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过,院子里的草木被吹得七零八落,扫地的仆人们躲在檐下避风,窃窃私语倾谈着。低切的语声遮不住初冬的荒凉,枝头的黄叶子孤零零地飘,在空中打了个弯,漫无目的地飘下来。
走入萧瑟的院子,真的,冬天已经来了呢。
看着这些跟随自己的仆人,心下大为感动,人嘛,都非草木,孰能无情。
静幽宫已被收拾得妥妥帖帖,既然都随着她来到这里,她也就不管着了,不干活?没关系,不饿死就行。
随了上官陵妩的宽容,这些奴仆们也越加放肆起来,不出门,便是一方自由的天地。
这里绝不会寂寞吧,有如此多娇的人儿朝夕相伴,嬉笑打闹,哪怕足不出户,囚禁在此一辈子也是甘心。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门外橐橐脚步声传来,随着一声呵斥,这冷宫的喧闹便拉开了序幕。
终于是来了吗?怎么让她休息了几个月呢?上官陵妩轻笑着走出去,紫姗看了看她周围,公子又不知哪去了。
不敢再喊国舅,只随了世俗叫一声公子。
来人正是刚从病床上爬下来的肖贞雪以及几个不入流的昭仪才人。
一抹儿嫣红,玉白,天蓝,柳绿可给这萧条冷宫添了不少的颜色。
温尚潇向着了潞绸狐皮袄子的主子行礼道:“主子……”
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上官陵妩拦住了,她看见了。
“几位姐姐今日怎有空来看妹妹了。”上官陵妩施了礼,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肖贞雪不屑,“就这冷宫,本宫一辈子也不会进。”
“哪里像得妹妹,如此有福气,一连进了两回,当真是和这静幽宫有缘呢。”
那十分嘲讽的脸并没有让上官陵妩起一点波澜,她仍带着社交式微笑看着,如看一群不入流的跳梁小丑。
她不在意,可身后的男人可就做不到了。
“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没有脚再进冷宫?”
几个女人都闭了嘴,噤若寒蝉。他手里的寒光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这上官才人可是不要命的货色,她无父无母了无牵挂,可她们有啊!
仔细一想,便不再敢出声,哪有人不怕死的。
“没出息,他不过是一个借居冷宫的破落户公子,怕什么!”
众人一惊,心里暗笑这肖嫔的眼神,瞎了不成,如此妖媚尊贵的男子岂是破落户公子?
他不过是随了妹妹暂居冷宫罢了,没看才人现在还白白胖胖的吗?没钱打点,哪里还有饭吃?
而且他身上的狐皮袄子她们都穿不起呢,这公子定然非富即贵,只因妹妹深居冷宫了罢。
这样的人,她们宁愿没出息,也不愿结仇。
反正才人也没得罪过她们,她们在这后宫,也只是个看戏的角色罢了,谁也不希望突然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肖贞雪可没那么聪明,见几个帮手都不搭理她,心中气急,“你不尊宫训!”
“姐姐息怒,妹妹既行了礼,有不曾出言不逊,何来不尊之说?”
肖贞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她不甘心啊,皇上见她受伤好几个月都不来了,她在宫中的势力也越来越小,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害的!
肖贞雪气红了眼,张牙舞爪欲要撕碎了上官陵妩。
“你当日便是这样,情绪大起大落,容易伤及五脏六腑,若是常年如此,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断情忆起往事,望着湛蓝的天空悠悠地说着,当时九死一生,若不是飞鹭替他挡了一招,只怕现在站在这里的已不是他。
上官陵妩想着,是了,若不是他们,她早已烟消云散,此情今生已难偿。
“今日如此境地,想来也没人能帮你。”肖贞雪阴森森地撂下这话,拂袖而去。
“她说得对,我可不是人。”断情嗤笑一声,不在意地说着。
上官陵妩被他逗得心里一乐,伤感顿时烟消云散。
“我们回去罢。”
上官陵妩点点头,如一滴雨落在止水中,层层漾开了,她的眼,在太阳下折出斑斓的精光。
紫姗递过一杯热茶,托了公子的福,他们才能喝上热茶,穿上好衣,生活与千重楼如出一辙。
让大王受苦?就算断情肯,他们也不肯啊!得知这消息后,肇阆立即安排人清理静幽宫,把奇珍异玩尽数搬来。
更不间断地往小厨房堆好吃的,仆人一问,他便说是家里人捎了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凌云殿后有极大一个院子,正是上官陵妩的重莲居,房前藤蔓丛生,香花抱石。
上官陵妩不喜这些摆设,可断情不依,硬是指挥了肇阆忙来忙去,恨不得像八爪鱼多出几只手脚。
重莲居与映天楼遥遥相望,他说若是他经过看着这儿七零八落、乱七八糟,他会吃不下也睡不好。看他说得那般严重,上官陵妩也不敢再有异议。
看了肇阆,心疼的不仅只有戚戚。上官陵妩不只一次地问,肇阆是你管家吗?
被问得烦了的断情,直接甩出一句,“他是我情人,所以为我忙东忙西很正常!”
留下错愕的三人相视发呆,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戚戚拧着他耳朵,叫来了飞鹭与另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名唤子介。
上官陵妩艳羡地看着肇阆一边哀嚎一边随了她去,戚戚的醋坛子可是出了名的呢。
看着他们忙里忙外,上官陵妩便端起早已冷了的茶,刚想叫人换却,才发觉无人在旁,罢了,都忙着吧。
每当有什么好看的宝物肇阆都会拿过来,然后断情又指挥着他们摆放,玩的不亦乐乎。
有这样的大王,他们不知该哭还是笑。
青花白玉杯刚到嘴边,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放下!!”
上官陵妩吓了一跳,应该不是说自己的吧?然后又端茶杯,被成功赶过来的断情一手抢过。
“你是不是渴傻了?”
说罢,手一翻,茶水倾洒而下,地上滋滋作响,漂亮的玉石地面顿时出现焦黑大坑。
上官陵妩悚然一惊,不觉脸色煞白,怔怔地问:“这是……”
见血封喉。断情回答。
“想必是刚刚有人趁乱混了进来,在这茶水中下了药。”
环顾四周,未见神色可疑之人。
上官陵妩恨恨地想,定是那肖贞雪不假。
“娘娘!”紫姗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捧上一个盒子。
断情拿过来,嗅了嗅,“鹤顶红!”
这份糕点居然有鹤顶红?他的人绝不会犯这样的蠢事,而且鹤顶红远远达不到他吃的标准。
还有这个!温尚潇走了过来,捂了鼻子,一手捧着上官陵妩所有的首饰,“刚刚那个叫戚戚的姑娘说这个有毒。”
上官陵妩一脸黑线,她又不是大Boss,用得着组团来吗?
“这静幽宫以后都不寂寞了呢。”断情呵呵笑道。
子介端了百草露,伸出冰凉的指尖探入玛瑙杯里,百草露顿生云烟,子介恭敬的捧着,轻轻洒在首饰上,并温和地说道:“快些去晒着。”
温尚潇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喂,外面有个很温柔的女人找你。”飞鹭抱着一盆骨灵树盆栽愤懑地道,“她让你去找她。”
上官陵妩沉吟了片刻,这时候来的也只有林雨蝶了。
稍稍整理一下,便带着紫姗出去见客了。
断情拾起放置一旁的白玉莲藕糕,咬了一口,“呸,呸,真难吃。”
飞鹭与子介忍俊不禁,在心底暗笑。
“都怪你们,不给我准备吃的,我现在好饿呢。”断情看了两人偷笑,嗔怒道。
“子介,你刚刚说要干什么?”
“呀,要去拿珊瑚七宝屏风呢!”
两人推搡着走了,断情立刻就跑去找肇阆,一脸委屈地指了指自己,“我好饿。”
肇阆不得已,离开了戚戚,回到洞府给大王拿吃的。
“以后,不能再对上官不敬,虽然她是我宠物,可我当她是妹妹呢。”
大王的妹妹?那就是长公主咯。
戚戚温柔地笑着,“大王天劫快到了。”
“是啊,躲不过就得死了呢。”断