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顾清墨他们一行人到了厅堂门口,门口竟有四个侍卫站着岗,大厅左右两边也是进进出出的人,要想飞到屋顶上偷听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一刻,我很想冲进去手刃仇人,可是我冲进去不过是送死。这个周二堂主并不是真正的领头人,他的上面还有人,那一日,他说过“主上”想要九天玄月,可是主上究竟是谁呢?难道是曹堂主?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的猜忌。目前我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但至少,我有了一条巨大的线索。
我回到了自己住的柴房,拿出爷爷的檀木盒,里面的紫玉剑和古琴安静地躺在里面,我轻轻拔出一点剑,剑身光泽,映出我的眼睛。总有一天,我会用这把紫玉剑替爷爷报仇。
在柴房里等到了傍晚,天都快要黑了,小九才端着饭菜来找我。
“不好意思啊,鸢尾姑娘,今天老爷忙着欢迎曹堂主,这才宴请完,饿坏了吧?”小九把饭菜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一摆放在几案上。
我接过小九递给我的筷子,问他:“曹堂主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儿吗?”
小九点点头,坐到了我的旁边:“的确,武林盟主过世了,新任盟主要上任,激起很多武林高手的不服,曹堂主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庄主商量对策。”
我想起白日里那两个丫鬟的对话,信任盟主楚南风要上位很是困难,可是顾清墨和曹堂主能出些什么对策呢?
“那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我吃了一口炒青菜。
“唉……”小九叹了一声气,看着我,许久才开口道,“前任武林盟主楚天莫有两个左右手,一是温子然,二是王文振。温子然一直维护楚南风上位,而王文振却集结着大批人马,想要反对楚南风继任。如今只有江湖上两大派才能平息这场风波,但是要让两大派真正成为一股融合的力量让那些狼子野心之人放手,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姻。”
“联姻?”我手一抖,筷子差点掉下去。
小九见我这般,安慰道:“少庄主也不想这样,可是关系到千千万万武林中人和老百姓的性命……少庄主他……他怎么可能让这等事发生呢?”
我放下筷子,强颜欢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曹月小姐和少庄主青梅竹马,庄里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现如今发生了这等大事,大家觉得联姻这件事是众望所归的。”小九一向说话都很诚实,却不知道,我的心却有些疼。
沉默了老半天,我才开口:“小九,你知道那个周二堂主吗?”
“你在生他的气?那个周魏向来如此,趾高气扬的,不就是个二堂主吗,傲气个什么劲儿啊!”原来他叫周魏,听小九的语气,小九似乎也很不喜欢他。
“周魏武功好吗,对曹堂主怎么样?”我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表面上看起来那个周魏对曹堂主还是毕恭毕敬的,不过他虽为二堂主,但地位也不是太高,对曹月小姐也是极力讨好,不过曹月小姐很看不起他。他啊,就只能在我们下人面前得瑟。”小九说罢,看着一桌子菜,又对我说:“鸢尾姑娘,你还是把饭菜吃了吧,白天你这么累,多吃点才能恢复体力。”
“嗯。”我点点头,端起饭碗开始吃,大口大口地吃,尽管下咽的时候喉咙酸酸的,很难受,但我要吃,吃很多,这样才有力气坚强下去,才有力气找出黑衣人背后的主谋。
“那你慢慢吃,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小九站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我一眼,才放心地离开。
小九一走,我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可是我依旧大口大口吃着饭,只是心却慢慢冷了起来。
第二日,我还是起了个大早,青羽山庄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果然是要办喜事了。经过凉亭的时候我看到了顾翌晨,还有曹月。
他们正坐在亭里吃水果,有说有笑。我心里酸酸的,却无能为力,只好转身离开。
“鸢尾!”
我停住脚步,但我没有回过头,我知道,是他的声音。
“喂!那个叫鸢尾的丫头,翌晨哥哥在叫你呢,你聋了啊?”曹月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满,我猜她以为我是个下人,觉得我很没礼貌。
我转过头,向他们走去。顾翌晨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鸢尾……”他轻声换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曹月撅起嘴巴,挡在了顾翌晨的前面,质问我:“我说你这丫鬟是耳朵不好使,还是故意的?”
我直接无视了眼前的这位傲娇小姐,直接对顾翌晨说了一句:“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都能理解。”说罢,我便离开了,曹月仍然在后面嚷嚷“你什么意思啊”,然而,我已经快步走远了。
我知道,顾翌晨无非是想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个词语来衡量我们的感情太轻了,我不要听对不起,他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后面的几天,我都没有再见过顾翌晨,听说曹月也回去了,成亲前三天不能见面,我日日在青羽山庄游荡,庄里上上下下都忙得昏天黑地,借着帮别人的忙打探一些消息。原来,青羽山庄不仅仅要办一场体面的婚礼,更要防着成亲当日来搞破坏的人。总之,婚礼当日,绝对是不安的日子,想必又有一场厮杀。
新婚前一日夜里,我坐在柴房里收拾行李,如果明天是一场大乱,我要趁乱逃出去,同时,我要找到那个周魏的行踪,正在我收拾爷爷留下的剑和古琴时,门外传来一阵萧声,我走到窗边,透过薄薄的纸窗往外看,只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他吹的这首曲子叫《梧桐雨别》,是讲述一对恋人在雨夜的梧桐树下道别的故事,爷爷教过我。
是顾翌晨吗?我暗自问自己。
我回到几案边,打开了檀木盒,拿出了爷爷的古琴,开始追随他的箫声,琴箫合奏,没想到曲子更加悲伤,在终曲的时候,我几乎流出泪来。
琴声断了,箫声也停了,我站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口的那个人,果然是顾翌晨。
“翌晨。”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他。
他走过来,低着头注视着我:“鸢尾,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他的确不了解我,他不知道我真实的名字,不知道我的来历,更不知道我的仇恨,但他也从未问过我。
“虽然我不了解你,可是就是有一种感情在我心里生根,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心里会有斩不断的羁绊,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说到这里,他竟然哽咽了,我的心也跟着痛,顿了一会,他又说:“我见过各式各样的少女,美的丑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我却从未有过悸动,直到遇见你,你满身是水和泥,腿上全是血,可是你却支撑着,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的心就那样跌了进去,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我真的很在乎你。”
“我是个孤儿,是爷爷养大的我,这个世界上只有爷爷对我好,你是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感激你,却也渐渐对你动了心,我从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只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眼里似乎看不到任何人了,只看得见你……”这些藏在心里的话,我竟全部说了出来。
顾翌晨忽然拥住我,我也紧紧抱住了他,眼泪却从眼里滑落出来,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一刻短暂的幸福。
“鸢尾,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道,我摇摇头:“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的选择是对的,在千千万万生命面前,我们的爱太微薄,要怪就怪我们今生有缘无份。”
“鸢尾,我……”顾翌晨还想再说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你们在做什么?”我们都一惊,彼此松开了手,眼前的人是顾清墨和打着灯笼的小九。
顾清墨火冒三丈,大吼道:“顾翌晨,明天就是你娶亲的大日子,你这时候竟然还在这里和一个山野丫头亲亲我我,你是想气死我吗?还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野丫头,现在就给我滚!”
“爹,你不能赶鸢尾走,她已经无家可归了!”顾翌晨挡在我的前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顾清墨说话。
顾清墨冷笑一声:“哼,不赶她走,我还要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勾引你,我看你已经被这个野女人迷得鬼迷心窍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鸢尾!”顾翌晨也暴戾起来,两个人对峙着。
小九跑了过来,拉住顾翌晨的衣袖:“少爷,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不要你管!”顾翌晨甩开小九的衣袖。
看着这样的僵局,我的手指都在颤抖,无处安放,我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我走,我马上走……”
说着,我想转身进屋收拾东西,顾翌晨却拉住了我的手。
“顾翌晨,你今天到底想怎么样?”顾清墨彻底气疯了,竟冲过来给了顾翌晨一耳光,我尖叫了一声,把顾翌晨往后拉,他的鼻血已经流泪了出来。
小九跪了下来,眼里有泪:“庄主,你别打少爷了,也已经深了,明日还要迎娶曹小姐呢!这夜黑风高的,鸢尾姑娘也不好走,等明日天亮了我送鸢尾姑娘走吧!”
“好,明日一早就走,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顾清墨狠狠瞪我一眼,又对顾翌晨说:“你,不要忘了现在的武林是个什么现状,各个歪门邪道妖风四起,就等着开战,你请不清楚自己背负的责任!现在,跟我走!”
说完,顾清墨拽着顾翌晨离开,顾翌晨回头看了我一眼,深深的,我难受到了极点。
小九这时候站了起来,对我说:“鸢尾姑娘,对不起,我也不想你走,庄主已经大发雷霆了,如若不顺他得意,我们都得……”
我摇摇头:“小九,这不怪你,我要谢谢你,让我还能再留一夜,不用露宿街头。”
小九捡起掉在地上的灯笼,对我说:“鸢尾姑娘,你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我来送你。”
“嗯。”我点点头,走进柴房,目送小九离去的背影。
合上门,我的眼泪又落了出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的,爷爷,我记得以前的我总是嘻嘻哈哈的,你也拿我没办法的呀,现在,我却要面对这么多的事,难道这就是你曾说过的成长吗?
翌日,天空竟然是灰色的,整个山庄都是阴沉沉的,除了那些喜气洋洋的人儿,要不然我真的会忘了这是一个大喜的日子。
小九带了一些银两和干粮来给我,还有两瓶随身携带的药丸,我道了谢,把这些东西一一装进了包袱里,便随着小九从后门离开青羽山庄。来的时候走的大门,出去的时候却要走后门。这时候的前门应该是鞭炮阵阵,迎接着八抬大轿吧。
“鸢尾姑娘,出了这里,你顺着山路向下走再顺着大路走就可以进城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鸢尾姑娘,保重啊。”小九面色凝重,让我本来难受的心情再度悲伤了。
我忍住眼里的泪,对小九笑了笑:“小九,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保重!”
转过身,才走了五六步,又听见小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鸢尾姑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我转过头,用力地点点头,才挎着大步子离开了。这时候,我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虽然隔得很远,那声音很细微,我还是听到了。
顾翌晨,你一定要幸福,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我,你也必须幸福。从今天起,我会当自己从未见过你,我就当那些断断续续拼凑起的短暂的幸福只是一个冗长的梦。
可是,现在我还不能离开,我要找到周魏。
我从包袱里拿出手绢把脸蒙住了,又把檀木盒子藏到了后门口高大的松树上,才垫脚一跃,再次回到了青羽山庄。
这时候,青羽山庄的人一定都在忙于接亲,但也不排除他们安排有高手潜伏在各处,我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想来想去,我还是回到了我住的柴房。等到他们晚上宴席喝酒的时候,我再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