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苏绘意气得一直不理他,晚上也不让他进屋睡。云霄寒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去睡书房。
灯火摇曳,云霄寒苦着个脸,抡着个小锤子一下一下砸着核桃。一直以为她生气挺好哄的,没想到也有倔的时候,他这不正赶紧想法子讨好她,要不这成婚第一天就被赶出来睡书房岂不让人笑话。
“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门一开,进来黑衣黑发的一个青年男子,眉目俊朗,正是云霄寒的近侍兼心腹沧澜。
云霄寒眼也没抬,自顾砸着核桃。沧澜挑了挑眉,世子何时爱起吃核桃来?
回过神来,沧澜赶忙禀报正事:“世子,绿萝那边有消息来。”
“怎么说?”云霄寒眉也不抬,继续砸核桃的动作,绿萝收集消息一向很快,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绿萝查到近日瑾贵妃与郁王爷来往过甚,但因瑾贵妃和郁王爷做事谨慎,总是避开宫人,所以他们见面谈了什么打探不出来。不过,属下记得世子成亲那日,酒席上郁王爷就坐在七皇子左手侧,与七皇子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若是郁王爷想要下毒,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只是属下不明白,若是他暗算七皇子,目的又是什么呢?”
云霄寒手中的动作一顿,目光幽深。沧澜不知道为什么,他或许猜得出一二。沧澜口中所说的郁王爷便是那****与苏绘意窥见与瑾贵妃偷欢的中年男子,也正是洛锦的异姓王爷郁祥。正是因为无意中窥见郁王爷和瑾贵妃的丑事,他才起了警觉,一番调查,才发现此人城府极深,颇有心机,不是可以小视的人物。
就在不久前,郁王爷的掌上明珠如意郡主与陈致南订了婚约,似乎不久后将要完婚。这便隐隐透露了一个信息:郁王爷似乎要站到安锦王云希漠那一边。
说到这里,便要和最近他和许纪轲杨琉景以及云希远四人商量的大事扯上关系。前些日子,有一个人同样和瑾贵妃走得近,那便是云希漠。
虽然不知道瑾贵妃突然和云希漠热络起来的原因,但他们经过一番分析,得出结论:云希漠和瑾贵妃似乎要联手结盟。
瑾贵妃虽颇受熙元帝荣宠,却多年来未曾诞下子嗣,后宫的女人都害怕色衰爱弛的那一天,所以要早早为自己做好打算。这一打算便将目光落在了安锦王云希漠身上。
云希漠早逝的母妃是偶被宠幸的婢女,根本没有可以依靠的外戚势力。加之近年云希漠屡建战功,越来越受熙元帝重视,风头正盛。放眼洛锦能够与之有实力争夺皇位的也只有七皇子云希远,然而云希远是顾皇后之子,身后是庞大的外戚势力,再加上许纪轲代表的镇西将军府,杨琉景代表的安远将军府,还有他代表的平南王府,夺位之争中便握有很大的胜券,是以云希漠要广泛培植势力。而瑾贵妃的外戚力量不容小觑,正是云希漠所需要的,也许云希漠会成为她合作的好伙伴,只要他们彼此达成共识,互相满意对方的条件。
而今,郁如意与陈致南有了婚约,陈致南又是云希漠的人,这样一来,明摆着郁王爷代表的势力也归于云希漠一方。那么,云希漠争夺皇位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
如此一番推测,他们深感问题的严重性,尚未商讨出应对的策略,这不,云希远便出事了。
云霄寒的目光又深了些许,并没有去解开沧澜的疑问,只是开口问道:“那么,安锦王呢?”
沧澜回道:“安锦王自平南王府回去后不久便纵马离开帝京,只带了少许随从,似乎是往药王谷方向去……”
这倒让云霄寒有些惊诧,云希漠是亲自要去药王谷请药王莫不救吗?话说回来,若云希漠与瑾贵妃郁王爷结盟,此毒真是郁王爷所下的话,云希漠知不知情?若是知情,他亲去请药王又作何解释?
朝堂之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很是让他厌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生在皇族,长在朝堂,想要活命,便也要学会奸诈狡猾。他和云希远要好,选择和云希远站在同一阵营,也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朝堂争斗从来没有人能够选择中立,明哲保身。
他只觉得累,真想携手心爱之人隐居山林,自在一生。可是,他却不能,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苏绘意就是不愿跟云霄寒开口说话,甚至回门那日,她都不想搭理他。坐上马车,她看也不看对面坐着的俊秀男子,仿若不认识般。云霄寒主动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最后甚至闭眼装睡。
云霄寒一脸无奈,长吁短叹一声,果真圣人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的是不能得罪女人啊。
到了宰相府,苏绘意一改绷着的面容,瞬间变身花蝴蝶,一撩裙摆就跳下马车来,欢快地扑到苏宰相怀里,甜腻腻地叫了一声爹。
苏宰相禁不住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眼睛里却蓄满了笑意:“快去看看你娘,你娘受了风寒,在房里歇着呢。”
说完,苏宰相便去招呼云霄寒,一番寒暄,方并肩入了府,此时苏绘意早就飞入三姨娘房里,欢喜地喊了一声娘后才看见她娘斜倚床栏杆正拿帕子拭着眼泪,赶忙收了三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怎么哭了?”
三姨娘赶忙擦去眼泪笑道:“看你回来,高兴的。”
“真的?”苏绘意有些不信。
三姨娘执起她的手,轻轻抚摸,笑道:“真,顶顶真。”又细细问了她在平南王府的情况如何,是否习惯,当听到平南王和王妃对她都很好,这才放了心。
天下做父母的,就怕子女过得不好,她就意儿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这一嫁出去她的心就空了。意儿这一回来,就把她心里的窟窿给补上了。
随后三姨娘拒绝了苏绘意的话,忽觉有些不对劲,又问:“那云世子对你,如何?”
苏绘意笑着,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对我挺好的,真的。”
真的是“挺好”的,都把轲哥哥给她的玉镯子打碎了,她都不知道他发的哪一门子的疯。他说要赔她一个更好的,屁,到现在她都没见着更好的影儿。小气的家伙,不守信用!
“真的?”三姨娘狐疑地看着她,她这一脸阴风嗖嗖的笑怎么那么吓人呢?
“真,顶顶真。”
三姨娘一听苏绘意用她的原话回她,扑哧一声就笑了。罢了,意儿长大了,出嫁了,她这做娘的不能管得太多了,许多事还是交给她自己处理吧。
饭桌上,苏绘意冷着个脸埋头扒拉饭,拿眼角余光偷瞧着身旁云霄寒的动作,看见云霄寒将筷子伸向鸡腿,她也赶忙将筷子伸过去,气鼓鼓瞪眼看他:“这是我的鸡腿。”
三姨娘一看她霸道劲儿又上来了,“啪”一筷子打掉她夹着鸡腿的筷子,冲云霄寒慈祥地笑着:“云世子,你吃。”说着又暗地里碾了苏绘意一脚,道,“意儿,这不还有嘛,你吃这个好了。”
“我就要那个。”苏绘意咬着筷子一脸哀怨地看了她娘一眼,顿感自己在家中地位的下降,瞧瞧她娘那谄媚的眼神,人家不就是个小小的世子,至于这么巴结么,都不管亲生女儿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云霄寒体贴地将鸡腿放在她的碗里,柔声道:“意儿,快些吃吧。”
也不知怎么地就来了脾气,苏绘意夹起鸡腿就扔回了他碗里:“谁要吃你夹的鸡腿!”
看着云霄寒微僵的面色,苏宰相立时板起了面孔训斥道:“意儿,莫要胡闹!”
真的是把这个女儿宠坏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云世子留。苏宰相轻轻摇头叹气,在女儿和云世子刚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得他俩之间有些不对劲。这才成亲几日,这么快就出现问题了?
饭后,苏宰相少不得将苏绘意叫到书房一阵训斥,末了长叹一口气:“意儿啊,你在平南王府毕竟比不得家里,要收收自己的脾气……”
苏绘意边打着哈欠边点头,她老爹就不能有新意一点,每一次训话都是以“要收收脾气”结尾,她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看这边劝不通,苏宰相只好旁敲侧击地在云霄寒那边打听到底他俩是怎么一回事,打算劝一劝,谁知云霄寒滴水不漏,一点也没说苏绘意的不好来,反倒让苏宰相越发认为是自己的女儿做错了事,最后只好腆着老脸请云世子多担待。
末了,苏宰相方才问起了正事:“听说,七皇子的毒今日已解,不知是否查出下毒的是何许人?”
早些时候,宫里传出消息,说是云希漠没能请来药王莫不救,却请来了莫不救的得意弟子风无隙。话说这风无隙一到,只看了一眼七皇子的中毒症状便知其所中何毒,开了药方给七皇子煎药服下,不多时便解了七皇子体内的毒,医术很是高明。
因为要陪苏绘意回门,云霄寒还没能进宫,是以还未曾见到过风无隙是何种人物。若果真风无隙此人医术这般高明,该在江湖有些名头,他倒是没怎么听说过风无隙这么一号人物,也许该让绿萝一查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