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秀笑道:“玉儿从何得知,你家那个老古板只是对刀剑有兴趣,对这些茶艺之道可是从来看不上眼,难道这些年不见,改了性子不成?”
赵玉鸾笑道:“玉儿是从周老夫子那里学来的,班门弄斧,还望叶妹妹与娘亲不要见怪。小弟也是此中行家,还望多多指教。”
罗黛青笑道:“嫂嫂别理他,他只是偶然听人说起,记在心里罢了,他才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他刚才小小卖弄一下也就算了,再要多说,必定出丑无疑。”
罗靖转头对陈文秀道:“娘,你也不管教一下姐姐,她老是跟我唱对台,专门寻我的短。”
罗黛青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寻你的短?你要是有见识,说说这茶壶的来历如何?”
罗靖转头对赵玉鸾道:“有大嫂在此,还须我多言?”说时递了一个央求的眼色过去。
赵玉鸾心头好笑,知道他不知,笑了一笑,又道:“这个茶壶亦是罕见珍品,乃是宋代汝窑精作。釉色以淡青为主,近于柴窑的雨过天青云破处之色。通常监定汝器之时,须察看其底有芝麻花及细小挣钉者,便是真的汝器佳品。”
这时候罗黛青托起茶壶,反转过来一看,壶底果然如他所说,不禁甚是钦佩。
叶碧仙笑道:“真了不起,但我倒要瞧瞧姐姐究竟懂得多少。因为姐姐如此精通瓷器,已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叶碧仙的话,其实大大的奉承赵玉鸾一番,只有使她感到舒服而不致误会。因此,赵玉鸾含笑不语。
叶碧仙侧眼望去,但见铛口冒出白色的水气,便道:“水已沸开啦!”
她起一个锡罐,打开倒出一些茶叶,放在那只汝壶内,说道:“这些茶叶得之不易,我费了好大口舌,才从两位师姐那里讨来,据说两位师姐都是珍藏许久,不舍得饮用。”
罗黛青与罗靖这两年出入峨眉凝碧仙府,海内外仙品,大多见过,一听这话,也起了好奇之心。
而赵玉鸾乃是镇北候之女,身世大异常人,天下珍品,无有未曾见过的,虽然听说是仙茶,也更见猎心喜,一闻到幽香,已经断定不凡。
叶碧仙亲自提了开水,冲在壶内,放回壶盖之后,又从盖顶淋一次开水,这才把开水放回炉上。她先把流霞盏内白开水,倒掉,然后从茶壶中斟出佳茗,恰好是六小杯。
大家一齐取茶,但觉十分烫手。却见叶碧仙一仰头,便把那么一盏滚烫无比的热茶,完全倒入口中。赵玉鸾和陈文秀也学她的样,一口啜乾,只有罗黛青两姐弟依然是按平常模样,慢慢的呷。
这一下饮茶的动作,大有讲究,凡是擅长此道之士,定必是一口啜乾,由于习惯之故,所以茶水虽烫,却不致伤了口舌。但没有训练之人,可就无法这样喝法,除非是内功深厚之士,又另作别论。
罗黛青姐弟虽然聪明灵慧,但平日对这茶道却从来不感兴趣,而且拜师之后,仙家却少了这些讲究,自然无从得知正确方法,何况常人也耐不住烫,所以他慢慢的呷。
赵玉鸾闭起眼睛,使人猜不出她是不是烫得难受,所以闭眼。幸而她不久就睁眼,连连赞道:“果然是好茶。”
叶碧仙微微一笑,道:“赵姐姐与伯母果然深谙此道。”
罗黛青奇道:“何以见得呢?”
叶碧仙道:“从他的动作,一望而知,大凡能品出这等名茶之人,定要一口呷乾。”罗靖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赵玉鸾道:“这茶必是武夷珍品无疑,而且我敢大胆断定是号称雀舌鹰爪的芽茶。只不知在下有没有猜错?”
叶碧仙激赏地望看他,道:“一点不错,这都是极嫩的茶芽,产自武夷。啊!我太高兴了,总算没有看走了眼。这等名器佳茗,若然不遇知音,何等遗憾!”
叶碧仙又道:“烹这一趟茶,不但泉水得十分讲究,连这火炉摆设之处,离茶壶有多少步,都有一定的法度。若是过近,开水的热度太高。若是离得太远,开水冲到茶壶之时,又嫌热度稍差。这一来,色香味都相差很多了。”
赵玉鸾不禁钦佩地道:“姑娘对此道已达炉火纯青的境地,在下自知远远不及。”
叶碧仙连忙歉然道:“我不免有点近乎卖弄了,还请伯母与几位不要见怪才好。”
那一小壶的珍贵茶,只冲三过,就不要了。这时算是已经品过香茗。
罗靖正要取笑大嫂两句,突然心田涌起一阵奇异万分的感觉,好似整个人都心惊肉跳一般,不由得吓了一条,扭头朝三姐望来,只见她此时玉面上也泛起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两姐弟对望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内不安之意。
“青儿,月儿,你们怎么啦?”陈文秀坐在两人旁边,也看出这对仙童仙女一般儿女的神色有异,出声问道。
“爷爷和爹爹现在在哪里?”罗黛青跳起身来,慌忙开口问道。
“青儿怎么还是那个毛毛躁躁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味道,亏你还从师两年,我还以为一改了脾气,原来只是装样子,来哄你爷爷的。”门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两人的祖父罗新跨了进来,后面正陪同着两人的父亲罗隐君。
“爷爷,爹爹,你们没事吧?”罗黛青迎了上去,一把拉过爷爷的手,朝两人身上看了又看。
“三姐,不是爷爷和爹爹,那一定是二哥有什么变故!”罗靖见两人进屋,心头的不舒服依然没有消散,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回想家中几位血肉至亲,只有大哥与二哥不在眼前,而且大哥现在在洛阳为官,又有岳父照顾,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只有二哥以状元的身份,出任杭州知府,距离此地遥远,而且二嫂来历更是奇特,是海中异类借体回生,又有个脾气暴躁的孽龙师兄,难免有什么纠缠变故,所以两姐弟才有这么心惊肉跳的感觉。
罗靖言语一出,屋中人全朝他望了过来,而且他这时候也越发确定二哥一定出了什么变故,因为他一说出口,他心头的不安一下少了许多。
这等异样,在道家有个说法,叫心血来潮,只有至亲血肉有什么祸事的时候,才能感应到,要是功力深厚,则能默运玄功,察之就里,但两人才学道两年,还没有修到这个地步,而且就从本门的几十位师兄师姐中看,也仅有大师兄诸葛警我与四师姐邓八姑修为日久,有几百年功行,才有这个本事,余下都没有修炼到这个地步。
罗黛青一听罗靖口中之言,也同时确定是二哥出了变故,转头朝母亲望了一眼,只见陈文秀满面关心的神色,想了一想,正要开口。
罗新经验老道,已经从这只言片语中听出端详,当下立下决断,对罗黛青姐弟道:“既然是文儿有什么变故,那你们两个赶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事不疑迟,你们赶快上路。”
陈文秀也知道这双儿女是神仙中的人物,无论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解决不了的,也连忙道:“你们赶快去吧。”
罗黛青与罗靖也知道越快越好,好在屋子中都不是外人,也不怕惊世骇俗,双双将足一顿,化为一丝光华,朝窗外投去,转眼起在空中,朝东边飞去。
等人到了空中,罗靖想了一想,道:“姐,要是我们弄错了怎么办?这里距离大师兄所居的衡山洞府甚近,不如我们前去找他一问如何?”
罗黛青摇了摇头,道:“前日师兄才与曾祖姑一道有事南海,恐怕还没有回来,我们两个都功力不够,不知道究竟是事起何方,不如你我分头行事,以免万一所料有错,到时候就后悔莫及。”
罗靖一想,这法子倒十分稳妥,而且三姐虽然法宝比自己少两件,但也有两件广成子所留的至宝随身,就是遇到厉害妖人,也能保住本身无恙,而且江南一带,也有多位师兄师姐在此一带修行,要是万一遇到有什么难解之事,也能求助,真是到了那万分紧急的时候,还有师门所传的传音告急的法宝。
当下两人略说两句,就各奔东西,罗靖则朝洛阳赶去,他近年功力精进,不到两个时辰,就遥见嵩山在望,心头倒有几分感叹,回忆两年前的旧事,历历在目,转眼之间,就见洛阳城就在云下,当下按下遁光,运用本门的太清隐形仙法,飞了下去,因为是事情紧急,他首先朝镇北候府飞去,准备暗中寻了赵候爷,问个清楚,结果人还没有进府门,就见大哥罗霆与岳父一道,策马飞驰而出,带着一队人马,正朝城外而去。
罗靖心头大定,也不现出身形,就这样隐着身子,径直飞到了长兄马背上,凑在他耳边叫道:“大哥!”
罗霆心中一震,放眼望来,突然想起父母交代的事情,知道三妹四弟现在已经是神仙中的人物,如此暗中前来,定有事情,当下也就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再多望。
“这是娘亲叫我送来的一张护身灵符和五颗仙丹,你好生收好,我还要忙这赶去二哥那里,就不和你多说了。”罗靖见长兄无事,将身上自带的几颗灵丹递了过去,要是万一他遇到什么凶险,也能凭这两样东西度过难关,可保无恙。
罗靖一说完,就闪身退去,朝高空飞起,准备朝江南赶去,帮助三姐二哥一臂之力,瞥见一道白光,急如流星,正由远方飞射而来,投向嵩山一带深谷丛林之中。看出是本门中人,不知何事如此仓皇?正要去看,忽又见后面飞来一个周身青光缭绕的丑怪女子,朝那白光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