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我好累啊,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累了。”
“这一仗,我真的不想打。”
“这是我的国,我不想让它毁在我手里,你明白吗?”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背部蜿蜒而下,染湿了那绯色的华服,渐渐渗透,恍如晕染开一朵美妙的花,带着鲜血的绝世妖娆。
亦如他此刻的容颜,嘴角边,绽开一朵残忍又绝美的花。
啪嗒一声,小人顺着他的手指坠落下来,歪倒在地上,那小人的眼睛,很亮很亮,如天边的清辉。
案几上的画纸,随着一阵微风,吹了起来,飘飘转转的落在她眼前,女子的容颜一闪而逝,绝美芳华,世间几人,能有那样的神韵?亦如他笔下独一无二的她,如星星般闪耀,所有尘埃都无可企及,望尘莫及。
而她,亲手将那九纹龙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心脏,毁掉了那星星般闪耀的自己,毁掉了那个会叫她香香的轻柔细语,那个嬉皮笑脸会眯着眼睛的狐狸,那个无数隐痛的深沉帝王……
“要怪,就怪你杀了他。”她红着眼,冷着脸冰冷的说道。
“呵呵。”他浅浅轻笑两声,身子已经无法支撑,厚重的压在她的肩膀上,鲜血一股股的往外冒,他声音依旧平和,还有一丝戏谑的笑意:“我喜欢看星星,从很小的时候,因为它们很亮,隋河常年温润如春,一到夜晚,就漆黑如墨,从小到大都是星星陪着我,陪我练武,一直从天黑伴我到天明。”他说的那么轻,那么柔,似乎有无数如羽毛的般的记忆潜藏在他的心底。
不经意间,全部飞了出来。
“我喜欢上你,因为你给我星星一样的感觉,让我在黑夜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孤单和害怕,流血了也不怕痛,也可以自己撑着地爬起来,剑炼的断了折了就再换,下雨了就躲在那棵桃树下,夜黑了,望向天边离自己最近的星星,就很快乐。”他的笑容越来越轻薄,她仍是一脸寒冰,眼角,却不知因何而湿。
“我曾经以为那种最美好的感情于我来说是一种奢侈,能伴随我帝王之位的只有鲜血和杀戮,只有叵测的人心,长夜无眠的火烛,呵呵……”他眼神单纯,大片大片的花朵开在其中。
“我等你来杀我,其实只是等待一场宿命,一场既定的命运,不需挣扎,因为我在赌,赌你爱我还是他。”
“也许一开始我就下错了注,骗的了世人,骗不了自己的心。”
“香香,一定要顺从自己的心,别让自己的心被绑住了,别像我一样的可悲……”最后的尾音消失在沉沉的白昼里,空气里尽是压抑,呼吸都变得梗塞,喉咙处一阵酸楚。
霰雪鸟的叫声,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划开白昼。
殿外的桃花,开了。
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一地,那纯白混合的浅粉,瞬间布满忧伤,阳光依旧明媚,而人,却已经冰凉,没有呼吸,胸口处失去了浅浅的起伏,瞳孔里,失去了光泽。
嘴角,还是那顽皮的笑意,眼睛微眯着,狡黠的,像是一只小狐狸,就那般温顺可爱的蜷在她的怀里,紧紧依偎着,垂下的手指边,有那个眼睛清亮的小人偶,正笑眯眯的望着她。
他真的死了吗……就像是一个梦,那梦浮华,虚凉,褪尽后,只余他嘴角半弯浅笑。
双手都沾满了血,一滴滴血珠顺着手指尖滴落下来,她冷着眼,从一片鲜血残阳中站了起来,最后望了一眼,步伐冷静的踏出大殿。
鲜血蜿蜒成一条小河,淡淡的阳光恬静的洒在他脸上,就好像是睡着了……绯色的长袍散落于地,仿若一朵花儿般,凄绝的开着。
他的周身,是万丈的光芒,是全金的大殿里折射出的无数金光,簇拥在他的周围,那张躺在地上的薄纸,不知何时,被鲜血浸染透了,渐渐的,已看不出女子婉丽的轮廓。
她要迅速的撤出皇宫,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可隋河的皇宫竟然如此复杂,就如同一个偌大的迷宫,怎么都走不出去,刚刚到过的殿门,如今又折了回来。
“该死。”她暗骂一声,远处兵器撞击的声音,乒乒乓乓的传声过来,心里暗叹不好,闪身躲进一间看似不起眼的小屋子里。
关上屋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她呼吸的极轻,那些人步伐一致,并不慌乱,看来是正常的巡逻,香颜折笑的死他们并没有发现,他是皇上,行踪不定,不会因为消失个一时半会就引发骚动。
“额。”那声音渐渐消失了,刚移动步子,就不小心绊住了,一个踉跄摔倒地上,发出了撞击金属的声音,一个闷响顿时突兀的出现在这静谧的环境中。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身体便失了重,跌了下去。
好像是无比深渊,没有尽头,直到身体重重撞击在水泥地上的时候,她才被疼痛激醒,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洋洋洒洒了一地,看起来尤为惊心。
她抹了把嘴角,蹒跚的站起来,细细打量周围环境。
依旧是漆黑,就好像数日前的地宫里那样,幽暗的丝毫没有火烛的光芒。
“这是皇宫的密室?”她自己跟自己说话,嘀嘀咕咕些什么,以前看过一些王朝家族的史书,传闻他们都会安置一间密室,有些是用来储藏大量的金银,有些是置放军火,万一国家覆灭,还可以借此重新翻身,所以这些密室,一般都处在极为偏僻和隐秘的角落,鲜少有人初入。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闯入的地点,正是一个叫做什么苍翠园的地方。
应该是类似于什么禁地之类的,而苍翠园的门口,一般都有侍卫把守巡逻,却不知刚刚那些侍卫干嘛去了,让自己一个弱女子误闯了这皇家禁地。
若是自己被发现,可谓是罪加一等,弑君破禁,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不过无妨,已是万劫不复,又有何好怕,就算是死,也能下去陪他了。
她没有再继续多想,只是蹲在那里闭着眼睛,且等些时候吧,现在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闭目养神歇息歇息,可是一闭上眼睛,那鲜血便火红的堆在她眼前,心脏处一阵恶心。
那零星的腥气还在她鼻尖萦绕,这是她杀的第一个人,她怎能不惧,又怎能不怕,只不过刚刚凭借着对他的恨,才没有手软,理智一时被冲动占据。
黑暗像恶魔般侵蚀她的心,不远处传来凄厉的吼声:“啊……啊……”一声一声,好似鬼叫魂,她不由得听的心惊胆战,额角渗出一丝冷汗,眼底,也浮上了一抹恐惧。
“谁?”她吼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
一瞬间静了下来,死一般的。
正当她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那鬼哭一般的声音又哀嚎起来,仿佛带着哭腔,凄厉的来回回转,因为这里四面无窗无门,密封严密,所以声音能够来回回荡,并且十分清晰。
她有种窒息之感,惶恐的望向四周,却是什么也无法看个真切。
“到底是谁?”她又问了一遍,自己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入耳。
“啊啊……呜呜……”那种怪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似婴儿的哭泣,又好像春夜里的猫不停的哀叫。
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血腥气息,冷的像铁块一般。
“呵呵,是我罪孽太重了吗?”浮蓝声浅笑两声,也就作罢,头紧紧靠着墙壁,久久不语,心脏突突的疼,锁情发作了,却不知是为谁。
脑袋沉沉的昏睡过去,再度醒来,不知是几更天了,反正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可那呜呜的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猛烈,沙哑的声线听起来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径直站起身来。
她的面容疲惫,即使是在黑乎乎的场景里,也白的惊人。
小心的移着步子,朝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隐隐约约中,好像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她的心跳如雷,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血腥之气也愈加浓烈,惹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喉咙出似有什么堵着,颇为不爽,她想若是她再向前几步,便要吐了。
于是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小心的呼吸着,尽量阻隔那般令人作呕的血腥,却恍然想起,自己才杀过一个人,才沾过满手的血,看着那白若葱段的手指,突然有种想要毁掉的冲动。
内室里突然传来微弱的光亮,如同黑夜里猛然闪出的几颗星星,火光十分安稳,因为无风,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现代的那种灯光般。
脚下突然一片粘稠,低下头,透过火光,她清晰的看见,那粘稠的物体,蜿蜒成了一条小河,正扭曲的爬向她,鲜红的,带着无比的腥气,正朝她扑面而来。
先下也听清楚了,不仅仅有呜咽的声音,还有铁链子撞击的声响,清脆如玉碎。
浮蓝生微皱眉角,绕过那令人心悸的鲜血,朝前走着,她甚至可听见自己的心跳,可闻自己的鼻息。
她一怔,定下了脚步,整个人,完全呆在了那里。
不远处,火光照耀的地方,一个人,也许不能说是一个人,就那样摊在那里,手腕处脚腕处都拴上了浓重铁锈味道的锁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就连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鲜血将他整个人的面容都模糊里,那肢体,也是破破烂烂,残缺不堪,很难看出,这是一个完整的大活人。
再走近点,男人叫的越发凶猛,却只能发音,不能说话,她才注意到,男人的舌已经不在了。
鲜血已经干涸在他的舌根处,看来已经很久了。
那人的双眼,或许已经不能算是眼睛了吧,灰暗一片,完全没有光亮,就像是一个盲人,难道?这个男人连眼睛都是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