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前厅,云希漠一袭紫衣,举手投足间掩不住贵胄天成,此刻正颇为自在的喝着茶,连云霄寒进来也未抬眼,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听说七皇子中了毒,在昨晚本王离开后不久……”
此刻不知来者何意,所以唯有按兵不动,是以云霄寒点点头:“是。”
“听说,很多人都猜测这毒是本王下的。云世子,你是如何看呢?”云希漠搁下茶盏,抬眼看向他,眸子里却闪烁着点点光亮,平静中却暗藏着几分危险意味。
怎么都感觉云希漠此番来者不善,听他如此说,云霄寒再是镇定也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如今云希漠权大势大,就算这毒真是他下的,没有十足的证据也扳不倒他,纵是地位显赫的平南王府也轻易动他不得。
云霄寒到底也是经过不少世面的,道:“七皇子所中之毒未解,如今昏迷不醒,我平南王府正极力寻求解毒之法,尚未顾得及其他……”
言下之意便是一切都还不好说,却也正好把话头转了过去。
倒是云希漠听完冷冷一笑:“不是本王做的。”
如果是旁的人,也许会认为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云霄寒却不这么认为。云希漠虽然做事果决狠辣,却也是敢作敢当的。他既然说没下毒,七皇子中的毒便很可能不是他下的。
那么,这毒又会是谁下的呢?
“本王已听说柳铭墨正在平南王府,这毒他也不能解?”云希漠眉头微蹙,他没有下毒,却也想不出会是谁下毒,更是猜不出下毒之人有何用意。
“柳公子说,他无解毒之法,只能将毒发延缓个三五日……”云霄寒的眉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焦急。
若情况真是如此紧迫,他想,也许他该不惜动用暗处的力量,寻遍天下求神医。
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云霄寒作为熙元帝用来牵制平南王的棋子,表面上似乎是无所作为,于人无害,实际上却在帝京经营着自己的生意,规模还不小,比如上次有暗室的那间茶楼,还有苏绘意初遇五皇子云希漠的那间青楼揽月阁,以及其他的一些生意。
对于这些,许纪轲、杨琉景和云希远三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一有重大的或是机密的事情,一般都是聚在云霄寒名下的茶楼或是揽月阁讨论。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云霄寒的能耐远不止这些……
也许,云希远此次中毒正是和他们近日讨论的大事有关。
云霄寒想到这里,暗暗握紧了袖中的拳头,他会派人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的。
“本王去看看他。”
正在他出神的工夫,云希漠已经起身要去看一看云希远,他便在前面带路。
云希远的面色更加不好了,眼圈泛黑,嘴唇紧闭,面色发青,样子有些恐怖。云希漠看了一眼便离了床榻,他不会让他轻易就这么死去,就算是争夺皇位,他也要和他光明正大地竞争,所以他不会让下毒的人得逞。
云希漠神情冷然,走到柳铭墨面前:“你看七皇子的情形,最多还能撑多久?”
柳铭墨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凝重,伸出了一只手:“五天,最多五天,五天之后……”
“五天,时间足够了。”云希漠仿佛决定了什么事,转头对云霄寒说,“请云世子照顾好七皇子,本王有事,先告辞了。”
“可是……”柳铭墨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云希漠却早已大跨步出去了。
帝京之外千里远,有药王谷,药王谷四季如春,鲜花盛开,此间有药王莫不救。
莫不救的医术出神入化,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若是能请得他来,七皇子的毒许是能解。柳铭墨暗暗叹了一口气,可是莫不救的脾气着实古怪,不轻易出谷。方才听云希漠的意思是要去请莫不救,只怕会很难请来……
那边云希漠出了平南王府便命人跨马加鞭赶去药王谷,而这边平南王云重神色疲惫地从皇宫回来,命人将云希远送回宫中,说是顾皇后听说自己的儿子中了毒生死未卜,几乎哭昏了过去,要将云希远接回宫里亲自照看才放心。柳铭墨也随之入宫侍候。
待平南王府清静下来,平南王云重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皇后不信我们,担心我们会借机加害七皇子……可她也不想想,若是七皇子真在平南王府没了命,我们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云霄寒看着平南王斑白的双鬓,沧桑的目光,忽觉岁月的残酷,在不知不觉间曾经英武的父亲仿若一夕老去。
云重扶着椅背坐下,目光苍凉:“爹老了,不想争什么抢什么,只想一家人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可这怎么就这么难呢?”
怎么会这么难呢?云霄寒有须臾的怔愣,只要身在朝堂,只要官居要职,只要身体里流淌着皇室血脉,哪怕没有什么野心壮志,只求平静一生,怕也难得安宁……
细语宽慰了父亲一会儿,云霄寒便辞了父亲出了平南王府,径直去了揽月阁。
青楼素来是消息情报密集之地,他此番前去揽月阁便是去找绿萝,要去查探一些事情。绿萝曾得他所救,为报恩情,一直委身在揽月阁,明面上是艳名在外的当红头牌姑娘,实则是暗中帮着他打理揽月阁,为他收集打探他所需要的消息情报。
虽是揽月阁的当红头牌,绿萝的屋子没有沾染半点风尘气息,人亦是如此,素色纱衣,明珠生晕,低眉浅笑,优雅尽显。
“世子,请用茶!”绿萝浅浅一笑,素手纤细,微微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如玉莹白,一盏刚沏好的碧螺春便递在了云霄寒眼前。
云霄寒接过茶,抬眸看她,她却迅速低了眼,收回了手,柔声问道:“世子,又有何吩咐?”
“查一查我成婚当日所有宾客,包括最近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顿了一下,“重点查安锦王,还有,查一下瑾贵妃。”
虽然云希漠说没有下毒,他也根据对云希漠的了解不是很怀疑他,但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以云希漠的立场,他更有动机和嫌疑。
绿萝却微微蹙了眉,有些不理解:“瑾贵妃?”
云霄寒点点头,他成婚当日瑾贵妃并没有来,似乎所有的利害关系都和这个深宫中的女人没干系。可是,他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日宫中宴会他和苏绘意看到的和瑾贵妃幽会的那个人……
见他似乎不愿细说,绿萝便也不再问,为他做事日子已久,早已清楚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只是一想到他成了亲,娶了苏宰相的四女儿,心里便蓦地一酸。
她自认为自己姿色不俗,这些年在风尘里摸爬滚打,却也洁身自爱,只想着有一天自己一直仰望的男人回了头,可以一眼就看到她清白如初的美好。然而,只怕她此生也等不到那一天,她已听说了一些他和苏四小姐的事,也明白他动了真心。
再抬头,所有的落寞和心伤尽皆掩饰干净,她浅浅笑着,一如往常:“世子放心,绿萝会做好一切的。”
只在瞬息间,她便释然,有些人不属于你,你便一辈子也不会得到。在此前那样漫长的时光里,他都没有对自己动心,以后也就几乎没有可能了。
所以,她选择将自己的心思悄悄藏起,只站在他身后继续仰视他,祝福他,就这样也很好。
云霄寒又交代了一些事,这才离开揽月阁,一回到平南王府便径直去了静园。
静园是他的院落,他和苏绘意新婚,他先前的起居室被重新布置一番便成了他们的新房。忙了一天,他此刻最想见的就是他的小妻子,一天没见她了……
一进门便见苏绘意正坐在桌边拿着小锤子砸核桃吃,一旁堆了小山似的核桃壳,一边砸一边嘴里还低声咕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他走上前轻声唤了一声“意儿”,苏绘意闻声抬头,瞧见是他立马撇了手中的小锤子,撅着个嘴瞪他,一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