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朝画蛇添足地解释:“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找的主任的。”
“那就更不用了,不就是写个申请吗,他们谁好意思要我的钱啊,不用了。”
曹天朝还想说什么,又进来了病号,周彤快刀斩乱麻地说:“行了,就这样,我还忙呢,你明天来找我。”
曹天朝无奈,只好感激涕零地打个招呼,离开注射室。
时间还早,曹天朝想去药剂科找脸上有粉红胎记的邱采购吃顿饭,上次他告诉自己章主任家住址还没有谢谢人家呢。正考虑着,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去银城医药公司拿药品销售许可证的复印件,明天交给章主任,想到这他匆匆向医院外面走去。
曹天朝打车来到银城医药公司,他要找的徐总正在开会,稍等了一会儿,徐总才抱着本子出来,曹天朝迎上去,说明来意,徐总很热情,说没问题,有钱大家挣吗,你们雷总早就和我打过招呼了。他立刻叫办公室主任送来公司的营业执照和药品销售许可证的复印件,盖上公章,曹天朝小心地收好。
对曹天朝提出的配送、回款,徐总也爽快地表示没问题,主动给了曹天朝一个很低的回款折扣。曹天朝很感谢,要请徐总吃饭。
徐总哈哈大笑说:“要请也得我请,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啊。”
曹天朝不同意,说徐总这么帮忙,自己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徐总说:“不必了,这账记到雷总头上,等到了北京,叫雷总好好招待。”
曹天朝说:“那也行,我先告辞,以后有事少不了麻烦徐总。”徐总爽快地回答:“没问题,有事你就过来。”
曹天朝从医药公司顺风顺水地出来,顿觉神清气爽,他开始转运了,经过一个月的装修磨炼,幸运女神终于向他微笑了。
回到住处曹天朝给雷总打了个电话,把和徐总见面的事儿做了汇报,雷总很满意,他说:“小曹,看来你进行得差不多了,好好干,早日打开局面,做出成绩,我也好在公司说话,你知道陈部长一直希望你回来,我也有这想法,但无功而返,大家谁也说不起话啊。”
曹天朝说:“我明白了雷总,您放心,我一定干出个样子给您看,别忘了,我可是您一手带出来的。”
“哈哈,”雷总大声笑起来,“这我就放心了,好好干,就这样。”
“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曹天朝心里这个美,人走顺了怎么到哪儿都受欢迎,给雷总汇报一下工作,也受到领导的表扬和肯定,嘿嘿,看来自己真要努把力,总公司还是要杀回去的。也不知道刘东和孙涛这时在干啥,没准又喝沉了。
37
下午干什么?曹天朝想,干脆去找找邱采购吧,药品快进到医院了,也该感谢一下邱老兄,等进去再谢味道就差点,今天晚上把他约出来好好谢谢,这样今后也能得到他的关照。对!下午一上班就去找他,和他约好,但千万要注意别让章主任看到,曹天朝琢磨,万一章主任看到,再起点额外想法就麻烦了,隔着领导擅自勾搭下属,领导是要忌讳的,好像瞒着他在和邱采购做什么幕后交易,别因为想感谢邱采购坏了自己事,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曹天朝犹豫着。
最后曹天朝决定还是去医院,他没有打个电话邱采购就出来吃饭的面子,这个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没准邱采购连他是谁都忘了,即使在电话里解释半天,弄明白了,也绝没有出来和他吃饭的道理。另外去医院见面显得有诚意,也不过几分钟时间,万一遇到章主任就说自己到这里是想了解同类产品在医院的销售情况。
拿定了主意,曹天朝躺下稍微休息会,或许是他乏了,或者是比较轻松,一觉竟睡了过去,等他睁开眼,已经四点多了,他匆匆洗把脸赶往银城医院。
等他到医院,医院大门已经关了,曹天朝心里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向里张望,医院大楼前聚集了二三十人,扯着白色横幅,医院两侧的廊柱贴了大字报,还有几个中年妇女点着火盆在烧纸,地面上洒着一片片纸钱,曹天朝心想,医院出事了,肯定治死人了,家属来闹事,医院大门也给堵上了。他想着,往前走走,从前面侧门进入医院。
还没到楼门口,就听到激愤的声音,“好好的人,就让他们给治死了。”“俺们是走着进来,躺着出去啊,有这样的医院么?”“俺兄弟刚刚40出头,留下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曹天朝看到两个头缠白带的女子四处演说她们悲惨的遭遇,周围的人或者倾听,或者绕过。横幅下矗立着几个壮实小伙,把臂横腰,面带愤愤之色,条幅上白底黑字写着“白衣天狼杀人偿命,医师无德草菅人命”,大字报前也围着乱糟糟的人评说着什么,火盆更是上蹿下跳吐着猩红的舌头。在这一群闹事的周围还远远站着几个穿医院保卫制服的工作人员,既不上前制止,也不离开,关注着事态变化。
整个医院楼前成了乱哄哄的闹剧场,像人声喧哗的集市突然发生交通事故,迅速形成的救生圈,医院楼前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嘈杂、混乱的怪圈,医院救死扶伤需要的安静、肃穆、紧张、高速被这怪圈肆意强奸。保卫科工作人员形同虚设,如同纸扎的稻草人。
曹天朝在多家医院见到过这种场景,无力自保的医院只能默默容忍自身的医疗秩序被打破。这一刻医院里不是救死扶伤的天使,而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没有人出头为医院做主,没有人为破坏公共秩序埋单。为此许多医院已经放弃或者放缓了医疗技术的前进,选择安全保守的方式小心翼翼医疗。而医院这种变形的存在状态,其实是在转嫁更多可以挽救生命的机会。从长远看是在戕害更多无辜者的生命,可医院和医生没有选择,在恶劣的现实环境面前他们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
伴随着医疗环境的恶化,一种叫“医闹”的职业却在迅速崛起,这群人就靠敲诈医院为生,每日在医院里挑拨离间,寻衅滋事,无孔不入地寻找机会。他们的口号“要发财做手术,做完手术告大夫”。曹天朝就听医生讲过一起故意把医疗器械放进体内,再去敲诈医院的恶性事件,幸亏医闹们愚蠢,放入体内的医疗器械型号医院从未用过,医院报案才逃过一劫,否则医院肯定又是赔钱了事。
所以对这样的场景,曹天朝见惯不惯,他绕过这群貌似群情激奋的人,准备进入大楼,忽然看到围观的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轻轻拍了那个人的肩。
符浩扭过头,曹天朝低笑着说:“你来凑什么热闹。”
符浩说:“我是路过,进来看看突发事件。”
曹天朝说:“医院就是你们这些人给搞坏的,总报道医院的负面消息。”
符浩装疑惑地问:“是我们,还是你们。”曹天朝呵呵直笑。
符浩问:“你到医院来干啥?”
“工作,我的工作地点就在医院。”
“嗯,差不多,呵呵,医院已经摆平了?”
“基本上搞定,晚上一起坐坐?”
“不行啊,我还有采访任务呢,拜拜。”
“那好的,改天再喝。”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就分手了。符浩继续钻进人群里寻找新闻素材,曹天朝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楼上走去。
38
到了药剂科,他先在章主任办公室门口站站,办公室关着门,似乎没人,他敲敲门,旁边走过一个人顺嘴告诉他章主任在开会呢。
然后他大大方方地走进药剂科,药剂科里的几个妇女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见曹天朝进来,冲着门坐的中年妇女张口就问:“找谁?”
曹天朝微笑着指指正看报纸的邱采购。那妇女不再理会,又投入到火热的鸟鸣中。邱采购抬头瞧瞧曹天朝,鼻子嗯嗯两声,又低头看手里的报纸。曹天朝心里一凉,自己这热脸要贴凉屁股了。他凑到邱采购身旁,上了一根烟,说:“老兄,还记得我吗?”
邱采购把报纸挪开,装模作样打量了下曹天朝说:“哦,有印象,你是……”
“我,小曹,北京天力的。”
“哦,知道知道,你什么事?”
曹天朝看到邱采购非常冷漠,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猜出邱采购是故意的,对上次告诉章主任家住址,自己没有好好表示的回报。
曹天朝压抑住心里的腻歪,把烟收回,笑着说:“邱老兄,有点事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邱采购看看周围耳朵已经树起来的女同事们,说:“就在这儿说吧。”
曹天朝笑着说:“都是女同志,说话不方便。”
邱采购这才似乎不情愿地站起身随着曹天朝来到走廊,嘴里还故意说着:“什么事情,还神神秘秘的。”
曹天朝这才压低声音说:“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准备了点东西,晚上等我。”邱采购正要拒绝,曹天朝说:“就这样,下班等我。”说完就走。
老邱哎哎了半天,曹天朝也不理,只摆摆手示意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老邱面无表情地转身返回了办公室。
曹天朝坐在出租车里看到邱采购走出医院,他示意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到邱采购身旁,探出头说:“上车。”
邱采购上车后,说:“小曹你捣什么鬼?”
曹天朝对出租车司机说:“开车,去夜郎食府。”然后扭过头,从出租车栅栏处递上一支烟,呵呵笑着说:“给嫂子请好假就行,晚上我全权安排。”
邱采购探身从缝里接过烟说:“好啊,我看你能安排出什么花样。”曹天朝笑着说:“保证你乘兴而来,满意而归。”邱采购呵呵地笑。
曹天朝心里已经吃准邱采购,四十多岁,正是男人撒欢的时候,事业定型,家庭稳定,儿女初成,生活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男人那点剩余小精力,在躲过老婆压榨后,总要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得到缓存。有大钱的养情人,有中钱的找情妇,有小钱的只能找小姐,像老邱这样,额带胎记,神情猥亵,似乎总被老婆压榨,满肚子闷骚,绝对是偷腥的人。
曹天朝带着邱采购来到夜郎食府,这里有新开的歌舞表演,曹天朝先做铺垫,试试邱采购的反应。
那邱采购已经来过这里,却故作不知,他随着曹天朝来到一个位置不错的包厢里就坐。曹天朝招呼服务员,请邱采购点菜,邱采购不点,让曹天朝随意安排,说:“客随主便,呵呵,我怎么都行。”邱采购心想我看你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曹天朝见邱采购执意不点,只好自己来,他问:“邱老兄,你有没有忌口,能不能吃辣的?”邱采购回答:“我都行。”曹天朝点了两凉四热六道菜,然后笑着问:“行吗?”
“挺好的。”
“那喝什么酒?”
“我不喝了,你看着要。”
“那可不行,有菜无酒不成席啊,少来点,就来瓶五粮液吧。”
“我可不能喝啊。”
“没事,我能喝啊。”
邱采购和曹天朝都笑起来,曹天朝对服务员说:“快点上,再拿两包苏烟。”
服务员答应一声出去上菜。
曹天朝给邱采购讲自己第一天来银城的遭遇,说要不是那个妞实在胖自己就栽了。邱采购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哈哈大笑,说:“市场有风险,入市要谨慎。”
说着话,菜上来,酒打开,曹天朝分别倒满两个玻璃杯,邱采购连说多了多了。
曹天朝不管,一人一杯放好,然后他端起杯子说:“以后兄弟还要请老兄多关照。”
邱采购说:“那没问题,只要你进到医院来,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曹天朝说:“差不多了,就这几天的事儿,来先干一个。”
邱采购摆摆手说:“我可不行,这么一大杯。”
曹天朝说:“那好,我先干一个,表示心意。”说着话,他端起酒就倒进肚子里,然后把空杯子扬给邱采购看。
邱采购看了无奈地说:“那我喝三分之一吧,说好,我今晚就这一杯。”
曹天朝忙说:“您随意,我主要是表示一下。”
两个人正笑着,外面跳舞的姑娘进来了,在包厢内扭动杨柳细腰,酥胸起伏,峰峦跌宕,曹天朝看着邱采购色迷迷的眼光盯着姑娘雪白的腰肢,恨不得把眼睛扎进去上蹿下跳。曹天朝心里冷冷一笑,老邱我看你今晚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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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邱也有些酒量,此番被曹天朝撩拨得兴起,索性放开手脚和曹天朝推杯换盏喝了起来。两个人谈论一些风月情事,各地女子的奇闻逸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一瓶五粮液下肚,邱采购面红耳赤,喷着酒气,主动说:“再弄点,今晚喝得痛快,我看你小子就是个性情中人,要不我才不管你,医院来的人多了,我老邱管过谁,就看你小子顺眼。”
曹天朝呵呵笑着,让服务员又上了瓶五粮液,两个人继续喝,再喝到一半,曹天朝不让老邱喝了,他怕老邱喝得烂醉如泥后面的节目无法进行。
曹天朝摁住邱采购端杯子的手,说:“别喝了,这酒差不多了,咱得找个地方醒醒酒去。”邱采购醉意朦胧地说:“行,随你,今晚和你摽上了。”
曹天朝结了账,把半瓶五粮液一存,搀起邱采购向夜朗食府后门走去。邱采购喝得真不少,步伐有些踉跄,脚似乎都醉得抬不起来,在地上拖着,东倒西歪的。
曹天朝也被他带的左右漂移,行走困难,两个人晃晃悠悠走到后面的洗浴中心。邱采购嘟囔着:“你小子没安好心,想把我腐败了,对不对?”曹天朝哈哈地笑,说:“哪儿啊,我是想给你邱大哥解解乏,醒醒酒。”
说着话,两个人到了洗浴前台,邱采购一屁股坐到前台沙发上,支棱着脑袋,昏昏欲睡。
曹天朝交了押金,取了手牌、毛巾,换上拖鞋,一看邱采购快睡着了,呼噜声都响起来。曹天朝心说,睡得可真快啊。他碰碰邱采购,换鞋啊,邱采购这才迷迷糊糊地换上拖鞋,随着曹天朝进入更衣室。
更衣室很宽敞,地面湿漉漉的,蓝色碎花方格子耐磨瓷砖,两旁树立着一排排米黄色衣柜,柜子间横亘着条床。一服务生见两人进门,从条床边迎上来,接过曹天朝和邱采购的手牌,看看号码,帮他们打开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