向前的时候,即墨云皇却下令原地安营扎寨。然后将军队划分成三部分,每日上午、下午轮换着行军至距离夕云国驻地三里的地方,这军队来得气势汹汹,让夕云国都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是在三里之外驻足片刻之后,立刻原地开起了宴会,有酒有肉、歌舞欢腾,偶尔还能来个晚宴,气氛由严谨转至欢乐,速度之快让夕云国集体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状况?是即墨云皇新想出的战术?是预备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进攻?南宫七焰立刻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众将领一致认为应当将强防守、静观其变。自开展以来,昭日国怪招频出,让他们防不胜防,三战两败,还被对方俘了不少士兵,这可称为了夕云国建国以来最差的战绩,皇上震怒,但可派增援有限,军粮亦有限。现在对方停止了进攻,对他们来说是喘口气的机会,无疑也是筹备军粮、临时征兵的最好机会,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夕云国每日严密观察昭日国的一举一动。
而即墨云皇到底是在想什么呢?这真的如南宫七焰所想,是即墨云皇新想出的奇招吗?当然不是了,即墨云皇可没那么阴损,这种近乎于骚扰的方法,即墨云皇是想不出来的,而在沐青絮的战事计划中,也并无此项。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其实原因很简单,昭日国这边的军粮也告罄了。在别人的地盘上,粮食补给必定是不方便的,又要养活大批的俘虏,要是路过某个贫穷的山村,即墨云皇还会留下点粮食,这样一来,这军粮能够用才是奇怪了呢。但这事若是被夕云国知道了,他们必然有被人打回去的可能,若是就地取材,必定会影响当地百姓的正常生活,这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本着能拖就拖的想法,即墨云皇、亓官希和几个将领一合计,便想出这么个招,将大军分成几部分,一部分前去迷惑夕云国,剩下的则悄悄潜进附近的山林打猎,等着后方将军粮送到,所以夕云国的人要是再细心点,就能察觉到昭日国的“军宴”中,有酒有肉,却唯独没有米。
“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得空清闲的即墨云皇心疼亓官希一直跟着他奔波,便带了亓官希,和军中的赵将军到临近的城镇逛逛。
“什么事?”脱了战袍,即墨云皇便又是那个清风俊朗的即墨云皇,而亓官希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立刻变成了娇俏和痞气的混杂,让赵将军感叹,皇族就是皇族啊,跟他们这些沙场上的莽夫不同,这换件衣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王爷为什么不在附近的城镇征粮?为什么非要沐家和伊家征粮再送过来?”为了速度,沐家和伊家必然也是现在夕云国征粮,这样的话,跟他们自己动手征粮有什么不同吗?
“沐家和伊家集粮,集到的必定都是百姓手上多余的剩粮,而且他们会用买的。”
“咱们也可以啊!”赵将军依然不解,他只觉得王爷的这个做法,绕了一个大圈子。
“咱们做不到的。”即墨云皇叹一口气,缓缓摇头。其实这件事情,还是出征前沐青絮预想到的,“掠夺是胜利者的本性。”
战胜者总有一种属于战胜者的高姿态,即使只是跟着沾了光的人,也会有这种高姿态,而战事越是顺利,就越是会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高。这样的战胜者,在对待战败者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奴役和掠夺的心理。青絮说了,夕云国的百姓虽然是无辜的,但不管是否被占领,它头顶的帽子上,刻着的依然是“夕云国”这三个字,而昭日国的士兵,不是将领而是士兵,那些士兵没有办法对夕云国的将领摆高姿态,就只能将这姿态放在夕云国的百姓面前,强抢霸占在他们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