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够了，不用上脚镣的啦，这个小女孩难道还能飞了？.......
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先回据点向议会报告吧.......
哎呀，你们真麻烦，我虽然资历比较浅，但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的，我知道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她的出身来历，阿克曼部长已经强调过好多次了......”
打开马车车厢的厢门，我赫然发现那个刚刚换了名字和身份的小女孩“克里斯塔。兰斯”蜷缩在车厢的角落，瑟瑟发抖。
我强忍住有些发酸的鼻子，尽力维持着不带丝毫感情的声调，说道：“行了，该出发了，这样应该能在天亮之前到达难民营。”然后用力关上了厢门。
马车渐渐摇摆起来，伴随着车轮的噪音和马蹄的蹄声，我把克里斯塔扶到车厢的座位上，解开紧绑双手和双脚的麻绳，扯掉深黑的眼带，最后我把自己的帽子也摘了下来，放到一边。
“希斯......哦，不对，克里斯塔。你.你还好吧？”
可怜的小女孩一言不发，盯着我的眼神有些呆滞，二个深呼吸的时间以后，她的双眼中涌出眼泪。
“嘘......别哭，驾车的车夫听到的话也许会有点不好办呢。”这辆马车的驾车人正是罗德的马车车夫，我必须谨慎一点为妙。
“我......我还以为他们是爱我的......”
“谁？”
“父亲.....还有母亲......”
“那个.我必须提醒你，你是克里斯塔.兰斯，你的双亲已经死了。”
“......对，就像从前那样.....一直都是如此.....”
车厢里重归静默，只有车厢外车轮的噪音和马蹄的蹄声一直回响着。我的精神也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叔叔，你在叹什么气？”
“叹气？没有啊，我......呃，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叔叔，你是谁？”
“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个。”
“叔叔你是好人吗？”
“.......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叔叔你不像是坏人啊，书上说坏人都是粗鲁又暴力的，还喜欢欺负弱小。”
“克里斯塔，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和坏人并不是按照你看到的书来划分的。”一边这么说着，我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一下！你说你会读书？！”
“是啊，牧场里的书就是我唯一的依靠了。只可惜我不能带着它们......”克里斯塔的眼泪再次滴落地面。
按照先前看到的任务简报，她出生以来一直住在罗德情妇父母的牧场里，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我自己都是在成为中央宪兵以后，才在训练营地里学会认字的，毕竟能上得起学校的人并不多。
“是谁教你读书的？”
“.......我一直就会读书，没有人教过我。”
原来是这样.......雷斯家的记忆清洗能力居然可以对拥有雷斯血统的人使用，又或者因为她有一半的庶民血统吗？无所谓了，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
“叔叔.......难民营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里.......呃，是个好地方，与你熟悉的那个牧场相比，那里真的是个好地方。”
“真的？”
“是真的！那里很热闹，有很多人，在那里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去那样的好地方吗？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死掉才好？”
我吃惊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她的眼神和妹妹真的好像。“克里斯塔！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我从来就没有被母亲疼爱过，我身边所有的人对我都......避之唯恐不及。今天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父亲，父亲却说他跟我毫无关系；母亲还说：要是没有生下我就好了......”
“从今天起，你是克里斯塔.兰斯，不再是希斯特里亚.雷斯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叔叔你对我真好，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你在很多方面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叔叔的妹妹，她现在在哪里？她也在难民营吗？我可以见到她吗？”
“这个......她已经死了。”
“是吗？难怪叔叔说我像她.......我们生而为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吧.......”
“我不是指的这个方面！”我紧紧抓住克里斯塔的双肩，与她面面相对。“我要你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是为了妹妹没能做到的事情！”
“叔叔，你弄疼我了。”
“哦，对不起.......克里斯塔，你.......你想知道我妹妹的事情吗？”
“嗯!”
“那你要答应我，就算是如何勉强自己也好，你要像她一样活着，可以吗?”
“我......我会努力的.......”
“不是努力，是一定！”
“好.......好吧。”
我梳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思绪，轻轻说道：“她从小就是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不管面对什么困境，都能坦然面对..她总是希望能做好事，能够帮助身边的人，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大家都把她称作地下街的女神......”
“地下街是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她会被称为地下街的女神?”
“嗯.就是建在地下一个的又大又深的洞穴里面的难民营，跟你要去的地方其实是一样的。”
“真好.......”
“有一次，她在街道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快要被饿死的孩子，她就把我好不容易弄到的面包送到那孩子的嘴边.......其实那个时候，我们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呢。”真实的情况是：把那个孩子身上仅剩的一切都抢走的人就是我，但是我羞于把这事实全盘托出。
“因为她想做好事？”
“是啊，她总是说，我们未必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能够相互依靠相互帮助着生存下去，人生才有意义。”
“然后呢？”
“然后......哦，对了，她还把我们身上仅剩的一小袋清洁的水给了那个要被饿死的孩子。”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都快要被气死了。
“妹妹对那个孩子说：你总要先喝点水啊。那个孩子也许是饿昏了头，他忽然对妹妹大声叫道：您是.女神大人吗？从此以后，大家都叫她地下街的女神大人......”
“嘻嘻......原来这个称号的来由是这样啊。”
“还有一次.......”我忽然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说过话了，就像从前与妹妹在地下街仰望那看不见的星空的时候一般。
车夫敲了敲车厢，说道：“托德大人！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托罗斯特区了！”
“噢.....知道了！”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个.克里斯塔，我必须把你重新绑起来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没关系的。”
“对不起了......”
“叔叔，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你应该不会再见到我了，但是，我会一直关注着你的。”
“为什么？”
“哎，你的问题真多。因为你已经答应过我了，你说过你要像我的妹妹一样做好事，一样帮助别人，一样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就算是这样，地下街的女神最后也还是难逃一死，我其实是一样的吧......”
“.......将来的事情，谁也无法未卜先知，在你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之前，你就好好地作为地下街的女神活下去，如果你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就想想今天答应过我的事情，我可是会一直在暗处看着你呢！”
“好.。我会努力的！”
“最后再复习一遍:你是谁？”
“克里斯塔.兰斯。”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你从哪里来？”
........
“差不多了，做好准备下车吧。”
“谢谢你........呃.......我还不知道叔叔你的名字呢。”
我微微一笑，拿起深黑的眼带蒙住克里斯塔的双眼，说道：“我没有名字，我无处不在。”然后义无反顾地拉开了车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